《生路(卧底,np)》 1.雨夜H 深夜,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的沉寂,随着惊雷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争先恐后砸向地面,犹如阵阵鼓声由慢到快,雨声愈发急促。 突如其来的暴雨,雷电交加的轰鸣声,以及被雨水湿透的西装,无一不使人焦躁,可站在雨幕中的保镖不敢有丝毫懈怠,警惕地环视四周,只因今天是那个男人出狱的日子。 监狱大门终于打开,铁门生锈发出年老刺耳的吱呀声,从里走出一个,几人提起心神快速走到男人身边,将人围得密不透风,哪怕是黑夜秘密行程,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不远处的高树,一个半蒙面的男人趴伏在树干上,眼睛透过夜视仪随着围成团的一群人移动,另一只手拨通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细微的铃声在密集的雨声不值一提。 电话不接,意味着行动照旧,在第三声铃声响起后,蒙面男人果断挂断电话。 车门打开,密不透风的人群散开,被围在中间的男人露出了头,就是此时。 枪口擦出火花,一颗子弹正中男人的太阳穴,一击毙命。 狙击枪配备消音器,等众人反应过来时,男人已从高树滑落跳进车内扬长而去。 酒店套房内,男人覆在女人身上挺动,舌尖共舞不时发出黏腻的水声,桌子两支同款手机交迭摆放,不知是谁的突然响起铃声。 女人艰难推走纠缠的大舌,“唔,手机响了……” “不用管。” 急色的男人一口含住娇颤的红樱,往外抽着阴茎,女人欲求不满地收缩。 男人笑了几声,阴道有节奏地夹缩,裹着肉茎吮吸,只留一个龟头在穴里,而后一贯到底,直直撞上宫口。 “轻点啊” “刚才还不舍得肉棒,这会又嫌重,阿音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边说着肉棒重重撞了几下,宫口被撞的发酸,林书音蹬着脚要吐出肉棒,又被男人握着腰身往回撞。 “上哪去。” 大手揉搓双乳按着人不让跑,长指时不时拉扯几下乳头,小穴也被肉根入着,肏得太重,身体直被顶得往上窜。 一做起这档子事,程明生就彻底没了平日的云淡风轻,回回都要将她拆骨入腹,从里到外吃得干干净净。 怼着软肉又是狠狠一撞,宫口直接被撞出一个小口,得了破绽,肉棒急急往里深入,硕大的菇头明显不合小口大小,可满脑情欲的男人顾不上尺寸不合,大开大合地冲撞宫口。 连续不断的大力冲撞,腰身酸的使不上劲,林书音挠着男人的手臂破口大骂。 “程明生,要死啊” 挺动的腰腹稍有停歇,而后又打起桩,速度力度不减半分,程明生捞起林书音发软的双腿。 “确实要死了,不过是被你咬死的。” 在肉茎锲而不舍的撞击下,宫口终于被彻底撞开,生怕宫口又闭上,龟头怼入宫腔,棒身太过粗长,大开的宫口也难以完全吞吃。 两条细腿被放在有力的臂弯上,随着男人的抽插在空中来回摇晃,饱满的囊袋啪啪打着阴户。 哪怕进了宫腔,肉根仿若也不满足,试图挤进更深的宫巢。 又是几次深顶,林书音揪着身下床单想往前爬,受不住地叫喊。 “嗯啊,太重了” 龟头刚在宫巢冒了个尖,因着爬行又滑了出去,程明生将人扶起抱坐在床上。 林书音早被肏的使不上劲,双腿都是软的跪都跪不住,软绵绵的身体下滑,这么一压,肉棒竟直接闯进宫巢。 “啊” 阴道被强制拉伸拉长,温暖的宫巢陡然闯入巨物,性器本就大小不合,再加上程明生回回挺动都不留力,林书音吃的勉强,抓着锁在腰间的双臂上窜。 “不要了,嗯啊” 小半根肉棒在子宫内为非作歹,胡乱搅动,肉棒进出带着穴肉外翻,穴口被撑的发青发白,和殷红的穴肉形成鲜明的对比。 程明生掐着林书音的肉臀将人牢牢按在那根肉棒上,腰腹上顶,肉棒一进一出,小腹凸起时隐时现。 阴茎粗长,撑得阴道不留一丝缝隙,凸起的青筋磨过甬道嫩肉,阴唇也被饱满的囊袋挤压拍打。 温热的大舌绕着乳头打转,全身敏感点皆被挑逗,自己越是逃离,肉棒进得越凶。 乳头被狠狠一吸,阴道喷出一道水柱,还未来得及享受高潮的余韵,体内肉棒又快速抽插起来。 甬道本就敏感,龟头却不断撞击软肉,刚高潮完无水可喷竟硬生生尿出几滴尿液。 “呜啊” 尿道口极速收缩,失禁的惊慌唤醒停滞的思绪,林书音掰着按在屁股上的大手,意图逃离那根作乱的肉刃。 “不行,要尿了” 耳边是男人的粗喘,“那就尿出来。” 甬道收缩,尾椎骨一片酥麻,自己也快进入临界点,程明生按住怀中不断挣扎的小人,臀部发力上挺,坚实的大床也剧烈震动,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双乳抵着坚硬的胸膛被挤成半个浑圆,两人严丝合缝贴在一起,身体被顶得荡起又下坠,太刺激了,林书音早已无法思考,涎水溢出嘴角,像是被肏坏的崩坏模样。 高强度接连不断的刺激,甬道也变得有些麻木,体内肉棒还在进出,林书音无力抓着程明生的后背,指甲刮出长长的红痕。 又是数十下用力顶弄,龟头抵住宫壁,滚烫的精液激得人一颤,奈何身体被串在肉棒上无法逃离只能乖乖被灌精。 男人精稠量大,射了满满一子宫后还断断续续地出精,小腹极速鼓胀,突然两指摸上尿道口揉搓。 林书音扑腾起来,“不要不要” 指甲刮着尿道口,本就有些尿意,被这么一刺激,直接尿了出来,温热的尿液浇了两人一身,白的黄的混在一起,私处早已不能看。 射完精,程明生往穴里怼了怼,确认两人严密交合,抱着人进了浴室。 2.浴室H 浴室里浴头开到最大,不一会就热气腾升,白花花交缠的肉体隐于雾气。 程明生将人翻了个身放在地上,拍了拍白嫩的肉臀,林书音会意,双臂抵着瓷墙腰身下榻,没等男人动作,就撅着屁股朝后找着肉棒。 程明生轻笑拍着抖动的屁股,龟头顶着流到穴口的精液一插到底。 “嗯啊” 还没完全闭合的宫口又被撞得大开,勉强够到地面的脚趾顿时蜷缩,林书音费力站着,不消片刻就被程明生抱着屁股抬起悬空,凹凸结合的性器成了唯一的支撑点。 肉体拍打的声音很快掩过水声,粗长的肉棍在穴里四处搅着,先前射进去的精液也被捣成沫子糊在穴口,囊袋一拍热水一淋转而就不见了。 林书音被撞着抵到墙面上,两条细腿在空中颤抖。 “嗯嗯,唔” 后颈被大手捏着,吐在嘴外的小舌被大舌卷入口中,硬的像石子的奶头也被粗糙的指腹揉捏。 乳房软绵,手一模上去就放不下了,男人劲不小,林书音受不住的闷哼,还没哼唧两声大舌不由分说地深入口中扫荡。 肉棒还在乐此不疲地做着活塞运动,就着后入的姿势抱着人进了浴缸。 开始只是小幅度律动,等热水漫过乳房,程明生才腰腹上挺,将滑出的大半截肉棒又喂进去。 “呃啊” 阴道被撑满,林书音抖着身子向前爬,吐出的棒身上满是黏腻的淫水和精液,滑腻腻的热水冲都冲不干净。 程明生掐着腰将人又按了回去,性器淹于水中,抽插时带入不少水。 热水高于体温,察觉小穴进水,林书音扭着腰想跑,“进去了,水要流进去了……” “正好冲干净小穴。” 说着程明生撑开小穴,吃肉棒本就吃的艰难,又被迫塞进两指,这下连内里的穴肉都兜不住,颤巍巍地掉出穴口。 热水倒灌进身体,好热好烫,要被烫化了。 子宫沉甸甸的灌满水和精液,林书音挣扎着向前爬,被攥着两条腿翻过身,肉棒在体内转了一圈,棒身青筋交错,沟壑碾过松软酸涩的软肉,竟喷出一道水高潮了。 大脑一片空白,林书音失声尖叫,两条腿被拉到最开放在浴缸两边,程明生跪在浴缸里,也不管是不是还在水里,次次用力,尽根插入。 激荡的水面溢出浴缸,两人如同失了理智的野兽在水中交合,体内水越进越多,肉棒回回捣入都能听到咕叽咕叽的水声。 浴室雾气褪去,水也变得冰凉,也忘了要逃离剧烈的性爱,急于索取温暖,原本被掰开放在坚硬冰冷的浴缸上的两条腿不知不觉缠上男人的劲腰,林书音揽上程明生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是挂在男人身上。 这个姿势肉棒进得更深,程明生重重肏了几下,龟头猛地钻进宫腔射精。 浓精冲出些清水,又被肉棒堵住流不出,又是淫水精液又是清水,小腹高高隆起,涨得不行。 “拔出来,嗯啊,好撑” 程明生不言语,只是性器紧连,囊袋嵌在阴户凹陷,抱着人走出浴室,显然还没餍足。 到了床上,林书音吓得往前爬,小半截肉棒滑出,清水淅淅沥沥流了出些,程明生大手一捞毫不费力将人拽回。 龟头又撞上那片软肉,软肉受了太多撞击早失了弹性,软绵绵任肉棒蹂躏。 子宫本就涨涩,深埋体内的分神恢复精神,肚子压在床面上又酸又胀。 肉棒又开始律动,林书音受不住地抓着程明生,“不要,真的不要了。” 可旷了许久的程明生哪肯听,抬起一条细腿侧入,刚肏到兴头,电话突然响起。 在浴室就听到电话响个不停,只是那时肉棒被小穴咬的厉害,他不愿分出心神管而已。 林书音拉着正欲继续肏干的男人,急色开口,“干爹,可能是干爹呢?” 今天是吴四海秘密出狱的日子,若不是吴四海先前嘱咐过是私人行程不准劳师动众,连时间都专门安排在晚上,他们这时候应该在监狱门口等着了。 这时候打电话来还真有可能是吴四海,程明生往后捋了捋半湿的头发,瞧见林书音满眼希冀想赶紧结束性爱的样子,笑着深顶了几下。 肉棒还泡在穴里,就长臂一伸,单手按接听键,另一只手捏着乳房把玩,姿态慵懒,不料那头先开了口。 “会长出事了。” 3.葬礼 阴雨蒙蒙,给危机四伏的安城徒增悲伤气息,可潜伏于暗处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和算盘,正小心观量,以另寻出路。 天刚亮,街头就浩浩荡荡出现一群身穿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人,看这规模足有千人,整整占满了整条街,无权无势的路人皆被驱逐在外,只为给一口棺材开路。 镶有金色边角的黑漆棺椁被安放在由百人推着的巨型花车上。 这本是放在绿林社大堂里的一口棺材,会长吴四海亲自抬棺摆放,讲的是不惧生死,为的是威慑四方,只当提前给自己抬棺了,可谁想到竟一语成谶,性命葬送在无名之人手里。 花车后还跟着车队,几百辆豪车披着白布缓缓行驶,豪车每到一个地方,就有很多红绿纸撒在地上。 细细一瞧,撒的竟是真钱,有人踌躇着想捡又不敢捡,终是眼馋,装模作样蹲下系鞋带好悄悄顺走几张。 有几个忍不住诱惑也跟着捡钱,后来就是抢,到最后哄作一团,数个西装男抄起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人身上招呼。 “今儿个是吴会长西去的日子,这钱就是碎在泥里也轮不到你们!”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探出车窗,尖着嗓子朝外喊,捡钱的人被打的嗷嗷直叫,吓得路人纷纷后撤却又不被允许退的太远,老实目送车队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送行的是哪个英雄人物,好不霸道。 围观的人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哆哆嗦嗦站在雨里,小心移着脚,生怕踩到黏在地上的纸钞,这年头,人命才值几个钱,比不得这几张纸。 成海别墅庭院里,一块墓碑立在地上,绿林社真是大手笔,干脆腾出一整栋屋子专用做墓地。 庭院里,人乌泱泱围了一圈又一圈,一眼望去全是黑色,圆心中央大片空地,有几个打着黑伞的人目视下葬。 眼瞅还有最后一铲子土就要埋完棺材,一道纤细身影从伞下冒出,哭叫着“阿爹,阿爹啊。” 下葬被强行中止,但没人敢说半句不是,只因这个女人是吴四海的干女儿——书音小姐。 作为干女儿也是个老实的,只叫“干爹”表明身份,道是不能贪了吴先生亲儿子的称呼,这不,等人死了悲伤过度,才改了称呼哭喊“阿爹”。 笋芽般细嫩的手指还没碰到黄土就被人一把拉回,程明生使唤佣人扶着林书音站回原地,点头示意铲土的继续。 林书音几度哭晕过去,得人时刻扶着才行,斜对面的男人抽着烟吊儿郎当站着,藏于墨镜后的一双凤眼紧紧盯着哭丧的林书音。 猛吸了口烟,不解半点渴。 烟雾飘散,闻到烟味,靠近中心的人忍不住抬头瞅了几眼,看见面容又觉得理所应当,受了四年委屈还得送丧,任谁都会不满,抽烟又算得了什么。 埋了土,男人连等都不等,黑皮鞋将烟蒂碾进草皮里,冒雨往外出,都不用说,人群有序空出一道路给男人,打伞的人匆忙跟着。 “还下雨呢,陆哥等等我呀。” 进了别墅,一张黑白遗照放在展台中央,下面摆满了花圈,陆渊踢了踢展台,照片被踢的一震歪了位置。 “尸体都埋了,还装这样式。” 张睿吓得连伞也顾不得收了,跑到陆渊跟前忙说,“哎哟陆哥,咱才刚回来,都没站稳让人听去可怎么好。” 说着将遗照摆好,摆完又嫌晦气在西装上使劲擦着手,打眼功夫,身旁的男人又抽起了烟,自从回了安城,这烟就没断过,张睿只当陆渊是着急。 吴四海一死,绿林社没了头目,中心圈子就那些人,一个个摆的是云淡风轻的做派,背地里早铆足了劲,只待争抢坐高位,早前被吴四海“发配”到宝岛的陆渊相比其他人自然没有优势。 陆渊靠在门板上抽烟,吐出的长烟熏得凤眼微眯,回安城前刚在宝岛收拾完一群人,连夜赶回,两三天没合眼,尼古丁的苦味在嘴中晕开,刺激混沌的大脑,思绪被带回到四年前。 彼时电信技术兴起,听说宝岛有人用电信网做六合彩赚了好一笔钱,吴四海也想做,就让他去了,这一去就是四年,等人死了才回来,或者说是被允许回来。 别看现在这块业务绿林社做得风生水起,可起初并不吃香,电信本就有技术门槛,谁都没有经验,全部都是从零开始。 说的好听是看重,实际就是边缘化,吴四海就是打着让他死的算盘,不给钱不给人,全凭他一人单打独斗,孤立无援,因为生意和当地“同行”起了利益冲突,到宝岛那一年他差点死在那儿。 而这一切除了早埋进土里的吴四海,还是托林书音的“福”,那张小嘴搁吴四海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直接让人笃定他图谋不轨,意图谋害散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陆渊咬着烟嘴,眼睛一瞬不移盯着那个曼妙的身影,不过林书音说的也没错,自己当时确实有这个意思,伺候了老子还想让他给儿子打工,吴四海想的可太美了。 原本寂静的庭院熙熙攘攘,林书音清脆的喊叫尤为明显,陆渊倚着门框没有动,静声看戏。 原来来的是警务处总警司——宋文柏,现年32岁,四年前他被赶到宝岛之后不久,宋文柏入职总警司职位,破例提拔,是历史上最年轻的总警司。 黑白泾渭分明可人心并非一成不变,吴四海罪大恶极,却证据不足,还提前找好了替罪羊,经过审判堪堪服刑三个月,出狱当晚就死在监狱门口,坊间猜测是警局看不下去雇佣的杀手。 宋文柏这次来祭奠是次要的,主要是盘问相关人员情况,尽快查明事实还警局清誉。 如果不是吴四海身份特殊,事关绿林社,也用不着让总警司亲自出面。 墓碑上的白菊被扔在地上,似是不解气,林书音又愤愤踩上几脚,草皮上的雨水溅了一腿。 不远处戴金丝框眼镜的高个男人不禁皱了皱眉,原因无他,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和洁癖,看不得白皙匀称的小腿沾上脏污的泥点。 “你少惺惺作态,干爹刚出狱就被贼人所害,不是你们这些臭条子做的还能是谁!” “我告诉你,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经林书音这么一鼓动,人群骚动,个个瞪起眼,像是一声令下就能把警局拆了似的。 