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雾》 第1章 [现代情感] 《尘雾》作者:暄慕【完结+番外】 简介: 林雾初见江尘的时候,学校海棠花正盛,他穿着深蓝色的硕士服,问她能不能帮忙拍张照片。 林雾看着面前这张俊秀的脸,突然想到前几天听到的八卦新闻,呆滞在原地。 江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容绽开,眉宇间尽是温柔,“没关系,不方便就算了。” 林雾情急之下夺过他的相机,“方便的,方便的。” 那次,她走得匆匆,居然把他的相机也带走了。 林雾觉得江尘不可能喜欢上她。 他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翩翩公子,而她不过是跌落尘埃的落魄学生。 江尘帮她拂开青丝上的落花,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后来又是一年春,浮尘漫天,黄沙蔽目。 林雾拉着行李箱和他告别,“江尘,我们只是没有缘分。” 江尘望着她落魄的背影,喃喃自语:“林雾,我爱你。” 可对不起,除了爱,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她问他问什么会喜欢上她,她不奢求在他口中得到答案。 可他却说:“因为,共性和吸引。” 他在楼下等她,告诉她他在赏月。 她望天没看到月亮,便问他月亮在哪,他拥她入怀,在她耳边缱绻说:“月亮在我怀里啊。” 他问她见没见过天涯海角,她沉思了一会儿说见过啊。 他问在哪见的,她说:“在你的眼里。” 天涯海角,就是携手一辈子。 人一生,遇一知己,得一挚爱,已是万幸。 回头看,他们浪漫事做尽,唯独没有携手到老…… 人生渺渺,他是一粒尘,她是一片雾。 “我将于茫茫人海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徐志摩 阅读小提示: 1.公子哥儿x女大学生 2.双洁/be/五岁年龄差 3.一个“我爱你却没法和你在一起”的故事 4.不长,大概十几万字 内容标签: 都市 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正剧 be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雾;江尘 ┃ 配角: ┃ 其它:暄慕 一句话简介:他是一粒尘,她是一片雾 立意:“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第1章 尘雾 文/暄慕 2023.5.24 “我将于茫茫人海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徐志摩 * 2016年4月15日,这一天是林雾二十岁的生日。上帝给了她一个惊喜,让她遇到了江尘。 四月中旬,正是海棠花季,g大校园里满树绒白淡粉。 林雾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裤,身上的米白色风衣随风飘起。她在宿舍楼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飞速骑上路。 都说海棠花大多情况下无香,可骑行在油柏路上,林雾还是嗅到了淡淡的清香,是铅墨香。 她环视路旁的海棠花,不由得想起了李清照那句广为流传的诗句——“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还未曾经历过情爱的姑娘,难免伤感万千。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海棠花寓意着苦恋和别离。 思绪翻涌片刻,林雾不知不觉把车骑到了学院楼前,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江尘。 外国语学院正在举行研究生送别毕业典礼,恰好赶上了这海棠花盛开的好时节。 学院楼前面是一座小花园,前面种了几棵海棠树,许多毕业生都在前面拍照打卡留念。 那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林雾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一眼就会看到江尘。 大概是因为他和周遭与众不同的气质吧。 江尘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硕士服,风一吹,他的衣服里立刻就灌满了空气,像翻涌的波涛。而他不为所动,依旧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对焦按下快门。 他的相机没有对着某个人,但似乎又涵盖了所有人。 林雾双眸颤动,在静默的这两秒,她发现刚刚随风落下的海棠花落到了他的肩上,而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一刻,风静云止,林雾有种穿梭时光的错觉。 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她对江尘的感觉,那便是“一见如故”。 林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自己发呆太久。她从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再这么耽搁下去,她这份兼职工作真的要泡汤了。 学院楼前都是拍照的毕业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林雾怕骑过去碰到人,只好推着共享单车徐徐而行。 在路过江尘的那一刻,她的视线不免多停留两秒。 江尘是比较清俊的长相,他下颌线清晰分明,却丝毫没有攻击性。他身上一股儒雅之气,很有外院学子的特色气质。他做起事来不慌不忙,让林雾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 江尘放下相机的瞬间,和她对视。林雾发现他的眼睛是透明的琥珀色,里面如秋水一般温柔。她睫毛颤动,心跳骤然加速,就那么紧紧地盯着他,一时间竟忘了回避视线。 江尘显然也发现了她,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问她能不能帮忙拍张照片。 林雾脸颊骤然一红,有种被人抓包的窘迫感,她垂下头,正想着拒绝时,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名字 第2章 江尘。 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在学校里令人耳熟能详,而是因为她前两天听到的一条八卦新闻。 八卦新闻的重磅程度足以让林雾呆滞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江尘一手拿着相机,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他笑容绽开,眉宇间尽是温柔,对她说:“没关系,不方便就算了。” 