宋文柏还没说话,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先开了口,“好了书音,警官也是好意。” 话落又对着宋文柏说,“宋警官,吴先生去得仓促,书音情难自已一时急不择言,您能体谅吧。” “理解。是我考虑不周了,应该过段时间再来祭奠的。” 既然当家的二把手都说行了,那他们这些小喽啰哪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人群安静不过是瞬间的事。 吴四海死了,黎尧暂代会长一职,就算再不满也多少得给点面子,林书音红着眼剜了一眼宋文柏转身走了。 林书音路过身侧,馨香从鼻间一闪而过,虽然很淡但他还是闻到了。 Gucci Pour Homme的经典男香,是程明生常用的那款香水,黎尧不动声色挑挑眉,又很快收敛,邀请宋文柏去别墅一坐。 起风了,烟灰还没等落地就被吹散,“呲啦”一声,香烟在门板上烫出个黑点。 陆渊嘴角噙着笑,还真和四年前搁吴四海跟前“陷害”自己时一模一样,从葬礼开始就在演,要不是他摔过一个跟头也早被骗过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惯会演戏,不过都是四年前的老套路,也不知道变变花样。 陆渊嗤了一声,“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4.惊雷 直至夜幕降临,灵堂的人也只多不少,帮会跟着吴四海出生入死的老人喝醉了酒嚷嚷着要报仇,有人上前搀扶又被甩开,灵堂顿时乱作一团。 黎尧站在二楼,身旁站着陆渊,瞅了一眼灵堂便回书房,“走吧,我们谈谈。” 掀了盖在家具上的遮尘白布,黎尧转着老板椅没有坐。 “成海别墅以前是父亲最喜欢的地方,后来绿林社换了办公地点这里就废弃了。” 说起以前,黎尧眼神忧伤,他自小就养在吴吴四海身边,两人情同父子,尽管见过太多生死,性格变得淡漠,可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陆渊双手插兜环顾四周,最后一次出现在成海别墅还是四年前,那时繁荣景象仿若还在眼前,不光是荒废的别墅,就连绿林社也隐隐有衰退的迹象。 修长手指握成拳,苍白的肤色爆出青筋,隐忍地放在宽大的座椅上。 黎尧就像精雕细琢的玉,一举一动皆是贵公子温文尔雅的做派,和血腥、暴力的黑社会丝毫不沾边。 陆渊沉默地看着黎尧,自己浑身血腥气,而黎尧一身高洁,两相对比鲜明。 相比15岁才入行的陆渊和程明生,吴四海自然更信得过六岁就被收养的黎尧,核心赚钱的买卖全交由黎尧负责,而脏活累活全让他和程明生做了,黎尧当然有养尊处优的资本。 但黎尧并未因此得意忘形,和林书音一样,本本分分唤着“吴会长”,今天也是陆渊第一次听到黎尧叫吴四海“父亲”。 手指拍住转圈的座椅,“吴会长对你有误会,在宝岛委屈你了。” 啪嗒一声,洒满银色月光的书房内短暂的亮起火苗,陆渊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没有回应。 宝岛四年哪是那么容易一笔勾销的,黎尧早有所料,将座椅推到一边,“我和吴会长不一样,你想留想走随你,想要什么绿林社如数奉上。” 陆渊身体前倾探出阴影,月光下露出的双眼杀气腾腾,如蓄势待发的凶兽,周身散发着不可驯服的野性。 “我要什么都行?” 若是我要吴四海那些私生子的命呢。 “当然。” 狼王死了,没有生存能力的狼崽子还不是任人践踏。 安城边缘区的废弃工厂外停住一辆黑车,一身黑衣戴着帽子的人从车里走出,压低帽檐确认四处无人才走进工厂。 烂尾楼四面漏风,露天屋顶遮不住雨,地上满是水坑,脚踩上去啪叽啪叽的响。 走至二楼,篝火旁站了个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才看清面容,赫然是警局总警司,宋文柏。 来人颇显惊慌,说话间不忘四处张望,“吴四海死了,我什么时候能走。” 好似生怕人反悔,急色攥住宋文柏的衣袖,“你答应过我,等吴四海死了,我就能离开安城。” 宋文柏慢慢抽出袖子,替人摘了口罩,抬高那人的下巴细细端详,浅瞳色在火光的照映下呈现晶莹剔透的褐色。 “阿音,那么急做什么。” 林书音拍掉宋文柏的手,不安地走来走去,“八年!我替你做事做了八年!若不是你一拖再拖,我早该在四年前就走了。” “这些年以来我有说过什么吗,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想离开安城。” 林书音被按着坐在座位上,腿却抖个不停,不自觉咬住指甲直咬出血,被宋文柏攥住手才后知后觉。 “吴四海刚死你就离开,不怕惹人怀疑?” “我是吴四海的干女儿,自请出国散心,悲伤过度不小心溺了海,被鱼吃了还是被海吞了,死不见尸谁又知道呢。” 这是连后路都想好了,宋文柏眼底暗了一瞬,转而改了口,安抚道,“行,但我需要时间准备,再等几日。” 一颗大石头落地,林书音紧紧扒着宋文柏,颤声道谢。 “应该的。不过你怎么又咬手指,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宋文柏含住出血的手指,“老样子,我帮你?” 两人越靠越近,气氛暧昧,就在嘴唇要碰上时,林书音扭过头,又怕人会生气,脸蹭着宋文柏的手,“吴四海刚死,我不能离开太久。” “好。” 宋文柏答应得爽快,林书音没察觉异常,接过递来的一张纸条,纸上是一长串数字。 单向联系,隔段时间就要更新电话号码,这是规矩,林书音早已熟门熟路,匆匆过了一眼就将纸条扔进火里烧了个干净。 因着过目不忘的能力被宋文柏看中做了卧底,又因出色的心算能力被吴四海提拔成帮会账目总务,这个时代,真不知道异于常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书音重新戴上口罩,压低帽檐刚要离开,被宋文柏叫住,“阿音。” 林书音警惕地望向四周,心神不宁,“怎么了?” “吴四海的死,和阿音你没有关系对吗。” 突然天降一道惊雷,静默的宋文柏一半身影隐于暗处,身后时隐时现的白色闪电交错丛生张牙舞爪,站在那里像是前来索命的鬼魅,一旦有人起了蒙骗不敬的心思就让其坠入无间地狱。 林书音心里莫名的紧张,可面上不显,“嗯。” 宋文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好。” 5.对局 警政大楼。 中空百叶玻璃隔断外部视线,形成会议室内部宽敞明亮的空间。 刑侦白板上画有完整的关系图,结构清楚一目了然,一个国字脸男人在白板上勾画几笔,底下的人坐在会议桌前哈欠连连,全靠一口咖啡吊着。 距离吴四海被枪杀已经过去了36小时,杀手信息知之甚少,外界谣言不止,上边要求彻查,如今睡眠都成了奢侈。 坐在会议桌主位的男人不见疲态,杨科不禁感叹其惊人的身体素质。 又是葬礼又是工厂秘密会面,他都寸步不离跟着,连轴转自己早累成狗,而宋文柏精神抖擞,偶尔还会指出白板上的错误。 在警员第三次出错后,宋文柏耐心耗尽,“行了,你先下去,杨科说说自己的想法。” 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杨科胡子拉碴地接过油性笔,在照片之间画出几条线。 “我认为除了四年前被驱逐到宝岛的陆渊,暂代会长一职的黎尧,以及绿林社常务程明生都有作案动机。” “哦?怎么说。” 宋文柏来了兴趣,刚才小警员一通分析,无非是觉得吴四海的死是帮会斗争的结果,可在他听来就是一堆废话。 吴四海早前以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为幌子要求警方提供保护,将出狱时间一拖再拖,确切时间警局内部也只有警司以上职位才有权获知,更遑论外部人员。 排除警局所为,能提前雇佣杀手布局的也只能是绿林社内部成员了。 杨科清了清喉咙,“据线人给的情报,黎尧曾因不满吴四海的管理方式,数次与其发生激烈争吵,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也不能排除黎尧的嫌疑。” 单看吴四海死后黎尧暂代会长一职获利最大,至少能证明他有作案动机。 “还有程明生,吴四海第三任情妇就是程明生的前女友,怀恨在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科越说越没有底气,这样一看,绿林社核心成员全都和吴四海有仇,吴四海又不是蠢的,留着这些人等着他们在背后捅刀子吗。 比起真相,宋文柏更感兴趣的是如何让他们狗咬狗,杨科的猜想倒给了他一个新思路,“内部叛乱,有点意思。” 绿林社到底是吴四海一手创立起来的,虽吴四海已经死了但忠心耿耿的人还在,如果放出绿林社内部人员所为的消息必会人心涣散,其他帮会虎视眈眈,内忧外患,绿林社又能撑多久。 绿林社就如同一个根深蒂固的毒瘤,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完全拔除光是挖肉放血还不够,需得找准机会彻底铲除。 内部瓦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警局与绿林社周旋已久,也到该收紧网的时候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比警局新闻发布会的案情说明快一步。 “城南发生恶性聚众斗殴!” “中心高架桥发生连环车祸!” “四环路……” 报警电话响个不停,接线员汇总的坏消息接踵而至,警局上下乱成一锅粥。 杨科肩膀夹着电话,听完城街那头汇报情况,忙不迭跑向宋文柏,“宋sir。” 宋文柏靠在办公桌前看新闻报道,电视里正播放跟进采访,只不过对象是黎尧。 黎尧身后的大楼实在眼熟,杨科一时语塞,“这不是……” 警政大楼,黎尧就在楼下。 “黎先生,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故真的是意外吗?” “请问绿林社有选举新会长的打算吗?” “枪杀吴四海先生的真凶有怀疑对象吗?” “请问您这次来警政大楼的目的是什么?” 采访问题刁钻,黎尧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我这次来,是为了报案。” 说完黎尧转身进入大楼,记者被拦截在外,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办公区。 之前警局隔三差五就找绿林社麻烦,为了配合调查,来警局都不知道来了多少趟,黎尧驾轻就熟,随便拉了个座椅。 接线员刚听完电话转头就瞧见黎尧,目瞪口呆,愣了几秒才记得挂电话。 众目睽睽之下,黎尧坐在座位上朝宋文柏抬手打招呼,“宋警官。” 杨科咽了咽口水,车祸、暴乱、失火,受难的全是其他帮会的头目,明眼人都知道和绿林社脱不了关系,作为重点怀疑对象,不等传唤调查,黎尧先来了警署。 杨科小心打量宋文柏的脸色,可惜宋文柏仍旧面无表情,还顺手拿了个记事本坐在黎尧面前。 “黎先生要报什么案?” “吴峰坠楼一案。” 吴峰,吴四海最疼爱的私生子,年仅十八周岁,有传言吴四海有意培养吴峰接班。 警署陷入沉寂,唯有宋文柏按压圆珠笔的声音啪嗒啪嗒响,听得人心烦意乱。 “时间、地点。” “五分钟前,怡安街151号。” 也就是杨科接电话的时候,宋文柏侧头瞥了杨科一眼,对方立马心虚地低下头,虽然时间差短,但因为黎尧的新闻采访没有第一时间汇报情况已经算严重失职了。 “我怀疑是帮派斗争报复,还请宋警官调查清楚。” 手机振动,宋文柏粗略浏览信息,而后看向黎尧,瞳孔习惯往上,明显的下三白极具压迫感。 就在刚刚,其他帮会头目抢救无效全部死亡,黎尧说得再义正言辞也是贼喊抓贼,明晃晃的挑衅。 宋文柏想用吴四海的死做文章引发绿林社内乱,黎尧就利用吴四海和吴峰的死借题发挥,以“报仇”之名顺势铲平其他帮会,况且人又不是他亲自杀的,不光金蝉脱壳,还转移视线,绿林社从此再无对手,更难对付。 这一局,警署输得一塌糊涂。 “警署会调查清楚,请黎先生暂回等候消息。” 面前的座位空荡荡,宋文柏将圆珠笔一扔,后仰靠在办公椅上,桌上的记事本一片空白。 6.许舟 因着吴峰的死亡,吴四海的私生子接连出国避难,可随后一个星期里,死的死残的残,无一幸免,等吴四海的旧部反应过来败局已定。 “斩草要除根。” 黎尧撂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早前以“报仇”名义说服吴四海旧部出人出力,背地里将自己和绿林社摘得干干净净。 可警署为了安抚民众又怎会善罢甘休,证据还是他亲自交上去的,借着警署的手除掉异己。 不出三日,绿林社重新洗牌。 安城最大的夜总会——不夜城,包厢灭了彩灯,白灯大开,地上大包大包的百元大钞,两台验钞机同时查验。 账平相安无事,反之钱命皆失,这是绿林社的规矩,也是商铺每周日都要经历的日常。 “书音姐,您看这账没问题吧。” 男人半蹲身子,脸笑成菊花,谄媚地端茶倒水,明明年龄比人大了不止一轮,还毕恭毕敬地喊“书音姐”。 林书音拿出根细烟,男人麻溜摸出打火机,伸长手臂隔着段距离点火,着名夜总会老板伏低做小的时候也是少见。 林书音却好似早已习惯,账本整整齐齐展开摆在桌子上,连看都没看,等验钞机查完钱数,踩着高跟鞋走出包厢,一行人提上钱袋子跟在后头。 “书音姐,这是我专门让人从国外进口的香烟,专程用来孝敬您的。” 林书音走在前头,对男人的话置若罔闻,没说收也没说不收,可男人瞬间明了,喜形于色,将东西小心递给和林书音同行的瘦高个。 车就停在门口,司机恭敬地开门等候,一只脚都迈进车里,林书音又收回来,男人一看心里直打鼓,左瞅右看不知哪里不合规矩。 林书音胳膊搭在车门上,指着站在最后边的一个年轻人,“新来的?” 年轻人有点姿色,以为林书音是看上了,俯身向前悄声说,“上个星期刚来的,干净着呢。” 林书音抖了抖烟蒂,“刘老板。” “不敢当不敢当,书音姐抬举我了。” “我是不是忘看账本了。” 刘老板汗如雨下,手按计算器哪比得上林书音的心算,又准又快,瞄一眼就知道对不对,哪有人敢糊弄,说的好听是看账,可说到底不都是她一句话的事儿,她说有问题那就是定死了,且等着求爷爷告奶奶好让自己死得轻快些吧。 混社会多年,刘老板哪能听不懂林书音的话外之音,夺过保洁的扫把,一脚踩断,拿起杆子就往人身上打,心里直骂这狗东西怎么招惹了林书音,越想越气下手越来越重,别人不死就是自己倒霉,他可不心疼。 夜总会大门,男人被打得连滚带爬,一群人里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劝说,巴不得自己眼瞎耳聋,夹紧尾巴做人才好。 林书音靠在车门上抽烟,等人快被打个半死才叫停,抬脚踩在男人脸上,细高跟捣进吐血沫的嘴里反复碾压。 怪不得觉得眼熟,之前吴四海葬礼上偷摸和人小声意淫自己的就是他啊,那时好心放他一马,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林书音又重重踩了几脚,越看越觉得平平无奇,刘老板也是瞎了眼,还想给她送这种货色。 “不干净的嘴还留着做什么。” 男人早被打的说不出半个字,刘老板连忙低头哈腰,“书音姐说的是。” 鞠躬目送林书音上车离去,没等车走远,狠狠补了几脚,“你个狗东西,我好心赏你口饭吃,你竟敢给我闯那么大的祸。” 刘老板故意大声嚷嚷,“赶紧给我滚,晦气!” 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隔老远还能听见声音,真是聒噪。 车下了高架桥,林书音敲敲车窗,“在这停吧。” 司机老实照做,林书音又摆摆手指示意降下车窗,高架桥附近车流多,噪音大,林书音只能使劲朝车里喊“知道该怎么做吧。” 以往对完账目,林书音都要亲自跑一趟银行,将钱存进指定账户方便钱庄洗白,没有一次缺席。 这里离成海别墅不远,以为林书音是想起吴四海,触景伤情,司机没有多想,恭敬回道,“知道的,书音姐。” 林书音手里夹着根烟,另一只手提着刘老板给的香烟礼盒,“行,去吧,我这边不用你管了。” 目送车走远,香烟被折成两半扔在地上,林书音没走大道去成海别墅,而是抄了小路溜进绿丛。 穿过绿丛,顺着滑坡来到桥底,桥柱旁立着个白色集装箱,一个穿着迷彩运动背心的男人正站在集装箱门口打着电话。 背心紧紧贴着宽阔的胸膛,腹肌曲线清晰可见,青筋凸起极具力量感的手臂随意垂在身侧,浑身肌肉紧致匀称,并不过分魁梧。 小麦肤色在阳光照射下像涂了层蜡,腰带收紧扎着倒三角的上身,工装裤包裹两条长腿,配上一双军绿马丁靴,身形修长挺拔,光是远远看着就赏心悦目。 可林书音没工夫欣赏这一身腱子肉,“在给谁打电话?” 林书音还没走到桥底,男人就注意到了,挂了电话,“我小妹,在外地上学。” 不在安城上学跑到外地,一般人多少会有些疑问,林书音却全无好奇,甚至有些不耐,“特殊时期,少和外界联系,这个道理你懂吧。” “明白。” 嘱咐完林书音就安静躲在阴影处,大白天日头大,集装箱里就跟火烤一样,光是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内里传来的热浪。 集装箱外支了遮阳伞,还专门绑了个吊床,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还有新鲜的西瓜,也不知道那么短时间男人从哪搞来那么多东西。 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男人让了位置,让凉风好吹到林书音身上。 林书音脸色稍缓,“委屈你了,等风头过去,就不用再这么隐蔽了。” “对了,绿林社那边你有正常过去做事吧。” 虽然二十二岁才入会,但许舟为人狠戾,打起架来不要命,两年来在绿林社渐渐混出名声。 如果人在吴四海去世这段时间消失不见也说不过去,于是林书音暂时找了这么个地方作为两人会见的地点,只是为了错开时间差,许舟要提前在这里等着。 “日常出勤没有缺过。” “嗯。”说完林书音又没话了,将香烟礼盒递过去,让许舟自己看。 礼盒最上层铺的是女士香烟,再往下就是一摞摞大钞,不光是刘老板,每次查账总有人会想方设法给自己塞钱以求庇护,只是她从没收过,只这一次破例。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我不要钱。” 林书音直接气笑了,“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请人办事,花钱是最简单的兑付方式,可若事办了却不要钱,那就是别有用心,而这种人最难对付。 知道林书音是误会了,许舟急忙解释,“我是自愿的。” 男人自愿为女人付出,除了那种心思还能是什么,当初林书音选中许舟也是这个原因,说几句话就将人哄得晕头转向,好拿捏。 但她从不信人心,不然活不到现在。 “你不收我也不勉强,以后别见面了。” 许舟一下子不吭声了,林书音淡淡瞥了一眼,穿上被踢到一边的高跟鞋。 “您这就走?” 许舟撂了钱袋子紧紧跟着,林书音没有搭理。 “那等这阵子过去,我还能帮您……” 林书音眼神警惕,许舟一噎,解释道,“我只是想跟着您做事。” “我不缺人。” 等人走了,许舟走进集装箱,掀开一个篷布,是一辆摩托车。 林书音刚才但凡进来看一眼,就会发现他并没有处理掉事发当晚的摩托车,甚至就连狙击枪和手机都还在车上,就用一个篷布盖着。 说到底还是不在乎,只等风声过去人就飞走了。 许舟打开通话记录,找到几分钟前通话过的电话号码。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通,那头沉默在等许舟开口。 “我答应你,但你许诺我的也要做到。” 7.台球 长达十米的水晶吊灯悬挂于天花板之上,灿烂耀眼的灯光照得大堂富丽堂皇,大理石的饰面光泽亮丽,不光是地板和吊灯,连家具和艺术品也以欧式风格为基调,一改往日古色古香的装修。 不仅如此,大堂还增添了很多娱乐设施,比如台球桌,四五个男人围在台球桌前嬉闹。 林书音站在二楼露台静静看着,吴四海最是讲究,要是看到又是台球桌又是麻将桌的,恐怕能气活过来。 一个男人从沙发站起拿了杆,身份应是极为显赫,原本哄闹的人肃然起敬纷纷让了位置。 男人背对着,林书音瞧不真切,只看得见一个背影,只见男人袖口随意挽起至手肘,上臂处还绑了袖箍,很简单的黑圈设计,但戴在男人有力的臂膀上衬得身材更加健硕。 肩膀很宽,俯身的动作挡住些视线,只听得见球体碰撞声,然后人群惊呼,一杆清台。 “书音姐。” 是阿梁,黎尧最得力的助手,现如今绿林社的大红人,林书音难得回应,不过也只是点头示意,连句话也不愿多说。 阿梁推了书房门,请林书音进去,“会长在等您。” 台球重新开了一桌,但赞叹吹嘘声不绝于耳,高手总是最瞩目的,进书房前林书音特意朝楼下看了一眼。 结果对上一双鹰隼般凌厉的眼睛,林书音心跳漏了一拍,像是仓皇而逃快速走进书房。 竟是陆渊,他怎么还没走,吴四海死了陆渊彻底没了顾忌,狼子野心,黎尧真放心这种人待在安城? 怎么办,离开的时间要推迟吗,吴四海逼迫陆渊远走宝岛,差点让人身死他乡,结果吴四海刚死,私生子无一幸存,这是陆渊的迁怒。 四年前的事也有自己的手笔,如今陆渊回来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一旦被抓到破绽,一切就都完了。 “书音,书音?” “嗯?” 林书音猛地回过神,捋了捋耳侧的碎发,不行,她已经等了八年,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样想着,林书音借着方才魂不守舍,泪眼婆娑,欲言又止,做足了神伤憔悴的模样。 见状,黎尧离了座椅坐到林书音身旁,递上纸巾,叹息不止,“书音,你这是何苦。” 知晓黎尧不喜身体触碰,林书音捏着纸巾一角,接过纸巾慢慢擦着泪。 “黎哥,你就让我走吧……” 话还没说完掩面哭泣,哽咽难言,黎尧眉角抽动,似是有些堂皇,没想到林书音对吴四海真的心虔志诚。 “受了干爹的恩情,我才得以在安城立身,如今干爹走了,这安城,我,我也待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话,干爹走了还有我,还有绿林社,怎会待不下去。” 她和黎尧可没熟到这种程度,黎尧就是客套话,故作挽留罢了,林书音心里门清,哭得更凄惨。 “黎哥,我想出国散散心,至少,离开伤心地一段时间,好让我喘口气。” 黎尧一松口,来去自如,一切就都好说了,若不是顾忌还得演戏,林书音巴不得现在提上行李就走。 事情按计划进行,下楼梯的步伐都轻快一些,只是还不忘擦泪装样,一分心自然也就忽视了空旷的大堂里人群散去,早无喧嚣声,安静得让人发慌。 嘭、嘭、嘭 台球撞击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陆渊半坐在台球桌上,台球被一个个扔出去碰到桌壁再顺着原路线滑回手边。 整个大堂只有两个人,真是冤家路窄,林书音从楼梯走下直奔门口,视线太过热切仿佛要将她看穿。 带有红点的白色球体滚到脚边,是台球的母球,林书音身体一僵,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渊没有催促,自顾自继续扔着台球,嘭嘭的碰撞声仍在继续,林书音深吸一口气,挂上笑脸,捡起台球走向台球桌。 “陆哥,一个人玩啊。” 陆渊抬眸不语,林书音也不在乎陆渊给不给好脸,反正她都要走了,少惹是非的好。 “那您忙。” 陆渊笑了,林书音装作没看见,仍摆着笑脸,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他到底在笑什么,却只看得见一个背影。 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母球被随意抛进球袋里,陆渊眼神慵懒,望向走远的纤细身影。 想跑,你跑得掉吗。 8.肥仔 银灰色的机场航站楼内,林书音满意地站在落地窗前,宽广的停机坪上停着架非常漂亮的飞机,这是她即将要乘坐的飞机。 低矮的云层呈现白色细波鳞片状,要下雨了,尽管如此也没有影响到林书音的好心情,快要抑制不住地激动尖叫,她终于要离开安城,摆脱不见天日的卧底生活。 鬼知道这八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唯恐不小心半夜梦话,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成了绿林社刀下亡魂的一个。 机场口一阵骚动,西装男成群结队,这副行头,只有绿林社的人才敢如此嚣张,路人提着行李纷纷避让。 林书音神经紧绷,面上不显,打头的阿梁先是鞠了一躬。 “书音姐,黎哥有要事商议。” 兰博开路,埃尔法封尾,车队中间是加长版的林肯车,车窗外,左右黑车左右包夹密不透风,除了黑色车身看不见其他。 这么大阵仗,难道许舟被发现了? 不可能,林书音很快否认这种可能,自己亲眼确认赃物销毁,不可能出错。 车队最终在一家汽车报废厂停下,遍地成堆的被解体的汽车碎片,金属和汽油味混合,夹杂皮革发霉和橡胶味,恶臭熏天,闻之欲呕。 四柱压扁机前立着一辆蓝色哈雷摩托车,是常见的街车摩托,不光是绿林社,安城开这种车的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 吴四海死的当晚,雷雨交夹,护送的保镖隐约听到摩托发动的轰鸣声,绿林社为此专门排查,不出所料一无所获。 黎尧借着吴四海的死铲除异己,其他帮派死的死伤的伤,原以为吴四海的死就此了结,没想到追查还在继续。 黎尧和程明生站于摩托两侧,废旧器械碎片堆上间隔一米站着一个人,形成一个包围圈,林书音不动声色朝程明生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视线一触即离。 看来程明生也不清楚事情缘由。 陆渊姗姗来迟,黎尧擦着眼镜,脱离镜片的双眼依旧透亮有神。 “书音,事关吴会长才中断了你的行程,你不会介意吧。” 黎尧就是个笑面虎,面上笑得纯良,实际上手段阴毒,吴四海的旧部不过是多缅怀了几句,和吴峰走得亲近了些,结果他就背地里耍手段,要么将人送进监狱,要么将人打得半身不遂。 “怎么会,吴会长的事不能马虎。” 摩托车被陆渊一脚踹倒,座桶掉出把枪,是一把伯莱塔M9,性能好火力猛,是走私集团钟爱的枪械之一,也是绿林社成员配备的手枪,只不过在经历四年前毒品清扫活动后已被绿林社淘汰,替换成现在更轻便的TT-33手枪。 手枪弹匣是空的,枪身上缠绕了一条黄金吊坠佛牌,看到佛牌,林书音瞳孔微缩。 陆渊被赶走后,毒品买卖暂时交由肥仔代理,为表重视,吴四海将自己贴身不离的佛牌当众赠与肥仔,所有人都以为肥仔会代替陆渊成为绿林社高层新的成员。 可世事难料,肥仔上任后的第一次毒品交易就以失败告终,不仅如此,制毒工厂遭遇警署突袭,虽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和绿林社有关,但绿林社折损过半数成员,海外交易线中断,吴四海元气大伤,因此被迫停止毒品交易,至今还未重启,与绿林社的狼狈相比,警署如日中天,宋文柏连跳三级,升任总警司,而肥仔不知所踪。 人人都说肥仔吃里扒外,是“反骨仔”(对警察线人的贬称),这几乎成了无可辩驳的共识,而今却在疑似强杀吴四海的摩托车上发现肥仔的佛牌和配枪,仿佛在说一切另有隐情。 虔诚向佛,方得庇佑,尤其是四年前就失踪至今生死未卜的人曾戴过的佛牌,不敢轻易触碰怕犯了忌讳,可陆渊无所顾忌,随意甩着佛牌。 佛牌脱手,落到脚边,和台球桌前如出一辙的招数,林书音终于明白那日陆渊的笑是什么意思。 用于谋杀的摩托怎么就这么巧在报废厂被发现,肥仔消失的吊坠和配枪还刚好藏在车上。 这一切都是精心准备好的,只等将自己拖死在安城。 9.佛牌 四年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肥仔捂着腰腹,跌坐在地上不断后退,直至背部靠墙无路可退,崩溃地大喊出声。 制毒工厂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隔着不远的距离巨大震波掀起海面,带着岸边靠着的船只摇晃。 游艇小幅度摇晃,肥仔瞅准时机,扔着手边的酒瓶,连滚带爬逃出船舱。 脾脏中弹,枪伤处汩汩往外冒血,爬行的姿势拖了一地的血痕,满眼只看得见红色。 失血过多,身体失温寒意阵阵,意识开始涣散,上了船没人能救他,不过是垂死挣扎,肥仔嘴唇发白,不可置信地重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原本的愤愤不平已变成了绝望痛哭,肥硕的身躯随着大哭剧烈颤抖,鲜血流得更快,肥仔只得狼狈地忍住哭泣,急忙捂住伤处,不断摇着头,哀求不止。 “我们是家人啊,书音姐,是你说的,我们已经是家人了啊。” 和林书音一同入会,已过四载,两人一路拼命往上爬才到如今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他不明白,为什么昨日还和自己促膝夜谈、推心置腹的人今天就要杀了他。 “对不起。” 听到道歉,自知求生无望,肥仔面目狰狞,徒劳挥舞手臂,做着最后的挣扎。 一声枪响,海面归于平静。 那块金灿灿的佛牌被鲜血极速染红,不知是不是天意,完好无缺的佛牌竟裂了一道纹。 四年后的今天,林书音脚边正躺着那块佛牌。 警署突袭,制毒工厂爆发激烈枪战,是她以逃生之名将人引到船上,也是她亲手杀的人,尸体抛入海中,死无对证,如果这是肥仔身上的那块佛牌,一定会有那道裂纹。 林书音屈膝捡起那块佛牌,正面完好无损,不自觉松了口气,直至摸到背面的微小凹凸颗粒。 肥仔拿到吴四海赏的佛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交给她,当时自己随手摸了一下便知道吴四海给的是假货,只是默不作声还给了肥仔。 没人比她更清楚,除了那道裂纹,佛牌背部还有一块明显的异物感。 裂纹可以修复,但假的做不了真。 这就是肥仔身上的佛牌。 佛牌本是护佑的吉物,如今拿着它却只觉毛骨悚然,林书音手指痉挛,察觉陆渊走进,神经性痉挛,就算强忍也还在颤抖。 林书音没有掩饰,抖着手递出佛牌,陆渊却挑挑眉,沉默不语。