林雾摇头,也忘了自己还要赶时间,她情急之下松开共享单车,夺过他的相机,“方便的,方便的。” 在江尘用修长的手扶住车子的那一刻,林雾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她连连道歉,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 江尘把车子放在一旁停好,“是我麻烦你了。” 林雾抬眼间发现,刚刚落到他肩上的那一瓣花随着他刚刚的动作飘落到了地上。她视线追到地上,却觅不到那花的踪影。 林雾心口有种难以名状的阻塞感,不过很快消散。 江尘站在学院楼前,摇曳的树影投在他的衣服上。他没摆姿势,就简单站在那,视线后瞥说:“麻烦你帮我把学院楼也拍下来。” 林雾看着他的轻微的动作,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指要把“外国语学院”这几个深蓝色的大字也拍下来。 林雾倒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她这才意识到她根本不会用他的相机。 相机她不会用,但是牌子她认识,得小六位数。林雾唏嘘,有钱人的一个相机够抵她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林雾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尘好似和她有心灵感应,他静静地走到她侧身后,修长的手指落到某处的按钮上,三言两语给她讲了用法。然后他又默默地返回到原来的位置,保持着端正的站姿。 林雾觉得他就像一阵清风,风过,好似什么都没留下,可她却格外留恋风本身。 后来,林雾才反应过来,他一言一行都是在维护着她敏感的自尊心。 林雾按了快门,给他拍了两张照片。江尘走到她面前,似乎是想要看看照片。 可林雾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了江尘,还是选择先接电话。 室友孙澄在那边质问:“我的雾,你到哪了?刚刚乐乐妈又打电话催我了。” 林雾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应聘家教的,她咬了咬唇,边恳求孙澄帮自己解释一下边去挪共享单车。 江尘手伸了伸,挂着无奈的笑妥协地摇了摇头。 他抬头望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挤出了人群,骑上车像风一样飞奔而去了,她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起,形成千重浪。 而他的相机还挂在她的脖子上。 * 林雾意识到自己把江尘的相机顺走了是在到乐乐家楼下。 乐乐是她今天面试要教的小男孩。 林雾路上急匆匆地骑,顶着骄阳,半个小时的车程让她压缩成了二十分钟,此刻额头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林雾深呼吸,简单调整了一下状态,低头从包里掏出纸巾,这才发现江尘的相机。 想到这昂贵的相机被她像垃圾一样折腾了一路,林雾要死的心都有了。她顾不上擦汗,小心翼翼抱着相机查看了一番。 看到相机完好无损,她才松了一口气。 调整好心态,林雾上楼。 乐乐妈倒是个和善的女人,没有因为迟到的事过度为难她,反而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 林雾笑笑,礼貌地问乐乐妈乐乐人呢。 就这样,试讲就开始了。 林雾的学历在外是响当当的。 “985”院校g大英语系学生,绩点专业排名第一,校级三好学生,连续两年拿着国家奖学金。 所以,乐乐妈对这姑娘有两分刮目相看,也由衷心生欢喜,就不计较她刚刚迟到的事了。 林雾人看上去比较清冷,但和乐乐相处起来还比较融洽。 室友孙澄评价她,说她不是不会与人相处,只是懒得与人相处。所以在学校,林雾这人和同学们在面上都过得去,但要说起深交,估计也就孙澄一个了。 试讲效果不错,乐乐很喜欢她,乐乐妈也很看重林雾的学历,就这样拍板敲定了。 那天,林雾离开乐乐家舒了一口气,她得到了这份家教工作,那她就能支付自己的生活费了。 林雾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太阳西偏,她简单在校门口买了个煎饼果子,吃完后才回宿舍。 孙澄早就回来了,她正在敷面膜,边给脸做按摩边问:“雾啊,怎么样?” 林雾抿唇,笑说:“谈妥了。” 孙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笑嘻嘻地说:“我们雾就是厉害,你这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得去找高灏邀功。” 高灏是孙澄的男朋友,g大计算机系的。两人在社团活动认识的,现在正是如胶似漆的热恋阶段。 乐乐是高灏的表侄,英语很差,快要小考了,乐乐妈着急,就委托高灏给介绍一个英语专业的同学。后来这话高灏就向孙澄提起了,孙澄立刻想到了林雾,做了个顺水人情。 林雾捏捏有些酸痛的脖子,“是我该谢谢你,解决了我的一大难题。” 孙澄这才注意到林雾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抓住相机,“雾啊,你这相机哪来的?这可不是便宜货。” 林雾就此和孙澄讲了今天遇到江尘的事情。 第3章 “你认识他?”孙澄说完连忙拍自己的嘴,嘀咕着,“院里谁不认识他呢?” 江尘在外院的名声很响,他的学术成就经常被老师们挂在口头,就像孙澄这种上课走马观花的人都印象深刻。不过孙澄记得他还是因为他这人本身自带的八卦,八卦可比成功事迹有意思多了。 林雾摇头,还在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就听说过他的大名,没有过交集。” 她沉思了一下,“上次听说他还是你给我讲的八卦新闻呢。” 孙澄把脸上的面膜撕下来扔在垃圾桶里,义正言辞地对林雾说:“雾啊,江尘这种人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不要有别的想法。” 林雾无奈一笑,“我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啊?” 孙澄盯着那个相机,“我听高灏说,他们这种出身豪门的人就一整个高高在上的姿态,自带优越感,有钱就好像有了一切,是半只眼睛看不上咱们这种普通人的。” 林雾本就有些疲倦,听到孙澄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江尘明明不是她口中那样的,依她看,江尘就是《诗经》里写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 孙澄捏了她一下,“听到了没?” 林雾点头,“我怎么可能和他们有交集,你也说了,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把相机摘下来,为难着说,“那现在这东西怎么办?” 孙澄:“要不发个表白墙?” 她说完自己就先笑了,还以为这是丢个耳机丢把雨伞呢,发个表白墙捞一下主人?更何况,江尘这种人看不看表白墙还是另一回事儿呢。 林雾轻轻把相机放到书桌上,揉揉太阳穴,“周一我去问问陈老师吧,她应该认识江尘。” 孙澄耸肩,“只好这样喽。” 林雾觉得累,和孙澄说了两句就爬上床。不知是不是冥冥注定,她拿起床边的徐志摩传记,一翻开就看到那句话—— “我将于茫茫人海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得之,我幸; 不得,我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关于两个温柔的、浪漫的、能产生灵魂共鸣的人的故事,只是故事的结尾败给了现实 第2章 尘雾 林雾是被孙澄摇醒的,她一睁眼,就看到孙澄愁眉苦脸地用手在摸她的额头。 “睡得这么死,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 林雾挣扎着坐起来,“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她上一秒的记忆还停留在徐志摩的话上,下一秒就沉着头睡了过去。睡得太死,林雾连梦都没做。 “收拾收拾快点起来,咱们出去过生日。”孙澄折返到桌前贴假睫毛。 林雾迟钝地想这个生日不过也罢,她宁愿躺在床上再睡一觉。她是一个对仪式感、纪念日、生日这种东西无感的人,自己从不当回事。 可这话她不能说出口,怕辜负了孙澄一片好意。 去年林雾生日的时候就自己悄悄过了,她去食堂买了份面条,吃了个鸡蛋,给父母打个电话就得了。 后来孙澄无意中问到林雾的生日,林雾轻描淡写说了自己生日“惨状”,孙澄挽着她的胳膊说下一个生日一定要好好给她过。 林雾简单去水房洗漱,学校宿舍已经有些年头没修缮过了,墙皮翻起,她眼看着脱落而下,“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眼球下移,发现洗漱台的边缘也泛着淡淡的青色,大概是某生命力顽强的藓类。 林雾机械麻木地刷牙漱口,却无意中又想到了江尘这个人。 她第一听到江尘这个名字是什么契机,她早已经不记得了。但把这个人和他这张脸对号入座的时候,她却记忆犹新。 就在前一阵子,孙澄跟高灏约会回来,她拉着林雾的手神秘兮兮地要跟林雾讲八卦。 林雾一脸匪夷所思、兴致缺缺的样子,她以为孙澄说得又是娱乐圈那些花花绿绿的事呢。 孙澄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应该是偷拍的。照片上的人正是江尘,他面色有些疲倦,单手托着下巴坐在卡座里,好似在闭目养神。 林雾也不记得她看到那张照片的感觉了,只记得自己隐约评价一句这人皮相不错,骨像也好。 孙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告诉她这人就是江尘,她们学院的研究生,也是北城江家的三公子。不过,最重磅的消息是,江尘是个私生子。 林雾那时候脸上有了起伏,她不解地问了句:“私生子怎么了?” 林雾从不觉得“私生子”这个头衔有什么可耻的,没有人可以选择他的出身,一个人也不应该为上一辈的恩怨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 当时孙澄夸张地说:“江家,豪门,私生子,家族纷争,嫡庶争端,想想就刺激。” 林雾叹口气,伸手去摸她的头,“澄啊,你小说看多了吧。” 现在林雾回想起孙澄当时列举的那一系列词,觉得和江尘这个人不搭。通过照片看一个人和切实与这个人接触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林雾觉得江尘这个人的周遭气质和刻板印象中的豪门公子哥儿不同。 孙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假睫毛快要扎到林雾的脸上。 林雾扭头,看孙澄画好的烟熏妆,被吓了一个激灵,“你怎么过来了?” 第4章 孙澄扁扁嘴,“我都在你身边站半天了,你那牙膏都要刷没沫了吧。” 林雾低头漱口,不理她。 因为只是简单出去吃个饭,林雾没化妆,简单涂了水乳和防晒就出门了。孙澄看着她满满的胶原蛋白,满脸羡慕。 “雾啊,我要是个男人,我绝对要把你追到手,然后使劲儿亲。”她边说边去捏林雾的脸。 林雾拧眉,“你不要你家高灏了?” 孙澄立刻把手收回来,“我这不就打个比方么,本人还是很爱我男朋友的。” 林雾小声补刀,“不是你俩吵架你埋在被窝里哭的时候了。” “你别说。” 两人闹了一会儿就出门了。 天色暗下来,像泼了墨一样蓝。从宿舍楼门口都能隐约听到操场上的喧闹声,估计是又在办什么活动了。 她俩顺着油柏路往外走,晚风拂过,夹杂了几分温柔。 孙澄定了一家湘菜馆,是家高等餐厅,餐厅门口站了两个专门接待来客的服务生。 林雾望而却步,面露难色地看着孙澄。 林雾家庭条件一般,父母都是小县城的公职人员。这几年母亲生病需要钱,父母那点儿基本工资每月几乎供不应求。 林雾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从上大学起就开始兼职。她一向对生活费精打细算,从来不会来这种高奢的地方。 孙澄能洞彻她的想法,宽慰着说:“你别担心,高灏请客。” 林雾眼波流动,木讷地点头,一股窘迫感还是压在了她心头。 不知为何,孙澄拉她落座的整个过程,她屏蔽了周遭环境所有声音,脑海里只有江尘回荡在她耳边细腻的声音,他温柔有分寸地给她讲相机的使用方法,没让她觉得一点儿不适。 她又想到了还放在宿舍的那个相机,自嘲地笑了笑,她和江尘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单凭“钱”这一个字,他们就是云泥之别。 高灏早就落座了,笑着祝林雾生日快乐。林雾点头,“谢谢你们。” “别客气,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高灏自然地揽着孙澄的肩。 高灏算是个富二代,父亲在北城做建材生意,还挺有名。当然,高灏家的企业和江家的企业不能相提并论,江家是驻扎在北城几代的大企业,涉及各个领域,遍地开花。 林雾习惯性沉默,她和高灏没什么交集,显得略微有些局促。 不过这种场景没有贯穿全程,在服务生把蛋糕端上来的时候,气氛就变了。孙澄吵着闹着要林雾把生日帽带好,还让高灏把蜡烛点好。 林雾看着蛋糕上闪耀跳跃的火苗,心中泛起一种满足感,原来和朋友过生日也能这么快乐。 “雾啊,别愣着,快许愿!” 林雾双手合十,她虔诚地许愿,“希望妈妈身体能好一些,如果可能的话,那就让她按照妈妈的心愿随性自在地活着吧。” 林雾是一个生性有些悲观的人,哪怕是生日愿望,她都不敢过度奢求。 她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吹了蜡烛,火光熄灭的一刹那,她隐约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分蛋糕啦,分蛋糕啦!”孙澄雀跃地说。 而林雾依然在失声中,直到那人在众人的拥簇下推门而出,她才突然站起来。 林雾摘下生日帽,急匆匆地对孙澄说:“我先出去一下。” 她步履匆匆,推门而出,夜风打在她的脸上,还有几分料峭。她没来得及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奶白色的毛衣,风一吹,打了个寒颤。 