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肥仔和她的关系,因着关系亲近,受吴四海的迁怒,她被冷落了两年。 被冷落两年才彻底排除怀疑,可黎尧和陆渊不是吴四海,自己在他们那里自始至终就算不上清白。 佛牌出现,意味着主人多半遭难,得知故友可能遇害的消息还能无动于衷才有问题,与其故作镇定还不如就将伤口扒开,让他们看个够。 像他们这种人,怀疑一旦产生再难消解,她要做的不是彻底解除怀疑而是拆除他们要按在自己身上的罪名。 目前来看,自己还有余地,陆渊没再刁难就是最好的证明。 问题是,该和肥仔一同坠海的真佛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日游艇开远,别说绿林社,四周连个人都看不见,她可以确信没人发现肥仔死亡的真相。 不,还有一个人,船上还有一个人。 有人在故意引导绿林社揪出叛徒,他们心知肚明。 陆渊将佛牌扔在摩托车上,让人将摩托推进压扁设备内,摩托也好,佛牌也罢,都只是引起他们怀疑的鱼饵罢了,想凭这些东西找出叛徒不亚于海底捞针。 与其费力气一一查验,不如用排除法,从怀疑对象开始排除,林书音自然首当其冲。 黎尧扶了扶眼镜,吴四海出狱的消息只有核心成员知道,可站在这里的四个人哪个不想让吴四海死,就连他都有动手的打算。 所以,杀死吴四海的真凶是谁不重要,显然背后钓鱼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杀死吴四海的摩托只是陪衬,背后推手想展现的是佛牌,意图让绿林社重启对肥仔失踪的调查。 杀死昔日狼王的人对现今登顶的狼王来说是功臣,吴四海已经死了,追查谋杀真凶有意义吗。 四年前击破绿林社毒品买卖,造成绿林社重创的人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人。 那个隐藏在绿林社、潜伏多年的叛徒。 10.酒店房间H 昏暗的酒店房间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室内,交缠的身躯在微弱的光线下愈加淫靡。 这里是宋文柏匿名在酒店常年包下来的套房,只供自己使用,大多数他都和林书音在酒店见面。 接触到冷空气,被含到肿起的乳头可怜地颤栗,红樱在空中没有暴露太久,又被男人吃进嘴里。 舔弄、吮吸,仿若真要吸出些什么似的,小半个乳房都被含住,乳晕处破了层皮,实在受不住男人这么吃,林书音只得娇声求饶。 “嗯啊,轻点……” 吴四海死后到现在,宋文柏快一个月没有吃荤,哪那么容易罢休,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日出时堪堪停下,临近正午又开始新一轮的鞭挞,林书音眼都没睁开就被抱进怀里吃奶。 双乳被吃得狠了,像是涨奶一样闷闷的胀痛,下身也涨得厉害,原是性器塞了一夜未拔出,连带着先前射进去的精液也堵在里头,穴口周围都红了一圈。 性器完全苏醒,小穴吃得勉强,红嫩的皮肉被撑到发白发青。 抱肏的姿势入得太深,宫口被龟头嵌了一整夜早就酥软得不成样子,都无需费力,只需顶入,宫口便大开任由肉棒深入宫腔胡作非为。 肉棒抽动,回来上顶,阴道被不断拉长拉宽,疲软的身子被顶得上下晃悠,双乳拍打,乳波阵阵。 “不行,我真得走了,嗯……” 又是一个深顶,连带红肉被带出穴口随着肉棒进进出出。 林书音被肏得腿软,掰开放在宋文柏的腰两侧,软绵绵的夹都夹不住,只得跪着,可跪着不一会腿麻,彻底没了力气成了跪坐,身体下滑,全身重量都钉在那根肉棒上,阴户压着囊袋,两人严丝合缝。 好深好重,林书音挣腿想跑,又被按着屁股坐回去,无助地捶着男人。 宋文柏单手握住挥舞的两只手腕,掐着细腰将人牢牢串在肉棒上,看了看表,今天下午警署还有会,确实要迟了,于是起身下床。 向卫生间,一边走着还一边肏着,淫水和宫腔里被肏出的精液流了一地,没流干净的就黏在交缠的阴毛上,囊袋拍打,转眼间被磨成白沫子糊满了交合处。 宋文柏开了浴头,热水淋了两人一身,很快白沫被冲散,但性器交合,外流的精液和蜜水源源不断,也不知道昨晚到底射进去多少精液,洗了那么久,小腹迟迟不见平坦,满满一肚子精水。 肉棒深入浅出,戳着宫壁,泡在满是精水的甬道里,滑腻又温暖,一点也不想出来,宋文柏单手撑墙,抱着人往肉棒上压,将滑出的一截棒身塞了进去。 快感连连,意识混沌,两人早忘了时间为何物,只一味做着原始运动。 浴室内呻吟声接连不断,又响了接近一个多小时,直至龟头重重碾过一块硬肉,林书音尖叫着高潮了。 甬道喷出的水柱直呲马眼,松了精关,激烈的精柱打在宫壁上,射了好一会才停。 两人抱着喘息不止,半软的阴茎仍旧没有拔出,平复了高潮的余韵,宋文柏扯了毛巾将两人收拾干净,性器相连出了浴室。 11.试探 落地镜前,宋文柏对镜调整领带,林书音赤身躺在床上抽烟,烟雾缭绕中目光投向镜中。 眼神不遮不避,直白得难以忽视,宋文柏和镜中的林书音对视。 “怎么了?” 林书音掐了烟,扯着床单遮了一下隐私部位走至镜前,单手整了整宋文柏的领带。 “只是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安城。” 宋文柏一把将人捞起,林书音也不客气,赤脚踩在皮鞋上,隔着薄薄一层床单耻骨相磨,暧昧丛生。 “这次是我的失误,上次警署会议不久黎尧就动手,我早该发现警署里有卧底。” “一个佛牌不会发现的,放心,我会尽管揪出卧底。” 这种话宋文柏也真敢说,绿林社在警署安插卧底尚且说得过去,怎么偏偏就翻出四年前的旧事,那日游艇上除了她和肥仔,就只有宋文柏一个人,佛牌的事和他没关系谁信啊。 宋文柏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自己继续留在安城替他做事,林书音不言语,笑着要送宋文柏出房间,只裹了一层床单站在客厅目送,房门开了一半又合上,“怎么了?有东西忘拿了?” “阿音,除了佛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不是有什么想问的,而是还有什么该说却没说的。 林书音默然,她和宋文柏认识了十余年,从初见到现在,他的眼里有太多东西,可唯独有一样从没变过——包容,只要自己愿意坦白,一切照旧。 “没有。” 她的答案依然是否定,卧底八年能改变很多东西,没有哪个上司会和自己的线人上床,七年前是他的诱哄导致自己依赖肉欲成性,只能紧紧依附于他。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再没有真心可言,全是试探。 和光彩亮丽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城的北区,黄泥墙,乌黑瓦,构筑成狭窄街道,黄灯一闪一闪的,墙角糊满了蛛网,目之所及之地皆是垃圾堆积,地上的水坑里漂浮着屎尿混合物。 街巷最深处,一个中年男人凄厉惨叫,周边人却见怪不怪,早早将家门锁好,几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堵住门,稍微摆弄下棍子,中年男人立马吓得屁滚尿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了赌场这么多钱哪有不还的道理!” 说话的刀疤男挥挥手,周围人对男人拳打脚踢,屋内冲出个女孩,大哭着“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我们会还钱的,我们会还钱的。” “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十五万!” 女孩何曾听过这么大的数字,顿时吓傻了眼,刀疤男掐着女孩的下巴左右端详,有点姿色,尤其是这双眼睛,“真是漂亮啊。” “也不是不能商量,你可以替你阿爹还啊。” 赌徒有几个还上钱的,拿人抵债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两个男人拉着女孩往外走,中年男人被打得不敢说话,只听得见女孩哭喊“阿爸救我”的声音。 女孩被拖着拽出破旧小屋,瞧见门外有个男人正靠在墙边抽烟,男人的着装和这些混混明显不同,虽不是西装那么正式,一件普通T恤和牛仔裤,没有刀疤男的衬衫那么多花样,但只看衣服材质和样式就天差地别。 “行了。” 果然,男人一发话,拉着女孩的两个混混就停了手,刀疤男和男人应是关系较为亲近,上前搭话。 “舟哥,您都被提拔到绿林社了就别跟我们这些小人物抢饭碗了呗。” 绿林社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一眼瞧不上眼的混混顶多只是打杂的,替绿林社要点不值钱的赌债,十五万在大多数人家来说都是天价数字,可这点都够不上赌场一晚上零头的。 赌债要回,他们能拿到10%的抽成,要知道在安城打工一年也挣不到那么多钱。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是要不回钱的,那就只好拿人抵债,赌徒家里总不会缺孩子女人,孩子卖掉,女人则送进不夜城调教,如果这些还不够,那就只好以命抵债,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那可太多了,不愁要不回钱。 “我替她还。” 一听这话,女孩仿佛找到救命稻草般跌跌撞撞跑到许舟跟前,只是还没碰到裤腿就被躲开,只好老老实实跪坐在一旁不敢吱声。 许舟在绿林社接连升职,最近还接手了不夜城的生意,刀疤男不可能不给面子,二话不说收了刀。 “行,那您忙。” 等人走了,女孩才敢抽噎哭出声,许舟有些头疼,如果不是最近心烦,想出来多找点事做,也不会撞上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如果不是看到这双眼睛。 “你叫什么?” 和那人相似的一双眼睛,碧色的双目犹似一泓秋水,眼尾狭长微微往上翘,鬼使神差的,他问起了女孩的名字。 “张怡。” 与此同时,电话铃声响起,是专门设置的专门铃声,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到,女孩呆愣坐在地上,只见刚才还在问名字的男人失去了稳重冷静,甚至是有些慌乱地拿起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等要接通的时候已经挂了,可许舟心领神会,迫不及待跑出去,走前瞥了女孩一眼。 再相像也还是不一样,那人的睫毛更长更密,一双眸子简直像浸在水里一样,永远湿润,朦胧中带着妩媚,像只勾人的狐狸。 到底是比不上的。 12.犟种 夜晚的安城灯火通明,展现其特有的繁荣和活力,高架桥上车流不息,尖锐的鸣笛声穿透厚重的桥身直达桥底,薄薄的铁皮挡不住杂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水面反射桥上的路灯,波光粼粼,偶尔能看到夏虫飞蝉,集装箱只在门口打了一盏小灯,视野昏暗,环境简陋,却消减不了半分心中的雀跃。 许舟在门口整了整衣服才敢进去,林书音正坐在旧沙发上看书。 哪来的书?原来是拆了他用来垫桌腿的书。 结果打眼一瞅封皮,许舟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支吾半天才解释道,“书,书音姐,这不是我的。” 林书音面无表情,扔了那本金瓶梅,等得无聊才随意抽了一本看,而且她来也不是为了讨论什么书。 “许舟,你背叛我?” 许舟愣了一下,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我没有,我绝不会背叛您。” 表情坚决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为她慷然赴死,看多了人皮假面,林书音自然分得清是不是演戏,许舟是真心的。 “那摩托是怎么回事?” 报废厂平白出现完好的摩托,极有可能是谋杀吴四海的那一辆,这个消息早在绿林社传遍了。 “那夜的摩托早就烧了,您亲自看过的。” 许舟的焦急摆在脸上,和她了解的许舟完全两样,像个刚进入社会的毛头小子。 “我怎么确定烧的就是你骑的那辆?” 这要怎么证明,林书音静静看着许舟着急,嘴唇咬出血也没意识到,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打消她的怀疑,好像在他那里,失去她的信任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穷途末路,无计可施,许舟只得伸出三指对天发誓,“我绝不会背叛您,如有违背,我不得好死。” 幼稚的让人发笑,但很管用,林书音莞尔一笑,笑意很浅转瞬即逝,她来这里是想试探,试探那辆摩托到底是不是那日谋杀用的摩托,许舟是不是在坑骗她。 她需要知道,自己身边到底还有谁能用。 如今看来,尚不能确定,许舟的誓言笑笑算了不能当真,只是他装得太好了,让自己花了眼,真心假意也分不清楚。 “别跪着了。” 铁皮被高跟鞋踩得异响,见林书音要走,许舟才急切起身,“您要走了吗?” 林书音答非所问,“你经常住这。” 集装箱里有日用品,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泡面桶,刚开封没多久。 许舟的心思太好猜了,因为是和她会面的地方,便扔下绿林社给安排的高级公寓不住,每日住在这闷热简陋的集装箱里翘首以盼,还能等谁,等她呗。 年轻人的热情和爱意走得快,可也来得汹涌,让人难以招架,林书音本不予理会,照他燃烧激情的劲儿,再烈的火也总有会灭的一天。 可事情有变,那辆装有佛牌的摩托是不是真的,许舟和宋文柏是否有联系,这些通通无法确认。 与其让人飘在外边,还不如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儿没法住人。” 许舟没吭声,林书音斜了一眼,没想到是个犟种,还真打算在这儿安窝长住,大夏天就一顶破风扇,也不怕热出毛病。 “想住就住,只是别想跟着我。” 这是同意自己跟着她了,许舟眼前一亮,忙说,“不住了,我不住这里了。” 既然要跟着,住行自然也要跟着来,林书音专门安排了一栋离她近的公寓让许舟住,不过也没多近,就许舟这个热乎劲,真怕哪天脑子一热悄摸来看她,到时候顺着行程要是发现她和宋文柏的关系就遭了。 深夜,许舟躺在软和的大床上,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摸了摸心脏,有一种不真实感。 许舟知道林书音是怀疑自己才将他放在身边,可他不在乎,只要跟着林书音,他不在乎是什么身份什么原因。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违背誓言。 不,这不算背叛,许舟猛地坐起身,摩托车他细细擦拭过,绝不会留下丁点和林书音有关的信息。 凭一辆摩托车能查到什么呢,就算真查到他头上,他也不可能透漏有关林书音的半个字,所以这不算违背誓言,这不算。 