林雾寻觅四周,在停车场觅到了江尘的身影。刚刚还众星捧月的他,此刻只剩一人了,但显得有几分寂寥。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左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眉间挂了两分不悦,周遭一阵寒冷。可他即使是淡淡地站在那,也身姿如松。 林雾不禁放慢脚步,她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看着他收起手机,自然地拉开车门要驱车离开。她这才知道慌乱,不知所措地双手摊开拦在他的车前。 江尘本有些烦躁,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姑娘,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大灯照在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暗黄,有些温馨。他轻笑一声,拉开车门,长腿迈开,问她不冷吗。 林雾抱着胳膊摇头,略显歉意地说:“今天我不小心把你的相机带走了。” 哪料江尘复又弯腰回到车座,他拿出自己的外套,递给她,“不急。你不冷吗?” 林雾看着他的外套,不知道该不该接。 江尘无奈,只好伸手把衣服举在她眼前,“别冻感冒了。” 林雾觉得和他交流的整个过程她都像是浮在了云雾里,她瑟缩着妥协,接过他的外套。她略显贪婪地缩在他的衣服里,隐约感受到他残留的体温和清香。 林雾在原地怔了好久,才想起自己追出来的目的,她问:“相机,我怎么还给你?” 江尘笑得坦然,“加个微信?” 就这样,她拥有了他的联系方式。 林雾在申请朋友通过后,在聊天框里打下了自己的名字,郑重得像是面试时做自我介绍。 哪料他居然用白居易《长恨歌》里的诗句感慨他们的名字,“回首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林雾心中涌上一股悲悯感,她喜欢这首诗,但不喜欢他用这首诗形容他们。 第5章 终究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姑娘,心里什么都藏不住,把情绪都挂在了脸上。 江尘觉得有些意思,问她怎么了。 林雾坦然说:“我不喜欢这句诗。马嵬之变,贵妃之死,玄宗即使有太多无奈,但也不可否认他亲自放弃了杨贵妃。自古说红颜祸水,无非是给男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那你说说,玄宗应该怎样做?” 林雾垂眸,她不知道答案,历史也不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可她依然倔强挣扎说:“但终究不能放弃自己最爱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贵妃选择了成全玄宗呢?”江尘反问。 林雾胸口小鹿乱撞,“她会成全吗?” “谁知道呢?”江尘轻笑着说。 他抬手看了眼表,“天凉了,快回去吧。” 林雾胸中莫名噎了一口气,她把外套塞在江尘手里,快步跑回了餐厅。 江尘望着她纤弱的背影无奈一笑,也略微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不经大脑就出口的那两句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相遇,他背了一首挺悲哀的诗,是人就会觉得扫兴。 他折好手中的外套,轻叹口气又回到了车里。 林雾回到座位后,蛋糕已经切好了,孙澄一边给她递蛋糕一边问她干什么去了。 林雾想起今天她俩在宿舍的那一番话,突然不想坦白了,随口说看到一个老朋友就搪塞过去了。 那时候,她还是太单纯,不懂真的爱一个人是见不得他陷入囹圄之地左右为难、举步维艰的。 因为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和成全。 第3章 尘雾 林雾二十岁的生日过得还不错,但若是让她回忆最难忘的一点,还是遇见江尘。 那晚吃完饭,天气还不错,是比较舒服的温度,孙澄陪林雾随意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途中,林雾接到一个电话,她抬眼看了下孙澄,告诉她是母亲,就急匆匆地走到了一旁。 “妈。”林雾轻声细语地说。 何敏抑制不住咳嗽了两声,“雾啊,生日快乐。” “谢谢妈。”林雾鼻尖一酸,她甚至都没提醒何敏她今早上已经和她说过一次生日快乐了。她觉得夜风有些冷,不由得拢了拢衣领,“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何敏刚说两句话就又咳嗽起来了。 静默了两秒,父亲林志坚的话从手机传过来,“雾,生日快乐。你别担心你妈身体,你妈就是有点儿感冒。” 何敏立刻也附和起来,“都已经快要好了。” 何敏说完不由得又剧烈咳嗽了起来,林雾知道父母这么说只是想要她放心。风吹在脸上,像刀刻一样疼,林雾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流泪了。 又叮嘱了何敏两句,林雾才挂断电话,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她掰着手指细数,何敏已经尿毒症透析整整三年了。 她高三那年,何敏就查出了这病,要去医院透析。那时,他们怕耽误她高考,选择了隐瞒。 直到林雾拿到g大的录取通知书,林志坚才告诉了她何敏的病情。 那是林雾最痛苦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改志愿的机会了—— 林雾小时候看电视看到繁华的北城夜景,就指着电视告诉父母自己以后要来这读书。生于南方小县城的她好像骨子里对繁华有一种向往,喜欢万家灯火通明,喜欢车流如织,喜欢人头攒动。所以,她刻苦学习,高考第一志愿就报了北城的最高学府。 可在知道母亲病情的那一刻,她只有无尽的懊悔,她一个南方人,不远万里来北城读书,只有她自己知道回家一趟有多困难。 风打在脸上,这一刻,林雾思家的情绪达到了极点。 明月夜,生日节,异乡客,倍思亲。 那晚,挂断电话之后,林雾就和孙澄回学校了。 进了校门,林雾说想自己溜达溜达,孙澄知道她妈妈生病的事,也没多言叮嘱她早点回宿舍就先走了。 林雾百无聊赖地顺着油柏路往前走,她漫无目的地乱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学院楼前。 楼前早已经没有白天时的喧闹,只有门前led走字屏上面滚动着“2016届外国语学院硕士毕业典礼……”的字样。 夜深人静,林雾觉得有些孤寂,她蹲在楼前的石阶上发会儿呆,又掏出手机和何敏的主治医生聊了两句。 医生说何敏的病还是老样子,保持现状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医生还说何敏最近染上了春季流感,所以可能情绪有些不好,让她这个当女儿的多陪伴陪伴。 林雾打下“谢谢医生”就熄灭了手机屏幕。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离家远的无力感,深深叹了口气,手指戳在地上无聊得鬼画符。 突然,一道温暖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愁什么呢?” 林雾恍惚抬眸,撞进了江尘如水的眸子里。他的眸子很淡,风一吹,水波荡漾。林雾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天生就有这么一双深情的双眼,盛满“盈盈秋水,淡淡青山”。 她腹诽:他们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这是他们今天第三次相遇了。 林雾摇摇头,要起身,可蹲得太久腿麻了,她径直向他栽过去,弄得好像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 江尘伸手扶住了她,笑问:“没事吧。” 林雾苦着脸说:“腿蹲麻了。” 第6章 江尘打量了一下她,缓缓启唇,“你轻轻按压小腿,脚也轻轻转动,动一动促进血液循环,这样好得快一些。” 他是一个天生自带儒雅气质的人,即使是说这么无聊的治腿麻的方法,都好像是在吟诗赋曲一样。 林雾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决定照做。她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他,自己弯下腰按摩小腿。 而他就站在原地,依旧是那副风吹不动的样子。 大概一分钟,林雾觉得腿麻程度可以忍受了,她才直起腰来和他面对面。此刻细细打量他俊秀的脸,她才想起来发窘。 江尘没再提她刚刚腿麻的事情,反而问她是心情不好吗。 林雾心情再不好,也没到逢人便要吐苦水的地步。她沉默片刻,有些敷衍着说:“凑合吧。” 江尘摇摇头,略带好奇地说:“林雾,没人跟你说你是一个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悦耳动听,像鸿雁掠过,在她心间留下一道白痕。 林雾垂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偏过头去看花园里的花。 江尘主动结束这个话题,“十五的月亮十五就会圆,不会等十六的。” 她不解他为什么平白无故说这些,还是伴着好奇心转回头看他。而他只在仰头看天,意识到她的注视,他抬手指着天,“你看,圆月伴星。” 林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白玉盘似的满月挂在柳梢头,而月亮正上方有一颗璀璨的星星。 不知为何,林雾突然觉得圆满了。 清风相伴,月挂枝头,繁星点点,与一个温柔的他。 “我有点儿想家了,想我妈了。”林雾倾诉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她没说何敏生病的事,只和他吐露了自己想家的心情。 “明天周六,回家看看?”他的话夹杂着风声落到她的耳朵里。 林雾有些悲哀地摇摇头,“太远了,折腾不起。” 江尘偏过头来看她,她说自己家在南城,跨越了小半个中国来北城读书。 “原来你是个南方人啊。”江尘慨叹。 “不像吗?” “长相上有南方人的韵味,不过你怎么没有一点儿口音?” “毕竟是学语言的,对语言的感知能力可能稍微强一点点吧。”她玩笑着说。 江尘点点头,没有多言。提及南城,他心头也涌上一段往事,可他早已经过了那个需要逢人便诉说的年纪了。 而且,那些事,父亲江峰元也不让他再提。 两人没有多言,就站在楼前望了会儿天空,直到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圆月的一角。 林雾双手揣在兜里,她侧眸说:“你相机就在我宿舍,我现在就还给你吧,你在这等我一下。” 江尘点头说好。 林雾裹好衣服就加快步伐回宿舍,她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杂念,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不要让他等太久。 在林雾快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她解锁来看,是江尘发来的一条消息。 他说自己突然有急事得先走了,相机先放在她那。 风停了,林雾也放慢了步伐,她淡淡跟他说好。 * 那天和江尘的遇见似乎只是林雾平凡生活中的一个插曲,自那之后,她的生活依然在原定轨道上。 除了那个被她小心翼翼收起来的相机,好像他不曾在她的世界出现过。 直到快两个星期后,林雾才有机会把相机还给他。 不知道为何,收到他的微信她心里有几分雀跃,甚至还暗暗期待着能见到他。 大概是因为她对生来就如璞玉一般温柔的人没有任何抗拒力吧。 但事实令林雾失望了,她没见到江尘。 江尘告诉她可以直接把相机放在陈慧琳教授那里,等他过几天有时间就会来拿。 陈慧琳是院内的教授,主攻文学翻译方向,也是林雾今年翻译课的老师。 林雾以后想走的也是文学翻译方向,所以和陈慧琳也比较熟悉。 只是,林雾没想到,江尘也是文学翻译方向的硕士。 冥冥之中,她对这个男人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林雾一有时间就联系了陈慧琳,恰好她也有时间,林雾就直接去她办公室了。 陈慧琳见她来,立刻绽放了一个笑。陈慧琳是典型面目和善的人,笑起来春风拂面,连脸上的皱纹都温柔许多。 林雾礼貌地把相机递给她,跟她致谢。 陈慧琳却说:“既然你认识江尘,以后可以和他多交流交流,学业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向他请教,你们两个的思维挺像的。” 林雾不知道江尘是怎么和陈慧琳描述的他们的关系,她也不知道陈慧琳是怎么得出他们思维挺像的这个结论,明明那天晚上她和江尘还因为《长恨歌》争辩了起来。 但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她礼貌地点头致谢,然后关门走出办公室。 教师办公室集中在学院楼的顶楼,楼道里比较安静,偶尔听到楼下的几句嬉闹声和脚步声。 林雾走在空旷的楼道里,看着脚底白得发光的地板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也不曾想过,今天没见到江尘会有些失落。 但这种情绪没持续太久,孙澄给她发消息,问她五一想去哪玩。 第7章 林雾:【哪也不去,我要去乐乐家做家教。】 发完这条消息,林雾刚刚的愁绪已经烟消云散。她的生活是充实的,是要一直向前的。她有自己的学业要做,也有兼职要完成,还有父母要关心…… 她不该为了一个只有过三面之缘的人伤春悲秋。 想到这,她耸了耸肩,加快步伐决定去图书馆学习。 她想,她大概和江尘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日子在平淡中度过,林雾只收到了江尘给她的道谢。那是大概六月初,估计江尘是刚从陈慧琳那拿到相机。 林雾不知道他都在忙什么,但他这种出身望族的人大概忙得东西也是她这种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吧。 林雾没有多说什么,好像那晚的倾诉衷肠只是一场旧梦。 如今,梦醒了。 而她,也只是把那天的相遇当做一场大梦。 