那交给宋文柏的手机呢,和林书音通话过的手机怎么办,号码是不记名电话,但万一呢,万一查到林书音呢。 宋文柏答应过自己不会害她,但凡事都有个万一,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回那部手机。 13.“鸿门宴” “我不做了。” “把手机还我。” 最近安城不太平,警署上下紧急戒严,刚开了一晚上会,好不容易得空休息,睁眼就看到手机上这条信息,杨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宋sir,信息。” 只一会儿没回消息,那边急的连发几条,暗戳戳威胁要回手机,没有资本的发怒就像没了獠牙的狼狗,毫无威慑力。 宋文柏喝了一口咖啡没有回消息,手机那头还在做无用功,连番信息轰炸,不见丝毫的沉稳成熟,这倒和他掌握的情况完全相反,不过细想许舟的年龄又觉得情有可原,年轻人没个定性,一天变一个样。 只是,谁给他的底气敢这么说话。 “怎么,从阿音那儿尝到甜头了?” 阿音?许舟如鲠在喉,啪的一下关了手机,宋文柏这个臭条子,看样子手机是拿不回来了。 信息迟迟没有回复,宋文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神中透露出不屑和鄙视。 这么一句话就吓得不敢回复,生怕知道他和林书音的真实关系,就这胆子还想跟他抢,“真是个怂货。” 杨科拿着扔过来的手机,逐一删除信息,又问,“手机要还回去吗?” 万一许舟这小子给林书音告密怎么办,线人对警署丧失信任后果不堪设想,失去林书音这个潜伏八年的卧底,得不偿失。 宋文柏眼神幽幽,杨科心里一咯噔,原来手机已经送出去了,闭上了嘴,等身边空空如也,才颤着手喝了一口廉价的速溶咖啡,强烈的苦涩感刺激味蕾,勉强稳住心神。 宋文柏当真可怕,相处八年、亦师亦友,为了将人留住竟能眼也不眨地出卖背叛,而最可怖的是外界一点手机的消息都没有,任由手机这一关键证据流落在外。 林书音,前途难料。 许舟关上电话,转身看见林书音靠墙抽烟,心怦怦跳起来,举着手机表示,“我,我小妹。” 又开始结巴,林书音见怪不怪,只是觉得许舟自动报备的行为有点稀奇,难得回了一句,“嗯。” 随口嗯了一声,人就眼巴巴跟上来,林书音纳闷地看了许舟一眼,态度不冷不热也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么。 酒吧一楼大厅里,一个巨大的水晶灯悬挂在头顶,上面有着五彩缤纷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混杂的空气中布满烟酒的味道,音乐开到最大,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疯狂舞动身体。 酒吧经理提前在楼下等着,林书音走的是专人通道,和一楼相比,二楼的混乱也不遑多让,高档名牌酒摆了一桌子,房间的布置也极为奢华,墙壁上是喷金装饰,地上还铺了大红的地毯,人群尽情舞动,可每个人的眼睛都有意无意地看向倚靠在栏杆处的男人。 人群拥挤,许舟小心护着林书音,不悦地看向靠在栏杆的男人,陆渊是故意的,故意在惯例查账的时间开轰趴。 领子被一把拽住,许舟条件反射地要动手,看见是林书音连忙俯下身,两人靠得很近,还能闻到林书音身上的梅子甜味,许舟红了脸,不自觉嗅了嗅鼻子。 灯光晃得眼疼,林书音没发现许舟的小动作,周围人像疯了一般群魔乱舞,音乐震耳欲聋,只得将人拉得更近,“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 绿林社目前只有陆渊名下的产业连续两周没有上交账目,黎尧明知陆渊和她有过节,却默许陆渊的行径,今天自己送上门,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鸿门宴”。 14.“这才到哪,就装不下去了?” 哪怕只是站着什么不做,陆渊周围也挤满了人,有的是人争着献媚。 林书音站在陆渊对面,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陆哥,我来看账。” 吧台突然换了首歌,电磁干扰话筒蜂鸣,嗡的一下耳朵都快聋了,一个酒瓶子啪的一下扔向一楼混音台。 “不会用就把手卸了。” DJ连忙切歌,手捂着麦克风生怕再吵到这位难伺候的主子,歌曲换成了节奏舒缓低沉的Deep House,人群很快重新跳动。 陆渊手一伸,就有人斟酒,歌曲音量不减,说话的声音直接被淹了,林书音只好提高音量,又重复一遍,“陆哥,我来查账。” 跟个蚊子似的,说话那么小声,陆渊盯着林书音开合的红唇,喝了口酒,猛地靠近。 距离一下子拉近,林书音下意识后退,只见陆渊弯腰,将耳朵凑近,嗓音富有磁性,“大点声。” 他故意的吧,还得多大声才听见,林书音也凑上前,故意朝陆渊的耳朵扯着嗓子喊,“我说!我来查账!” 比声音更快到达感知系统的是甜腻的馨香,陆渊侧目看向香源,视线从那双狐狸眼滑到红润的唇瓣。 林书音被盯得心惊,冲动了,不该那么大声,吵到这位大老爷,也不怕陆渊一个酒瓶子给自己开瓢。 林书音没反应过来,一步之遥的许舟看得清楚,陆渊视线停留过的地方都一目了然,他太清楚男人的肮脏,尤其是面对扑鼻的芳香更难抑制,可这不是陆渊冒犯林书音的理由。 或许是许舟的视线太过锐利,陆渊拧眉回视,看见人后不禁嗤笑。 不过是绿林社养的一条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陆渊直起身,身高本就挺拔修长,挺起身来投下大片阴影,压迫感十足,再让许舟待下去恐怕命都保不住。 “你先出去。” 三楼包厢清了场,屋子里只有对立而坐的两个人。 桌上有新上的酒水,林书音开了一瓶最烈的伏特加,厚壁宽口古典杯里装满无色透明的酒水,水晶玻璃质地,灯光一照清亮晶莹。 满满一酒杯没有冰块,不掺一丝水分,林书音一口饮尽,倒扣在桌上,“之前我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渊仰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要“赔罪”这一杯酒远远不够,林书音自然明白,直接抱起酒瓶子往下灌。 口味凶烈、劲大冲鼻,仿佛有团火在口腔和喉咙里燃烧,可林书音不敢停,她被拖在安城无法离开,就只能化敌为友以求保命,哪怕今天把胃喝穿了,只要陆渊满意,自己就有活路可以走。 “咳咳咳” 半瓶下肚,恶心的想吐,林书音跌坐在座位上,酒水辛辣逼出生理眼泪,略显狼狈,可陆渊没有叫停,她就得继续。 整瓶喝完,头昏脑涨,林书音扶着桌子站都站不住,开了第二瓶酒,瓶启也拿不稳,连试好几次才打开。 陆渊按亮灯光,包厢白亮如昼,墙壁镶嵌了一整块玻璃,做了单向可视的玻璃墙,遥控一按,玻璃透明。 玻璃通向的是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几个魁梧的肌肉男赤裸上身,戴着拳击套对着一个沙袋拳打脚踢,酒意上头,思维迟钝,林书音还没想明白就被扯到玻璃前。 胳膊被拽得生疼,身体也被控住,后背靠着宽阔的胸膛,陆渊压着林书音顶到玻璃上,“千万别闭眼,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好戏。” 尽管玻璃隔音听不见声音,但沙袋都被拳头打出凹陷,足以可见肌肉男的狠厉。 沙袋怎么会凹陷?林书音恍然意识到沙袋里装着的是人。 陆渊笑了声,敲了敲玻璃,房间里肌肉男放下沙袋,从沙袋里滚出个血人,已被打得看不清面容。 可林书音认出了,是自己身边的陈耀,每次查账都由他陪同,只是这次情况危险,许舟身手不凡,于是只叫了许舟一人。 她是要承受陆渊的怒气,可从没想过要拖累别人,陈耀在自己身边兢兢业业,手上干净不沾一滴血,做人要讲良心,让陈耀代自己受过,这种事她做不到也无法接受。 “陈耀两年前才到我跟前做事,和四年前……唔” 手腕被一捏,关节错位,疼痛难忍,林书音艰难解释,“不关他的事,让他走。” 她应是脱臼了,一句话说得费力费神,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体被压住动弹不得。 房间里的殴打变本加厉,林书音抬起另一只手,还没碰到衣角,就被陆渊狠狠按在玻璃上。 好疼,林书音闷哼,又不愿如陆渊的意,很快忍住,求饶不管用索性不再开口,红着眼看向玻璃那头的惨状。 “这才到哪,就装不下去了?” 后面看两人姿态亲昵像是在咬耳朵,可离近了看,被压着的女人手腕红肿,眼里满满的恨意,男人倒是心情不错,笑得散漫不羁,带着一丝痞气。 不知男人在女人耳边又说了什么,让人停止了挣扎,房内安静,唯有玻璃后的酷刑仍在继续。 15.体面 包厢内只开了壁灯,一片昏暗中,男人双腿大开仰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哪怕是尼古丁的苦味也难以掩盖身上沾染的甜香味。 尽管光线微弱,包厢玻璃那头的惨状极富视觉冲击,玻璃上满是喷溅的鲜血还有疑似排泄物的不明物体,仿佛能闻到恶臭味,张睿嫌恶地捂着鼻,让人下去收拾。 就算是见惯了血腥场景的老练打手,面对那一团不能称之为人的烂肉也不免心底发怵,鸡皮疙瘩泛起,强忍恶心收拾。 整块肉团被抛进垃圾袋内,地上还黏着人体组织,干涸后异常坚固,得用道具一点点铲下来才行,黄色脂肪凝固泛着幽绿。 张睿只看了一眼便出了包厢,陆渊仍坐在沙发上吸烟,指尖的馨香逐渐消散,可身体冲动久久不消。 真是稀奇了,只是将人压在玻璃上也能硬,到底折磨的是林书音还是自己,陆渊瞅了一眼双腿间鼓囊的一团,烦躁地踢歪了卡座。 桌上的玻璃瓶摔了一地,听见声响在玻璃房间里收拾的人吓得纷纷噤声,连汗都不敢擦加快动作。 日出之时,林书音才从包厢里出来,看见人出来许舟松了口气,顾不上手心掐出的血痕匆匆上前。 林书音眼底发红,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了。 “书音姐……” 怎会流那么多汗,还没得到回应人就软了身子摔在怀中,许舟骇然失色,一把将人抱起。 “放,放我下来……” 一开口才意识到喉咙都哑了,大脑昏昏沉沉,全凭一口气撑着,许舟自是不肯放手,林书音费力睁开眼,揪着许舟的衣服。 “放我下来。” 进包厢的名义是查账,结果出来是被人抱出去的,传出去只会让人以为是陆渊欺辱了她,尽管事实如此,曾经她不屑理会谣言,但现今大不相同了。 肥仔的死因不明,人人自危,谣言甚嚣尘上,而她和黎尧不过是表面关系,如今的处境如履薄冰,多少人等着踩她一脚,一旦失势的风声被坐实,那才是地狱的开始,无论如何她都要体面地走出去。 许舟又怎会不知,将人慢慢放在地上,紧紧跟着以便及时接住摇摇欲坠的娇躯。 可林书音没给他这个机会,用纸巾细细擦干脸上的汗珠,使劲咬了咬唇,苍白的嘴唇恢复些血色,待收拾好才走出去。 果不其然,一二楼站了好多人,见林书音面色如常又戴上笑脸送林书音出酒吧。 一群落井下石的白眼狼,许舟几乎咬碎了牙,才忍住想杀人的冲动。 回到公寓,刚进门林书音就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酒水吐净,明明肚子里已经空空如却还是恶心反胃,往外吐着酸水。 许舟倒了温水喂给林书音,又用湿巾小心擦着污秽,可谁知林书音手一推,“你走吧。” 林书音站都费劲,这让他怎么放心离开,“我安顿好再走……” “出去!” 体力已达极限,林书音捂着脸,异常坚决,许舟和宋文柏之间的关系还未查清,自己这幅狼狈模样怎么放心示人。 许舟攥紧双拳一言不发走出卫生间,等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林书音才走出浴室,无力地跌落在床上,沉沉睡去。 房内安静无声,又过了一会儿,许舟才敢进屋,确认人已经睡去,悄声从卫生间打了盆温水,替人擦脸擦手,触及那身汗湿的衣服犹豫不决。 末了,还是抖着手慢慢替人脱衣,林书音睡得很沉,换衣服途中也不见清醒,给人套了件睡裙,一切收拾妥当,他自己反而满头大汗。 日光大亮,许舟拉了窗帘,他该走了,可是却控制不住地靠近床边,就连她的床铺也是香的,自己一身脏衣怎配亵渎,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坐在床边而是蜷腿坐在地毯上,于黑暗处注视漂亮的睡颜。 16.“我可以杀了他” 林书音是渴醒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刺痛,端起床头柜上的水一饮而尽,头疼欲裂,靠在床头上揉着太阳穴。 没一会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裙,房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林书音屏气敛息,从床底摸出把枪,随手套了件外套悄声打开房门,巡视屋外。 开放式厨房,一个男人背对着在煮粥,原来是许舟,未等关门,许舟正巧回身,两人对视。 林书音在门后快速将枪绑在睡裙上,笼紧外套走出房间,不过是受了折磨,神经就松懈了,竟留人在屋子里这么长时间才发现。 “你怎么还没走?” 许舟端着砂锅走到餐桌前,被这么一质问,有些忐忑,“我想您醒来会饿,就想等您吃完饭再走。” 盛了一碗粥,许舟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行为拘谨,林书音深深看了许舟一眼,坐到餐桌前,汤勺搅着米粥。 “谢谢,你可以走了。” 米粥色泽乳白,香气四溢,林书音垂眸看着碗里的米粥没有吃,身边一阵窸窸窣窣,脚踝突然被人握住。 “你做什么?” 林书音警惕地摸向腰间,许舟单膝跪地,手里捧着双拖鞋,“不穿鞋会着凉的。” 刚才心急,以为是有贼入室,哪顾得上穿鞋,林书音往回抽着脚,被握得更紧。 和陆渊的力度相比,许舟可谓是温柔,温热的大手包裹脚踝,手心温度奇高,被握住的皮肤好像都要被烫伤。 林书音不悦地颦眉,他这是做什么,迟迟不肯松手,“我自己会穿。” “您睡了一天一夜。” 她竟睡了这么久吗,林书音望向厨房水槽,里面摆满了碗筷,多是没有食用的凉粥,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所以他才一直待在这里,就为了给自己准备热粥。 尽管有些不适应人的殷切讨好,但许舟是好心,林书音态度缓和,语气僵硬,“谢谢你,你……” 赶人的话还没说完,许舟低下头,贴上裸露在外的小腿,声音低哑,“我可以杀了他。” 林书音顿时僵坐不动,“什么?” 小腿抬高,许舟被带着仰头,这才得以看清面容,双眼爬满了血丝,还有未来得及清理的胡茬,这幅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或许一直坐立难安,害怕她醒不过来,又或是反复纠结不安,是否要违背她的命令应该请医诊治。 “陆渊,我可以杀了他。” “你……”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林书音止住许舟要倒水的动作,按着人维持原姿势。 “四年前,陆渊孤身一人,只用了三个月血洗宝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比起单打独斗,陆渊另辟蹊径,卧底行动只花了三个月就成功打入内部,哪怕一场血拼后,身卧病床大半年,医院下达数次病危通知,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还是活着回来,不光没死,还重整势力,从此宝岛他一家独大。 陆渊和吴四海不一样,吴四海出门要带一整队的保镖护身,可陆渊一人就足矣,杀死吴四海都是得益于天时地利人和,更遑论陆渊。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下巴被用力掐住,长指陷进肉里,许舟面色不改,“谋杀是我一人所为,绝不会供出您半个字。” 不知怎的,许舟明明是跪着,无论是地位还是姿势,都比自己矮一头,她却平白生出些怯畏。 林书音脚一踹,将人踢倒在地,骑在结实的腰腹上,揪起许舟的衣领,恶狠狠道,“不准!你听到了吗,我不准!” 许舟躺在地上,眼神平静无波,和林书音对视,半晌“嗯”了一声。 “滚。” 等人走了,林书音趴在桌前撑着头,良久碗筷被摔在地上,粘稠米粥撒了一地。 一通发泄,林书音气喘吁吁跌坐在座位上,迟钝地发现外套早已散开。 他看到了腰间的手枪,也是,他那么机敏的人怎么会没有察觉。 许舟的提议是对的,她该杀了陆渊,只要杀了陆渊,自己再不用担惊受怕唯恐遭到报复,而且有人愿意为自己送死不是很好吗,忠心耿耿一腔热血,就让他去好了。 可她为什么要阻止。如果杀不了陆渊,会遭到更猛烈的报复,是这样吗? 林书音疲惫地闭上双眼,自己比谁都更清楚,不是这样的。 因为她害怕了,因为她不想让许舟死。 17.竹笋 清晨的码头,经过三天台风肆虐,码头一片狼藉,道路积水,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木板、泡沫、鞋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冲上岸的鱼儿垂死挣扎,冲鼻的咸腥味。 辽阔的海面上翻滚的波浪与蓝天相连,宋文柏站在码头边缘眺望无限远的海天一线,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巨大的冲力猝不及防,手中的香烟摔在地上,林书音举着双拳用力捶打宋文柏的胸膛,近乎癫狂地不断捶击。 “你怎么能这么做!” “陈耀死了,陈耀死了!” 宋文柏不躲不避,将林书音拢进怀里,任由其肆意发泄,林书音拼命挣揣,挣不开就用脚踢踹,手腕脱臼还未恢复,一用力就钻心的疼,身心俱乏,筋疲力尽,最后只得无力揪住衣领反复质问。 “陈耀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收买他,这要了他的命!” 她一直知道宋文柏在绿林社安插的卧底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只是为了潜伏工作身份保密,而陆渊说陈耀是卧底。 怎么可能,陈耀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几乎寸步不离,为人单纯老实,两年前为谋生才迫不得已进入绿林社,怎么可能是卧底警察。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陈耀家中搜出和警署通讯的设备,皆是监视她的信息,证据确凿,通讯设备只用一次用后即毁,她不信,她不信宋文柏会犯这种错误。 “你也曾是个普通人,我收买陈耀又有什么不行。” 宋文柏一把攥住林书音被纱布包着的手腕,原本纤细白皙的手腕高高隆起,浮肿热痛,“如果一直没有人暴露,死的就会是你!” 纱布散落,一段白色网纱垂在两人之间,海风习习,纱布随风飘动,带有海水潮湿的风迎面吹来,湿热的眼底愈加绯红,林书音歪过头笑容苦涩。 她突然很想问,为了留住她,还要死多少人。 宋文柏松了手,他不喜欢林书音这个笑,充满了自我厌弃的嘲弄,她不该是这样。 身在泥淖,他离太阳太远了,合该在不见天日的地沟里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安城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阴沟,一切早就烂得彻底,而林书音与安城、与他格格不入。 可曾见过竹笋,哪怕经过残冬余寒,淋过暴雨,笋牙破土而生,哪怕将它拦腰斩断,它仍坚毅、顽强,迎风生长,一节,一节,又一节,拼命向上,最后直至云天。 林书音就是那块竹笋,虽是残缺却充满生机,她该是永远朝阳、肆意生长,终有一天会逃出生天。 可他偏不许,卑劣地拉着她在泥潭中沉沦,因贪婪温暖阳光,因嫉妒勃勃生机,因恐惧孤身一人,还因为—— 他爱着她。 安城北区,着名的贫民窟、红灯区,充斥混乱、暴力,其地下隐藏着国内目前最大的地下工厂。 阿梁捂住电话听筒,“坤沙承诺会让利50%,只要能成为安城独家货源。” “60%。” 阿梁朝电话那头说了个数字,得到答复朝办公桌的方向摇头。 “挂电话。” 阿梁二话不说挂了电话,不过十秒,电话铃声乍响,黎尧没发话前,没人敢自作主张。 铃声此起彼伏,音调逐渐升高,如鼓点般密集,接连响了一分多钟才安静下来。 然而下一秒放在办公桌上的私人电话响起,黎尧慢悠悠按通接听键,开了免提,先一步开口。 “70%。” 说一不二,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但绿林社垄断安城市场,自然有这个资本讨价还价,坤沙自知没有商量的余地,咬牙同意。 一笔买卖谈成,陆渊掀了盖在脸上的衣服,长腿放在桌上,勾了勾手指,旁边立马有人递上新倒的酒水。 酒杯冰镇过,入口清爽,但陆渊只抿了一口便不再喝,“警署阴魂不散,得先除净绿林社里的跳蚤。” “这个好处理。” 一直保持安静的程明生难得开口,陆渊来了兴致,“你打算怎么做。” “老规矩,猫抓老鼠。” 陆渊瞬间明了,和程明生隔空碰杯,这是他和程明生十八岁时玩过的游戏。 十八岁,吴四海送给他们的成人礼是参加老挝的野外生存赛,三十五个人,只有三个生存名额。 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他和程明生自然选择抱团组队,竞争对手远比想象中要简单,48小时后只剩下四个人。 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剩下的两个人,一旦场地内超过三个人,一个活口不留。 物资收集放置充当诱饵引鼠出洞,他们只需守株待兔,果然,饥饿的老鼠上钩了。 两只老鼠,一只不留,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留第三个人。 18.“我会学的,您教我,我一定能学会”H 公寓门没有关严,门缝间漆黑一片,许舟不由心惊,匆匆闯入,房内没有开灯,落地窗外的高楼零星灯光点缀夜色,林书音独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周边地上满是空酒瓶,手臂无力垂下,两指间夹着根细烟,微弱灯光下依稀可见烟雾袅袅。 或许是那道背影太过寂寥,他只愿独享,许舟轻轻关上了门,连带着将自己的龌龊心思也藏于漆黑安静的房内。 林书音早听到声响,仍不管不问,自顾自看着窗外夜景,她甚至希望是陆渊登门寻仇一枪将自己了结,从此一抔黄土,随风四散,飘到哪都好,只盼远离安城,自由飞翔。 “书音姐......” 许舟单膝跪在沙发旁,似是害怕将人唤醒,呼吸都放轻,林书音侧过头终于看向这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男人,酒意上头,她好像真的醉了,否则怎会想抱眼前的男人。 可是,就算她真的想,又有什么不行呢? 林书音不合时宜地想起宋文柏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阿音,性爱是最好的治疗方式,它会让你忘掉一切。” 所以随便是谁,只要能让她沉沉睡去,什么都好。 “许舟。” 这是邀请也是恩赐,可他应该拒绝,只因这是醉酒下的求爱,不掺杂一丝理智,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全身亢奋叫嚣,汗毛直立。 许舟双手不断颤抖,慢慢将人拥入怀中,他无法抗拒林书音,早在两年前,爱她就已经成了自己的本能。 等不及到床上,两人在冰凉的地板上席地而坐,准确的说是林书音骑在许舟的身体上。 连衣服都没脱,将内裤拉到一侧,穴口贴上龟头一坐到底,性器尺寸严重不符,再加上没经过前戏,水还不够多,穴口隐隐有撕裂的迹象。 一插到底,不光是林书音有些受不住,许舟差点射出来,太紧了,夹得肉棒生疼,咬着牙才强忍射意,可下一秒,林书音就扭着腰动起来,甬道不断缩吸棒身,太爽了,爽的头皮发麻,许舟紧抓地板,挺着腰直接射了出来。 滚烫的精液直射花心,射了好一会儿才停,这也太快了,林书音一愣,许舟胳膊捂住双眼,全身泛红,颤着声回,“对不起。” 他是第一次?! 相处一段时间后,林书音也算对许舟有些了解,许舟性子死犟,拿了他第一次,只怕以后更不好摆脱了,自己也是,喝了酒就昏了头。 射过一次的肉棒不见疲软,梆硬地立着,林书音屈膝挺身,向上抽出肉棒,棒身一寸寸被吐出,热气腾腾地暴露在空气中,整根吐尽。 未完全闭合的小穴处流出粘稠的液体,是先前射进去的精液,还有情动的淫水,尽数黏在陡立的肉棒上,粘腻不堪,稠密的液体从龟头开始顺着棒身缓缓下滑,打湿了一裤子。 穴口越离越远,眼见性器上相连的银丝要被扯断,许舟支起上身,按住林书音的腰身,也只是抖着手按着不动,分毫不敢硬闯。 “再给我一次机会。” 龟头顶着阴户,两瓣阴唇被顶的凹陷,堵住外溢的淫水,她湿了,毫无经验的许舟还无知无觉,林书音起了逗弄的心思,“可你什么都不会。” 这下许舟急了,“我会学的,您教我,我一定能学会。” 小狗吐出舌头细细舔着漂亮的肩颈线,林书音舒服地眯起了眼,吞着龟头坐了下去。 “嗯......” 两人皆是一阵舒爽,林书音手搭在许舟的肩膀上左右扭动,肉棒还是太粗长了,不敢吃的太深太快,浅入浅出,这样的结果就是还有一大截棒身没吃进去,可林书音吃得正开心,许舟只好强忍着抽插的冲动。 手臂青筋暴起,忍得满头大汗,又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林书音终于扭累了,夹着阴茎去了一次,吃饱喝足便不想动,身体软趴趴地坐都坐不稳,直直往下跌。 粗长的棒身一点点消失在穴口,龟头顶到宫口还有往里进的趋势,竟还在往下滑,林书音吓得惊声尖叫,“不行,啊” 这正合许舟的意,假意不知没有搀扶,没了力气的娇躯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阻止身体下压,直到整根没入,小腹凸出粗长的一道。 全部都吃进去了,许舟不禁喟叹,搂住林书音的腰肢,腰腹上挺,肉棒直冲冲闯入温暖的宫腔,他身体的一部分来到了孕育生命的神圣之地。 甬道被撑到没有一丝褶皱,肉棒在宫腔内胡乱捣弄,林书音失神地趴在许舟肩上,又是一个深顶,毫无技巧全凭蛮力,用力抽出挺入,次次到底,宫口被插到酥软酸涩。 “嗯啊,不......唔” 抗拒的话被吞入口中,唇瓣相贴带来的快感远远大于肉体交合,许舟停止抽插全身心感受柔软的红唇和滑嫩的小舌,亲吻并非性爱的必经程序,不问自取是冒犯,当林书音清醒后会生气、愤怒,更严重的话,他会被赶得远远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请让我尽情亲吻你。 沉迷性爱的林书音并没有发现许舟的心理活动,指甲刮着腹肌,无声催促着,穴内的肉棒重新恢复律动,在子宫内深耕浅出,小腹凸起久久不消。 嘴唇被啃到红肿,许舟的吻技可谓极差,只知道生啃,却对亲吻情有独钟,好不容易摆脱大舌,许舟意犹未尽低头又要亲上,林书音手掌推着宽阔的胸膛,另一手捂住嘴。 许舟早亲得迷迷糊糊,只知道林书音这是拒绝,便闹起了脾气,使劲挺动腰身,狠狠肏着小穴,林书音感觉自己像是在骑马般身体颠个不停,阴道也被入得痉挛,任由怎么说肉棒都不肯停下。 林书音只好主动吻了上去,果然,癫狂的野兽安静下来,虽回回仍是一插到底但好歹慢了,开始专心地大口大口吃着红唇,舌根被吮吸得发疼,林书音受不住地后缩,就被压着屁股按回去,肉棒威胁似的重重插了几下。 舌尖试探性的挑起大舌吮吸,许舟有样学样,动作放轻,含住红唇探索每一个角落,贪婪地攫取每一滴体液。 从地上到沙发,再到窗台,最后是床上,林书音躺在床上,数不清高潮了多少次,可许舟从初精到现在还没射,腿根都在发抖。 “啊,够了,停下......” 许舟双目发红,根本听不懂人话,将林书音一条腿高高抬起放在肩膀上,肉棒在穴内横冲直撞,娇躯被顶得上窜,又被握着脚踝撞回去。 是。 林书音侧躺在床上,半边脸埋进枕头里,难耐地揪住床单,突然床底微弱的灯光乍现,是她藏于床下的手机,专门用来联系宋文柏,尽管只响了一下可许舟还是看见了。 许舟将分心的人拉回来,一声不吭地抽插起来,林书音短暂清醒后又被拉入欲海,不住呻吟,“射出来啊,嗯啊” 接着是近百次的大力冲撞,滚烫浓稠的精液射入子宫,一道阴精喷出,潮喷后,林书音直接昏了过去。 甬道吸得实在舒服,许舟根本不舍得抽出来,轻声喊了几声,见林书音没有醒来,便肆无忌惮地深埋体内,温存时想起床底的手机。 能让林书音秘密联系的人只有那个男人。 深夜,警政大楼只有总警司办公室还在亮灯,宋文柏坐在办公椅上,翻盖手机打开又合上,消息久等不来,想来人是睡了。 陈耀的事终究是他处理的不妥当,应该提前知会一句,不然阿音也不会毫不设防,陆渊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大概能猜到他是怎么当着阿音的面折磨陈耀的。 这段时间阿音恐怕都不好过,他该帮她,像过去七年一样,安抚她、疼爱她,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治愈时光。 如果他没有看到这条信息的话——“阿音睡着了。” 手机被猛地摔在墙上,裂成两半碎在地上,办公室的声音触目惊心,杨科着急忙慌连门都顾不得敲,“宋sir!” 只见宋文柏双臂撑着办公桌,眼白爬满了红血丝,尽管无声无响,可跟了宋文柏那么多年,杨科太清楚宋文柏已到暴怒边缘。 宋文柏转过身,面向窗外,点了根烟,长吸一口然后吐出,过了好一会,烟蒂被重重捻灭。 阿音也是他配叫的,不要命的狗崽子,真是好样的。 19.噩梦 一片漆黑,浓重的黑色,好像要滴出墨来,突然不远处亮起灯光,趋于生存本能,急于逃离黑暗,林书音朝光亮处跑去,可无论她怎么拼命跑,那束光越来越远。 脚下的路崩然倒塌,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不敢停,可路还是塌了,滚滚熔岩逐渐逼近,好烫好热,终于,她掉了下去,掉入万丈深渊,坠进岩浆地狱,被活活烧死。 林书音猛然惊醒,喘息不止,一双大手袭来,没等思索,防御习惯先一步反应,林书音翻身压上。 “书音姐。” 