她不曾想过,她和江尘会在另一个花好月圆夜再次遇到。 作者有话要说: “盈盈秋水,淡淡青山。”出自阮阅《眼儿媚·楼上黄昏杏花寒》 第4章 尘雾 林雾再一次遇到江尘是在暑假后刚开学不久,那一阵子孙澄正在和高灏吵架。 孙澄和高灏仅仅因为前两天一起出去玩儿,孙澄开导航而高灏在微信上和室友聊天。他俩吵架的点是林雾不能理解的,但她也不多加评判,只能陪在孙澄身边,听她吐苦水。 孙澄穿着碎花连衣裙,脚上踏着一双矮高跟,和林雾走在北城的繁华商业区。她边走边说:“高灏就是个大直男,他到现在都不理解我生气的点是因为在我们的共同游玩中他不参与进来。” 林雾捏了捏鼻子,“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和他交流一下呢?你说了,他下次应该就注意的。” 孙澄气急败坏地剁了两下脚,“谁要和他说!明明知道我生气了还要和我讲大道理。” 林雾挽着她的胳膊,“你慢些走,一会儿你崴脚了。” 听林雾这么一说,孙澄更起劲儿了,走路的力度大得恨不得将地板踏穿。 孙澄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太显现出来,高灏突然举着一捧红玫瑰出现了。他这一大束红玫瑰在这条街也是极为显眼的存在,孙澄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高灏轻轻对林雾点头以示感激,林雾微微摇头,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把时间和空间留给高灏。 林雾远远地望着高灏和孙澄,也不知道高灏具体说了些什么,孙澄的态度从一脸拒不接受到笑着接过玫瑰花。 然后高灏把孙澄揽进了怀里,他们谈论着接下来去哪。大概孙澄想到了林雾,挑着眼往她这边看,林雾会意,挥挥手让他们先走。 孙澄貌似还有些愧疚,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林雾往前走了两步,说他们先走,她一会儿自己回学校就行。 “雾啊,对不起啊,让你出来陪我吃饭,反倒成了我放你的鸽子。” 林雾不介意,从她回高灏消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晚上注定这样了。 “那你早点回宿舍,回去后给我发消息。” 见林雾点头,孙澄和高灏才离开。 两人走了两步高灏发现孙澄穿了双高跟鞋,立刻把她背了起来。 林雾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上突然涌上一股感动。她对爱情抱有期待,羡慕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既然出来了,林雾也不打算饿着肚子回去,她想到前面的小吃街随便买点东西吃。 也是在这段途中,她再一次遇到了江尘—— 在每一座城,无论繁华与否,都会有在蜷缩在街边要钱的人。北城这座城市也不例外,在路灯下飞蛾徘徊萦绕,昏黄的灯光下坐着一对衣衫褴褛的爷孙。 他们筚路蓝缕,和周遭的环境完全割裂开,格外引人注目,林雾走到这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 他们身前陆续有人路过,不断回头观看,但鲜少有人真的走上前去给他们点钱或者在二维码上扫点钱。 林雾手摸进帆布包,记得自己身上还有些零钱。她掏出钱再抬头,就看到一个清风霁月的身影站在那对爷孙面前。 江尘穿了身西服,因为天气热,他把外套脱下来折整齐放在胳膊上。 他身上有股不染尘埃的感觉,可偏偏弯下腰来和那位老人讲话。 林雾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江尘的眉眼间荡开了笑容,他眉宇的高山积雪仿佛在这一刻融化。他挺直腰板,手摸到脖子,随意摆弄两下,脖子上的那块夺目的玉就被他摘了下来。 江尘把玉递给那个小女孩儿,又说了两句话,随后就转身离开。 林雾见他突然转身,心跳骤然加速,拿着钱包就要躲,却还是和他撞个正着。 江尘微愣了片刻,轻笑一声,径直向她走来。 林雾不知该作何反应,钱包还拿在手里,不知道该不该放回包里。 江尘大步走到她身前,“果然是你啊,离得远我还不敢认。”他语气轻松地说。 所以刻意走上前来确定一下吗? 林雾腹诽,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见她不说话,他就揉揉太阳穴静静地等她开口,他脸上没有不悦、没有焦急,仿佛等待这件事是他的使命。 林雾把钱包塞进帆布包里,思索了两秒,“你刚刚是把自己的玉送给了那小孩了吗?” 第8章 江尘轻嗯一声。 “可那东西不是不讲究送人的吗?” 江尘貌似觉得她的说法好笑,他有些慵懒散漫地问她:“为什么不讲究送人?” 林雾哪知道为什么,她不过是听家里那边的人说过而已。 见她不说话,他挑着声调又“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感兴趣,也有种问不出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 林雾哪里周旋得过他,立刻败下阵来,“我就是听家里那边的老人说过,我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讲究,也就顺口一说,你别当真。” 江尘索然无趣地点头,倏地问她吃饭了吗。 “啊?”林雾跟不上他的思路。 “没吃饭的话我请你吃,就当感谢你上次把相机还我了。” “不用,我自己去吃点就行了。”林雾拒绝,她不觉得她有在他这白嫖一顿饭的正当理由。 “你打算吃什么?” 林雾嘟嘟嘴,声音越来越小,“街边摊。” 江尘轻笑一声,“那也好,那就你带我去吃街边摊。” 林雾疑惑地看着他,倏地泄了口气,决定跟他走。在她的刻板印象里,那些贵公子的胃都脆弱到了极点,她不想折腾江尘的胃。 就这样,她被他拐走了。 江尘说他的车就在前面,林雾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街上灯火通明,路上车流如织。他们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并肩而行。 “你为什么要把玉给他们啊?”林雾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那你为什么打算掏钱给他们啊?”江尘侧眸反问。 林雾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她说:“就是觉得他们挺不容易的,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江尘说:“我和你一样。” 林雾从来没觉得一个人有这么有魅力,他说这话语气淡得像清风,没有丝毫悲悯,没有丝毫因为身份差异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好似在他的眼里,芸芸众生皆平等,而大家不过都是宇宙中的沧海一粟。 林雾痴痴地看着他,她曾经觉得“在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 而他不一样,他的出现让她觉得雪融万物,万物皆平等。 江尘轻声说:“‘淡漠是半个死亡’,很幸运,你我都在还活着。” 林雾追上他的步伐,她好似在冥冥中感悟到了陈慧琳老师口中“他们思维挺像的”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在这一刻,林雾才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和他毫无差距,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问他还有多久到。 江尘伸手,“就前面。” 林雾抬眼,看到一辆银灰色的车,是一辆特斯拉。 她本来对车不了解,但架不住孙澄总在宿舍里念叨。孙澄懂车,是因为高灏爱车。 林雾静静地走到副驾旁边。 如果说刚刚的交谈让她觉得自己和江尘没有丝毫差距,那此刻,她刚刚那些想法就全部被覆灭了。 林雾再一次被窘迫席卷,她有种手足无措感,她没想到她连这车的车门都不会开。 就在这一刻,她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江尘的呼吸打在她的头顶。他没用语言给她讲解这车门怎么开,反而用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掌,手把手带着她打开了车门。 就像上次,他也是亲手带着她用那昂贵的相机。 林雾错愕地回头看他,而他早已在车门打开之后就松开了她的手。他胳膊上还挂着西服外套,而手却放在车门上方帮她护住头,他说:“别撞到。” 林雾就这样坐到了他的车里,他车里没有奇怪的味道,只有和他身上一样的淡淡的清香。 她坐在车里系上安全带,看着街边的景象节节后退,心中涌上一股感动。他这人总是事事周到,维护着她敏感的自尊心。 “想吃什么?” 林雾:“都行。” “真没什么想吃的?” 林雾弄不准他的胃能吃什么,继续摇头说都行。 江尘点头,把车开到了一家西餐厅位于北城cbd顶层,可将北城的好风景尽收眼底。 西餐厅是高档餐厅,一进门林雾就感受到了热情。可这里服务生的热情并不烦人,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服。 那服务生认识江尘,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一个阳台的座位。 沿途中,林雾望着金碧辉煌的装饰唏嘘不已,她默默地跟着江尘,享受着原本不属于她的待遇。 餐厅整体比较雅致,音乐声缓缓传进林雾的耳朵里。她仔细地分辨,是小提琴冥想曲《沉思》。在宁静起伏的旋律中,有种淡淡的典雅。 林雾跟着江尘入座,阳台上的风很暖,坐在高楼上,透过玻璃墙,将北城繁华灯火尽收眼底。 江尘把菜单摆正推到她面前,“吃什么?” 林雾随便点了份牛排。 “北城真大真美。”她感慨。 “你很喜欢这座城市?” “喜欢。”她眼中闪着星光,“从小就心向往之。” “那毕业后留在这里吗?” 林雾笑容僵在原地,“我不知道。” 大城市竞争太激烈,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融入这座城市,她也不知道自己奋斗多久才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北城有一席自己的安身之地。而且,北城离南城太远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背井离乡。 第9章 她一直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北城这里身如不系之舟。可看着江尘,她第一次有了不该属于她的奢望。 林雾垂眸,看着餐桌上用来装饰的玫瑰花瓣,把自己心里的念想打碎了。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相遇仅是萍水相逢而已。 江尘笑着结束这个话题,“随遇而安就好,一切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林雾轻轻点头。 江尘让她抬眼看月亮,说:“上次见面也是月圆时节。” 林雾也觉得巧,只是这次见面她的心境到底是不同了些。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悦,江尘是一个温柔的人,把她照顾得很好,以至于她脚已经踏出了这家餐厅,心还留在阳台上三十度的风里。 “天晚了,我送你回学校。” 林雾没拒绝,只是在车上,她还是有一股巨大的落差感。 她想,走过这条路,下了这辆车,今晚的一切梦幻将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出自今山事《一杯茶垢》 “淡漠是半个死亡。”出自纪伯伦《沙与沫》 第5章 尘雾 林雾这个月有些忙,乐乐上初中了,英语依旧跟不上,乐乐妈和她商量着一周再加一次课,这课定在了周六晚上。 林雾上完课后天色渐暗,她急匆匆骑上电动车往学校赶。电动车是她为了家教特意买的二手的,倒是省时省力了很多。 她一会儿回学校后还要找陈慧琳去看大创项目,她是大创项目的组长,教授特意在等她。 林雾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收到了陈慧琳的微信。林雾在红灯前停下来,边跟教授道歉边说自己马上就到。 陈慧琳倒是宽慰她不要着急。 林雾收起手机,红灯也在这一刻变绿了。她的后半程路畅行无阻,一路绿灯进学校。 林雾停好车,随意瞥了一眼,看到在教学楼前的停车场有一辆银灰色的特斯拉,在昏黄的路灯之下,车泛着光泽,隐匿在角落里。 莫名其妙,她又联想到了江尘,想到了他那双有温度的手。 原来,自上次一别,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天都已经从盛夏渐渐转凉了。 林雾收回思绪,拔下车钥匙,匆匆跑进教学楼去坐电梯。 眼看着电梯门合上,她加快脚步,气喘吁吁地说让里面的人等一下。 她步履匆匆,人站在电梯正前方的时候,电梯门也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嘴角挂着笑,静静地看着她。 林雾说不出那种感觉,好似时间停滞,大梦浮沉。她直勾勾地盯着江尘,脚也粘在了原地。 江尘也不催她,修长的手轻轻拦着电梯门,不让这门关上。林雾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一切都游刃有余,永远不慌不忙。 直到电梯发出蜂鸣声,她的思绪才缓缓回炉。她低眼往下看,觉得电梯门就像是一道鸿沟,拦在她和江尘之间。 上次一别,回宿舍后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她觉得无论如何,她和江尘都不是一类人他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翩翩公子,而她不过是个普通的落魄学生。身份的差距注定是他们之间的鸿沟,而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阶级的鸿沟她永远跨不过去。 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做“灰姑娘”的美梦。 “还不进来么?”