许舟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动,由林书音掐住脖子,解释道,“您做噩梦了。” 林书音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许舟贴的那么紧,体温高的跟个火炉一样,不出汗才怪。 私处肿胀,稍微一动满满的精液外流,想起昨晚的疯狂,林书音面色一沉。 “出去。” 许舟沉默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等人走了,林书音翻身下床,悄声摸到门边带上门锁,又快速回到床边,俯身朝床底摸索。 昨晚是她大意了,竟在通讯设备有反应的情况下留人在房间,一开始就不该让许舟进屋。 通讯设备内部设有看后即毁的装置,即信息打开后五秒自动销毁,可通讯设备良好,说明信息没被人翻看,而且她提前夹在设备里的头发也没有移动。 许舟没有碰通讯设备。 不,还不能放松警惕,昨晚许舟看到床底光亮,无论有没有打开信息,他都已经发现了通讯设备。 许舟,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等收拾完走出房门已是半个小时后,客厅不见许舟身影,桌子上有热粥和醒酒汤,他是做完了饭才走的。 林书音抱着砂锅走至厨房垃圾桶处,正要扔掉时却犹豫了,盯着砂锅僵立在原地,还是没有倒掉,只是将砂锅放在桌上不管不碰,热粥慢慢变凉而后变质。 至于宋文柏那篇嘘寒问暖的讯息,和变质发臭的米粥一起被扔进垃圾桶里。 书房内,黎尧将新沏好的热茶端给林书音,嗓音温润,“身体可好些了?” 眼神里是镜片也藏不住的担忧,可林书音只想翻白眼,若说演戏的高手,还得是黎尧,内心不屑但没有表现出来,受宠若惊接过热茶,“多谢会长关心,身体已经好多了。” 自己还是小瞧了陆渊这个疯子,陈耀的死状惨不忍睹,被迫观看反人类的虐杀现场冲击实在太大,昏睡一天一夜后就是无休止的反胃呕吐,连床都爬不起来,好在生病期间也是台风登陆安城的时间,缺席会议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是手腕上的纱布还是有些显眼,为避免不必要的猜测,林书音干脆告假修养一个星期,理由还是老一套,吴四海去世身为干女儿哀痛过度。 “书音,人总得往前看,吴先生在天有灵也不愿看你伤心至此。” 呵,作恶多端还想在天有灵,只怕死后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对吧,林书音暗自腹诽,表面上却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叫她来总不能是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吧,“不过,您叫我来是?” 黎尧没急着回答,而是掏出一块佛牌,“陆渊那日莽撞了,后来我又派人将佛牌取出,好在取出及时没有受损。” 是熟悉的背面凸起,确实是肥仔身上的那块,那日摩托被推进压扁机她就走了,林书音倒是没想到走后还有这么一回事。 “书音,肥仔生死不明,谣言四起,至今还有肥仔是反骨仔的谣传,你难道不想替肥仔洗刷冤屈吗?” 原来佛牌是用来打感情牌的,下一秒只听黎尧又说,“绿林社要重启制毒工厂,我需要你。” 绿林社里吴四海的旧部被尽数清扫,当前正是缺人的时候,要想重新开始毒品买卖,人力物力必不可少,黎尧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可是,制毒工厂被炸,要想重新建造工厂真的那么容易吗。 书房内的交谈很快结束,林书音走出书房,下楼梯时迎面碰上上楼的阿梁,阿梁右手还拿着份档案。 “书音姐。” 林书音微微颔首没有多做交流,两人隔了个台阶,错身而过时,阿梁却换了只手拿档案,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档案朝向内侧。 封面左上角盖有一个叁色带有白星的图案,瞬息之间,林书音后背发凉,遍体生寒,那是坤沙惯用的标志,黎尧不是要重建制毒工厂,而是引进毒品。 制毒工厂风险太大,随时有暴露的风险,还不如与坤沙合作,绿林社负责销路,虽不是百分百利润,可依旧可观,毕竟毒品买卖本就是暴利生意。 所谓制毒工厂只是黎尧用来试探自己的幌子,一旦工厂地点暴露,自己卧底身份辩无可辩。 那坤沙呢,阿梁手中的档案是真是假,还是和制毒工厂一样都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20.做戏 yelu4.com 周日,惯例查账时间。 不夜城顶楼,安静的办公室内只听得见点钞机运作的声音,成捆成捆的百元大钞被整齐放在真皮大包里,林书音靠在办公桌上,手边是明记的绿豆糕,色泽浅黄,质地细腻均匀。 林书音掀开百叶窗巡视楼下,大门处站着的保安警惕四周,赶走欲要上前的客人,不夜城之所以被称为不夜城,便是从不打烊,何来赶客一说。 “刘老板呢?” 一个胖子躬身上前回话,“刘老板身体不适在家休息,这才没有亲自招待书音姐您。” 刘老板患有糖尿病,并发症严重时进过ICU,过去也有查账不在的时候,林书音像是随口一问,等点钞机数完钱,手下的人提起装满钱的黑包跟着出了办公室。 门口就是顶楼办公室专用电梯,按了楼层数就直通下行,胖仔落后半步跟在林书音身后,到电梯门赶忙上前按电梯,谁料林书音快了一步,按的却是四层,接着又快速按了一个一层。 林书音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胖子站后边不敢说话,上司按茬了电梯怎么会是错,必然是下边的人动作不够麻利,两个按钮亮着,电梯很快到四楼。 如果生病是借口,那么能让刘老板放着自己不管的只会是黎尧等人,而四楼拥有不夜城最大最豪华的包厢,刘老板定会将接见地点定在四楼。 林书音站在电梯最前头,和她预想的一样,四楼包厢门口站满了人,无人下楼,电梯门缓缓关闭,还剩一道狭窄的门缝时,包厢内正巧走出个皮肤黝黑的矮个男人。 林书音藏于口袋的手立刻攥紧,她不会认错,那是糯康,身为坤沙的亲信出现在这里,那坤沙是否也在不夜城。 坤沙是红色通缉对象,常年藏匿于缅北,如果亲自出山来到安城,必然是和绿林社的毒品买卖有关,甚至可能现在就在包厢里交易毒品。 她必须想办法留在这里,至少要搞清楚绿林社的动向。 电梯很快来到一楼,领头的人不走,无人敢催促,身后的人蠢蠢欲动林书音才走出电梯,一辆黑色古斯特停在大门口,车门开了人还没看见,先瞧见一条长腿,黑色西装裤的线条从腰部自然下垂,笔直地延伸到脚部,再往下是一双油光锃亮的同色皮鞋。 陆渊扯掉领带连松了叁个扣子,张睿伸手接过被扔掉的领带,陆渊一步跨叁阶跟阵风似的,张睿大着步子才跟得上。 林书音在大厅停了下来,直直看着陆渊走了过来,陆渊目不斜视,自始至终就没看她一眼,八米、五米、叁米,距离不断拉近,还剩一米时,林书音猛然扯过胖子,身后一行人跟着闪到一旁。 被用力一扯,胖子脸上两瓣油腻的肥肉一颤,大厅足够宽敞林书音还专门让出一条路,倒显得多此一举了,难不成传闻是真的,前些时候林书音不是查账查了一晚上,而是被陆渊私自用刑折磨,要不然人怎么会吓成这样。 胖子眼神藏得再好,也管不住大厅里其他人的眼睛,陆渊转过身来看向低眉顺眼的林书音,张睿擦了擦汗,内心祈祷这位爷别在关键时候生是非,胖子几人被盯得冷汗直冒,林书音不吭不响,由着陆渊打量。看更多好书就到:pao wenwu1.c om 半晌,陆渊轻飘飘收回视线,走进电梯,张睿无声松了口气,只见陆渊抬起脚,下一秒一小块金黄色的吊坠被踢出电梯,惯性使然佛牌在地上滑行数米,最后分毫不差地停在林书音脚边。 刚还老老实实站着不说话的林书音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登时炸了毛,捡起佛牌冲向电梯,“陆渊,你别太过分!” 在场的人倒抽一口凉气,陆渊却笑了,林书音握着佛牌声泪俱下,句句控诉,“四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可肥仔无辜!你明知佛牌于我而言有多重要,何必如此羞辱我,羞辱肥仔!” 她还敢提四年前,张睿赶忙使唤人走楼梯去四楼叫人,生怕陆渊一生气直接将人砍了。 余光处一个男人急匆匆跑上楼,林书音趁着擦泪的功夫使劲戳了戳眼皮,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而陆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插兜立在原地。 黎尧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林书音看见他来像是看见救星,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怜,跟着一块下来的还有不夜城的鸨母,不等黎尧吩咐,揽着林书音安慰,“哎哟书音姐,我这不长眼的,怎么才来伺候您。” 几人乘电梯来到四楼,鸨母甜言蜜语林书音的哭声好歹支住,快要进包厢时,林书音倒不好意思起来,“会长,是我失态了,给您添麻烦了。” “书音说的什么话,你我都是一家人,以后不要再叫我会长了,就按从前来,不要生分了。” 包厢门开了一道缝,沙发正中央坐着个男人,一手抱着一个女人,坤沙果然在这里。 “黎哥,你们在谈生意,我就不打扰了。” 林书音哭得小脸通红,眼妆都哭晕了,这副模样也没法见人,黎尧点点头,让鸨母陪林书音去休息。 顶楼休息室,浴头开到最大,浴室很快升腾起雾气,林书音衣着完好握着部手机坐在马桶上打字,一条消息编辑好,发送键上的手指却开始颤抖,迟迟没有按下。 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就在周日,就在不夜城,毫不避讳的将人暴露在她面前,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正犹豫时浴室玻璃被敲响,“书音姐,会长请您去包厢一聚。” 21.“林小姐要尝尝吗,这可是好东西” 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与雍容华贵的装修相比,层迭躺在地上吞云吐雾的人尽显腐烂气息。 糯康手里拿着包白粉,成群的男男女女目光呆滞,互相拥挤着朝糯康爬去,像是遛狗般,糯康嘴里不时发出逗弄的哨声。 爬在最前的男人毒瘾发作,像个疯子一般,手脚乱挥,嘴里念念有词,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但无人关心这即将殒命的瘾君子,争抢着舔向被洒在地上的白粉。 地面上的白粉很快被一扫而空,有人咬住身旁人的舌头,只为吸食零星“美味”,男人咬着女人舌头使劲往外扯,竟硬生生给咬断,鲜血喷溅,男人将断舌很快生吞入腹,吃得津津有味,见此,一窝人蜂拥而上,疯狂啃咬女人的身体以此搜刮其身上的留存“美食”。 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一群没有尊严、失去理智的禽兽,从电梯到包厢的短短一条走廊,遍地都是这样自相残杀的禽兽,刚走出电梯,林书音就被弥漫的血腥味恶心得想吐。 糯康随脚踢开地上的还留有余温的人体,只是纯度高了些就吃死了,真是没有享福的命,也就吃点水货了。 西装男两两一组,软塌塌的尸体被一一抬走,走廊很快清出一条路,只是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肉块和血迹,脚底湿滑黏腻。 有个女人尚存口气,糯康见人没死透又来了兴致,掐着人的下巴,拿起一包白粉往里灌,不一会儿人就翻白眼抽搐着没了气,糯康哈哈大笑。 林书音也笑着走了过来,包厢门被从里推开,屋内黎尧端着杯酒站在床边,陆渊则是仰靠在沙发上。 桌上是摆放好的毒品,阿梁跪地附身吸食白粉,而后点点头,“是好药。” 坤沙、糯康,黎尧和陆渊,还有毒品,一网打尽,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口袋里,手指悄悄移动到定位发射器,肩膀却被按住,林书音汗毛直立,很快侧身让路,“糯康先生,要进去吗?” 肩膀上的手不断摩挲,糯康揽着林书音走进包厢,“林小姐辛苦了,大晚上还要来谈生意。” 林书音不躲不避,笑脸盈盈,“糯康先生言重了,既是生意又怎会辛苦,而且能陪糯康先生是我的荣幸。” 走进包厢,不见坤沙身影,林书音从口袋中抽出手,陪着糯康坐在沙发上,糯康放了手转而问道对立而坐的陆渊,“怎么样,我就说是好东西嘛。” 陆渊抿了口酒勾唇一笑,对着桌子上新摆好的毒品点了点头,阿梁熟练地俯身,这次不再是白粉,而是换了注射针剂。 不料糯康却说,“哎,好东西怎能一人独享。” 比危险更先到达的是身体感知,毛森骨立,是一种不祥的预兆,林书音不自觉屏气,周身像是被密集的鼓声包围,只听得见剧烈的心跳声。 “林小姐要尝尝吗,这可是好东西。” 房间寂然无声,细细的针管顶头是闪着银光的长针,林书音瞳孔骤缩,攥紧双手,可惜手下是真皮沙发,连刮痕都没留下,糯康摊开手,掌心躺着根细长的针管。 倔强的求生意识淹没所剩无几的理智,林书音甚至开始求助于之前躲避不及的人,陆渊坐在沙发上,眼神玩味,林书音又转向倚靠在墙面上的人,黎尧仍旧是从容做派,镜面后的双眼好似充满无限的包容—— ‘没事的,书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一家人。’ 真是伪善得令人作呕。 没人能救她,心沉坠得像灌了冷铅,脸侧滑下一颗汗珠,刑具摆放在面前,刽子手无声催促,只等她自我了结。 终于,林书音慢慢伸出手,身体成了生了锈的废铁,僵硬麻木,一举一动,关节都在发热发痛,触碰到冰冷的针管,像是触电般手指瑟缩,不过停了一瞬,快速拿起针管。 长针扎进肉里,千钧一发之际,包厢门被人推开,“有条子。” 同时间,长针被迅速拔出,糯康有些慌神,被阿梁带着走进包厢密道,沉浸于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后怕中,林书音攥着针管止不住颤抖,直至听到塑料噼啪的破碎声,林书音面色苍白地扔了针管,连忙擦着手心。 杨科推门而入,摆出一张搜查令,“我们怀疑不夜城内有非法交易,还请黎先生配合。” “请便。” 走廊早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包厢里的白粉也被阿梁以验货为由吸完,连个渣滓都不剩,唯一的可疑之处就是那根针管,杨科正要上前,被宋文柏拦住,林书音顺势将针管藏进袖口。 黎尧既然敢让人查,必然是有底气不被发现,就针管这点剂量完全可以借口说是别人不小心留下的,怪不到绿林社头上,现在就算抓了人有什么用,没有证据所谓法律和警署就是没了牙的老虎,空有一副骇人的架子。 “我们当然信得过黎先生,但凡事都有个流程。” “理解,配合调查是公民的义务,警民合作嘛,应该的。” 不出所料,警署一无所获,黎尧做足了良好市民的样子,亲自送宋文柏出门,起身时,林书音腿都是软的,黎尧落后一步,“书音,好好休息。” 看见黎尧体贴模样就毛骨悚然,就算真让她休息也坐不下去了,等人走了,也出了包厢,刘老板粗喘着气跑过来,“真不好意思书音姐,没来得及亲自招待您。” 刘祥头发汗湿,像刚从蒸笼里出来,看来身体不适也不全是假话,“身体要紧,刘老板不用送了。” 刘祥嘴唇发白,乏力地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林书音刚坐上电梯,那头刘祥就坐在地上,迫不及待掀了衣服,拿出一根针管戳进肚皮,一瞬间,荒谬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 林书音中途折返,蹲下和刘老板平视,袖中伸出一根针管,“我在包厢里捡到的,这是刘老板的吧。” 针筒上有单位标记,刘老板有气无力,点点头,“是我的。” 22.骗局 针筒里的是胰岛素,刘祥的话仿佛给了林书音当头一棒,呆了一刻,而后拖着沉重的双脚转身离开。 她没有发送定位,为什么宋文柏还会出现在不夜城,林书音一个踉跄,狼狈地扶住墙面,是阿梁,阿梁就是宋文柏隐藏在绿林社的线人。 可阿梁是否知道针筒里装的根本不是毒品,不,他不知道,否则宋文柏怎么会出现。 毒品是假的,坤沙是个诱饵,毒品交易地点根本不是在不夜城,这是一场骗局,不仅是试探她,还有阿梁。 林书音从口袋里胡乱摸索好一会儿才掏出烟盒,嘴唇微颤,香烟数次滑落,再抽出新的,思绪回笼不断复盘,被忽视的细节逐渐清晰明了。 既要买卖毒品为何只有糯康发疯时用的少许白粉,甚至在阿梁验货前除了一根针管不见其他毒品,还有最重要的坤沙,交易尚未完成就早早退场。 漏洞百出,这场骗局设计得并不算高明,他们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通知警署中止突袭行动,是她和阿梁太过着急,因恐惧和坤沙的交易一旦成功,安城将沦为一座“毒城”。 头顶的路灯忽明忽暗,再走几步就是脏污的小巷,漆黑一片的巷口危险又神秘,诱惑着无知者进入其中,而后拆骨入腹。 就算她演戏演得再好,不夜城包厢里唯一一个例外情况是她自己,警署突袭和自己扯不开关系,这次她逃不掉了。 林书音靠在墙上,无声注视着不远处的巷口,或许死在小巷比回去被折磨致死要好得多。 吐出的烟圈很快被风吹散变成薄薄一层烟雾,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林书音长呼一口气,更深露重,分不清是热气还是烟圈。 灯丝擦出火星,噼啪一声路灯暗了下来,摔在地上的烟蒂闪着微弱的光,一片昏暗中,有人悄声走进小巷。 深夜,码头。 本该在不夜城的坤沙出现在船舱内,程明生闭目养神,等手下人对完数目,将手边的箱子推了过去,未说半个字就带人下船。 等人走了,糯康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心气不小,搁这装什么样呢。” 坤沙毫不在意,闻着新钞迷人的油墨味,黎尧出手大方,这只是一部分定金,分销后还会再给叁分利,闯荡江湖多年,什么都不如钱来得实在。 看见人出来,张睿刚咧开嘴还没笑出声又赶忙闭上,他惯会察言观色,今晚交易成功是件好事,程明生却不见一个笑脸,显然心情差到极点,张睿生怕触了霉头,坐在副座上大气不敢出。 “定在哪?” “成海别墅。” 程明生嗤笑一声,黎尧最爱装腔作势,人都要杀了还搞情怀那一套形式,“去成海别墅。” 拿到货要先进工厂,不过张睿是没胆子劝程明生的,夜色中黑车调转车头,开往成海别墅。 夏雨连绵不断,庭院里林书音孤身站在吴四海墓前,只觉稀奇,那条巷子位置偏,绿林社的车找得倒是快,自己一只脚刚踏进巷口就被请上车。 “书音。” 一听见黎尧的声音,身体就像是缠了条蛇,密密麻麻泛起鸡皮疙瘩,林书音转身回视,“黎哥。” “知道今晚行程的寥寥几人……”说着黎尧伸出手,阿梁双手捧上一支消音枪放在黎尧手中。 凉意深入骨髓,冰冷彻骨,脚底扎根,林书音一动不动身体僵硬,面对死亡,做再多的心理建设都是无用功。 “透漏给警察消息的人不是书音,那便是我身后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了。” 低沉的噗噗声,阿梁跪地不起,还未来得及挣扎,黎尧又快速补了几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林书音。 “我们是一家人,所以叛徒又怎么会是书音呢。” 一切发生的太快,鼻间还萦绕着火药燃烧后的焦味,而阿梁却再没了声息。 “黎哥……”林书音扑通跪在地上,试探着触碰黎尧的裤脚,“我不会背叛您,永远不会。” 黎尧屈膝弯腰,倾身与浑身湿透的林书音对视,“我就知道,书音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头顶撑着一把黑伞,林书音跪坐在地上,捂脸低头痛哭,呜咽着“谢谢黎哥。” 无人知道掌心隐藏的朦胧泪眼里满是忿恨和憎恶,肩膀上抚上一只大手,林书音哭得愈发大声用力,用尽手段扮演感激涕零的“好妹妹”。 角儿还在,这戏就还得继续演。 23.人不自救,无药可医 手提行李袋里装满了百元大钞,满满一大包被扔在水泥地上掀起尘土,细小浮尘颗粒在空中飞舞,又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消散。 “这些钱就当是这段时间你跟我的辛苦费。” 脚边就是沾染灰尘的行李包,许舟站着没有动,尽管他恪守本分没有私自翻阅,但发现通讯设备就是原罪,哪怕这只是个巧合。 面对悬崖的人不会容许有人站在身后,林书音没有动手除掉自己已是最大的仁慈,他该老老实实拿钱退场,如果对林书音的渴求没有远远超过求生欲该是如此。 林书音睨了一眼出乎意料保持沉默的许舟,自己平日寡言少语,今天却反常地多说了一句,“安城不是个好地方,有机会就离开这儿吧。” 转身离开的林书音没有看到原本漠然不应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眼角微微弯了弯,许舟眼底含笑,侧背着沉甸甸的大包走向相反的方向。 “先生,要喝点什么?” “一杯白开水。” 男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不仅着装奇怪,要求更古怪,来酒吧讨水喝,但秉着客户至上的原则,酒保没有多问,疑惑地歪歪头,转身去后厨烧水。 数米外的中央卡座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左搂右抱,白色西装衬衫被滚圆的肚腩撑破几个纽扣,两颗黄豆眼嵌在面饼大的脸上,肥胖臃肿的身躯随着舞步来回摇动,不知身边的娇俏女郎在耳边说了什么,哄得男人爽朗大笑,连扔几张大钞。 灯光耀眼,音乐劲爆,氛围正热,卡座上演激情一幕,周围人对此见怪不怪,自顾自在舞池热舞,女郎本是骑在男人身上,动了不过五分钟,肥硕的身躯一抖,男人低吼着射出来,女郎立刻夸张呻吟,接着蹲下身子替人清理。 胯间的腥臭令人作呕,可又想起男人的大方,强忍着恶心含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胯间疲软久不见苏醒,就连按在头顶上的大手也没有动作,按照男人平日性急的程度,这会儿早粗暴地挺入了。 女郎奇怪地抬头看,只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尖利的喊叫声划破音乐声,人群纷纷回头,女郎跌坐在地上,哭花了烟熏妆,抖着手指向沙发上的男人,只见男人额头一个血窟窿,双眼泛白,死不瞑目。 酒保端着杯热水从后厨走出,听见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酒吧一片混乱,人挤着人往外跑去,摩肩擦踵堵得水泄不通,而原本坐在吧台的鸭舌帽男人已不见踪影。 “小怡,快点啊,周老板等着呢!” 张怡扯着堪堪遮住屁股的紧身裙往下拉,被女人打了下手,“遮什么遮,大老板就吃这套。” 张怡摸着被打红的手,低头不敢吭声,一旁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将人撂下不管了,“干这行还矫情,迟早吃苦头。” 见人先走了,张怡也顾不上哭了,擦着泪往前跑,迎面撞上一个男人,慌乱道歉,“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压低帽檐未应声,背带突然被拉住,不悦地皱眉回视,张怡使劲擦干脸上的泪痕,恨不得将浓重的妆容也擦净,小心翼翼开口,“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眼神殷切,含水的眸子闪着光亮,看到这双眼睛许舟才想起是他曾经一时兴起从刀疤手中救下的女孩,从上到下扫视一番,原本清纯的学生妹脱下保守舒适的校服换上了暴露性感的衣裙,该好好上学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做的?” 张怡红了脸,支支吾吾,“不,不是,是我......” 许舟瞬间了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十五万就一分不少打入刀疤卡内,想来刀疤那群人还没胆子跟他阳奉阴违,那日刀疤登门讨债他只是凑巧路过,听得不多,但大概也知道是孝女救父,只是这个父亲值不值得救就另说了。 失望在沉默中发酵,张怡眼泪刚擦干又流出,面色涨红无地自容,赌徒永远不会戒赌,是她懦弱心软,甩不开亲缘。 大厅仓皇跑出几个人,许舟整好背带侧身离开,人不自救,无药可医,他能救她一次,但不会救一个迷而不返的人第二次。 “小怡,小怡,出事了!” 手臂被扯过,身后是拥挤的人群,身单力薄,张怡只得被推着往前走,女人牵着张怡拼命往前跑,“周老板死了!” 或许是直觉作祟,张怡回过头,呆呆望向许舟离开的方向。 24.劫货 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热得像个蒸笼,酷暑难熬,走在地上都觉得烫脚,张睿躲在梧桐树下遮阳,脚边擦汗的纸巾堆成团,衬衫像是水洗黏糊糊贴在身上。 “睿哥,水。” 张睿眉头就没松开过,锁成个川字紧紧皱着,冰水只解一时渴,递水的男人朝太阳底下卸货的人大喊,“麻利点!” 耳边聒噪,张睿不胜其烦侧过头,现在燥热得别说是个活物,哪怕看见一棵树都想砍了,这种盯人卸货的事何须用得着他来,只因原本看货的人死在酒吧,而这又是第一次毒品分销,于是倒霉催的,他被派来盯货了。 周大那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东西,不知道进包厢办事,直接当众发情,这下好了,在女人温柔乡里被人一枪打死,说出去不嫌臊得慌,丢死个人。 越想越倒霉,张睿晦气地呸了一口,又灌了一大口冰水,还没等解渴,树上蝉鸣不止,也是稀奇,大夏天喘口气都费劲,路边的哈巴狗都蔫吧吐着舌头不敢叫唤,就这小虫子吱吱叫个不停。 张睿抬头看树,气急败坏地向上抛着空瓶子,试图将攀爬在树干上的夏蝉砸下来,在旁伺候的男人抹了把汗,“睿哥,我来,您歇着就行。” 张睿后退一步,不料刹那间,空气被破裂声划破,巨大的冲力在胸腔炸开,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一千米外的破旧烂尾楼上,许舟只觉遗憾,快速收了狙击枪翻身下楼,骑上事先准备好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睿哥!睿哥!” 疼痛从正面由外到里蔓延,后脑着地,眼前的景象变得混乱不堪,张睿捂着胸口,“咳咳,货......” 吵闹且无用的喊叫声仍在继续,张睿缓了一口气,一把扯住男人的衣领,横眉怒视,恶狠狠道,“货要是出了问题,我们一个都别想活!” 男人胡乱点着头,踉跄爬起跑向货车,张睿捂着胸口直起上半身慢慢移动至树干后,从衬衫胸袋里掏出部手机,手机外壳嵌入颗子弹,开裂的电池噼里啪啦响,冒着烟的手机被扔在地上。 肋骨断裂,每一下呼吸都是对胸腔的一次重压,张睿咳嗽不止,脸色愈发苍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货车,货物完好,幸好目标对象不是货。 电话铃声却响了,张睿吓了一跳,惊奇地看向手机,电池都裂了还能用,顾不上管手机,不知是不是幻听,竟能听到骨擦声,张睿小心掀开手,看着塌陷的胸廓,头顶蝉鸣依旧,静默片刻后暗自咒骂。 骨折移位,医生建议卧床修养,张睿不以为意,之前跟着陆渊在宝岛受过更重的伤,断了四根肋骨又算得了什么,头天下午就办了出院。 张睿在病床边拉紧防弹衣的扣子,防弹衣扣得紧牵扯伤处,疼的龇牙咧嘴,真是在安城过得太舒服了,这点小伤就受不了了。 “货都装好了?” “都装好了。”黄毛点点头,说着上前给张睿换衣服,“不过睿哥,您真的还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张睿斜了黄毛一眼,分销走的第一道关卡就是出工厂,原先是周大负责看货运输到各个卖点,结果周大出事,担子只得落在他身上,从坤沙那儿拿货已经过去了叁天,货必须走出去,决不能卡在他手上。 货物装箱搬运,张睿等着货车开走才放心上车,后视镜里出现一辆摩托车,副驾驶座上的黄毛掏出手枪朝后扫射,摩托灵活躲避,眼看快要撞上,张睿一个打圈堪堪错过,接着摩托扬长而去,直奔货车。 原以为还是冲着他来,没想到这次要的是货,真是防不胜防,张睿猛踩油门,黄毛架着机枪探出车窗,轮胎擦着土路,扬起尘土,突然一颗子弹破空飞来,正中黄毛眉心,身体跌出车外。 张睿面不改色,油门踩到底和摩托并行,单手把着方向盘开枪,摩托上戴着头盔的男人附身躲过子弹,张睿咬牙抽出空弹匣,死死盯着摩托车上的男人。 到底是哪来不要命的疯子,连绿林社的货都敢劫。 两车并行上了桥,下桥后就是大路,车一多活动不开,到时再想追就难了,张睿心一狠,猛打方向盘朝摩托撞去,头盔男踩着飞驰的摩托,一个蹬脚从车窗跳入,手枪还没来得及换新弹匣,就被扔出窗外。 似是知道张睿胸前有伤,男人一拳重击,张睿咳出一口血,艰难抵抗密不透风的攻击,方向盘失去控制,车辆冲出护栏坠桥入水。 河面溅出巨大的水花,车内积水很快没过胸部,正午时分是安城运河开闸放水的时候,水流湍急,头盔男并没有恋战,从车窗爬出,转眼就不见了人。 张睿破开车窗,浮出水面慢慢游上岸,路上还呛了水,跪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连吐好几口血。 扒了浸水沉重的防弹衣,胸口青紫一片,嘴角又溢出血,张睿躺在地上喘息,这下是真得卧床修养了。 口袋里手机嗡嗡响,死里逃生刚闭眼休息没几分钟,这电话就又来了,手机都进水了也不消停,没完没了了。 “喂。” “睿哥……” 磨磨唧唧做什么呢,张睿耐心告罄,还没等发火,只听那头说,“睿哥,货,货没了。” 张睿沉默地挂断电话,闭了闭眼,而后双眼猩红,疯狂捶地,“操!妈的!” 他要弄死这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