江尘突然开口,他依然语气淡然,没有丝毫不耐烦,温柔得像冬雪刚刚消融,润物无声。 林雾觉得那一刻山崩地裂,所有的一切都重建了,刚刚那道鸿沟似乎被他填满了。 他铺就了一条平坦大路,在对面笑着等她走过来。 林雾缓缓抬脚,这两步路走得她心潮澎湃,她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对他说:“好巧啊。” 江尘按下关门键,侧眸说:“是挺巧的。” 电梯缓缓上升,林雾觉得比以往她坐的每一次电梯都要平稳。她心里小鹿乱撞,只好紧紧盯着变换不停的红字,细数着还有几层到终点。 电梯很大,平时挤着上课的时候能乘二十人。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倒是显得有些空旷。 江尘不介意小姑娘的拘谨,透过泛着光泽的电梯门上的倒影细细打量着林雾脸上那些小表情,觉得挺有意思的。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的时候,他看到林雾明显舒了一口气。 她侧眸对他说:“你先走吧。” 江尘没和她推脱,微微颔首就迈着大步出去了。 林雾跟在他身后,看他敲了办公室的门,才后知后觉他们进的是一间办公室。一瞬间,林雾真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她早该想到他也是来找陈慧琳教授的。 她这人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和江尘有关的事上,就觉得力不从心。 陈慧琳见他俩进来,摘掉老花镜,“你们两个倒是赶到了一起。” 江尘嘴角微扬,略带着感慨地说:“是挺巧的。” “那你们两个谁先?” 林雾还没开口,就听他说:“女士优先吧。” 陈慧琳慈祥地笑,跟林雾招手,“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请教你师兄,他当年的大创项目可是获过奖。” 陈慧琳说这话的时候满眼欣喜和欣赏。 林雾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依然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这些事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但他的云淡风轻不是伪装出来的故作不在意,而是真的不在乎。 第10章 林雾把书包摘下来,急匆匆地翻找文件,手上的电动车钥匙不小心落到了地上。 她还没低头,就有人比她先弯腰了。 江尘帮她把钥匙捡起来,他挑着眉轻笑,心里慨叹还真是个小姑娘,哆啦a梦的钥匙链显示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幼稚和活力。 他轻轻把钥匙放在桌子上,用两根手指推到她面前。 林雾咬咬唇,“谢谢。” 林雾拿出文件之后就开始给陈慧琳讲自己的思路。 江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一把椅子,他静静地坐在那,微微翘起二郎腿,西服裤子被熨平的裤脚没有一丝褶皱。 林雾不自觉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他托着下巴,微眯着眼,似乎对她讲的东西很感兴趣。 林雾怕耽误大家的时间,所以语言简洁,很快就说完了,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 林雾组的大创项目研究的是关于英汉翻译的数据库问题,她们小组旨在在数据库中进行大量输入,然后利用数据检索功能将大数据归类,这样译者在翻译的时候就拥有了人工智能的简单方式进行筛选学习,会大大提高学习效率。 陈慧琳将视线转移到江尘身上,江尘会意,把腿放下来,人坐得挺直,少了两分刚刚的散漫。 “想法挺好,实践起来挺难。”江尘评价。 林雾在那一刻觉得如坠冰窟,“实践起来挺难”这评价不就相当于说她这个东西啥也不是么。她手轻轻地攥住衣角,有些疑惑地看着江尘。 江尘用修长的手把她的文件勾过来,林雾立刻凑到他面前。她保持着“俯身倾耳以请” 的姿态,微微颔首,视线紧追着他的手指。 林雾听见他轻叹一口气,他把文件平放在桌子上,人立起来,逼得她只好挺直腰板看着他。 江尘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放到她身后,“坐下听。嗯?” 见她没反应,江尘说:“咱们是在探讨这个问题,我又不是说教,没那么严肃。” 林雾乖乖坐在他身边,听他说自己的想法。 江尘觉得以她现在的时间、精力、人力,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构建出那么大的一个数据库,说她还不如从一个小点出发,由点及面,好弄,也挺有意义的。 听他讲完,林雾的崇拜之情都要从眼中溢出来了,她就差对他鞠躬叫一声师傅了。 江尘把文件折整齐,递给她,“回去改吧,有事直接找我就好,你不是有我联系方式么?” 林雾愣愣地点头,说好。 林雾关门走出办公室后,思绪还悬在半空。江尘的话语在她的耳边萦绕,不得不说,他这人很有本事。 楼道里开着几盏白炽灯,林雾的脚步声响在楼道里。 尽管她不想承认,可她的心好像不受控制,她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他了。 那晚风有些凉,林雾背着书包在教学楼下等江尘。天有些阴,挂着七八颗星。林雾徘徊在原地,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那辆车上,那车好像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突然,在低矮的灌木丛里跑出来一只大橘猫。 林雾喜欢猫,经常在学校里喂猫,这些猫也和她混了个脸熟,见到她也不躲。 林雾蹲下身,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玉米肠,剥开后放在一旁的石阶上,大橘猫立刻低头吃。 林雾轻轻摸摸大橘猫,自言自语嘀咕说:“你是不是又长肉了。” 江尘出来就见到这样一幅场景—— 她蹲在一团,显得格外娇小,路灯打在她的身上,有种由内而外透露出的溶溶温馨感。 江尘不免失神多看了两眼,顺便听到了她在那和大橘猫对话。 “我有点儿羡慕你,我就怎么吃都不长肉。你看我这小细胳膊,恨不得一拧就会折。” 林雾是典型的怎么吃都不会胖体质,因为太瘦,经常生病。 江尘望着单纯的姑娘有些失神,她想起上次再餐厅她确实吃的挺多的,不像别的娇滴滴的女孩子故意掩饰自己的食量。 她就是她,一个坦荡荡的她。 风起,江尘禁不住干咳了两声。 林雾闻声立刻扭身站起来,吓得大橘猫叼着剩下的半根肠蹿进了灌木丛。 江尘偏头问她:“怎么还不回去?” 林雾舔舔唇,“刚刚没和你道谢。” “所以特意在这等我?”江尘看着耳朵有些发红的小姑娘。 林雾点点头,下一秒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 “那你还道谢吗?”江尘想起她刚刚和猫对话的幼稚样儿,特意逗她。 林雾点头,“谢谢你,刚刚你说的很有用。” 江尘轻笑,“早点回宿舍吧,天凉了。” 林雾说好,收拾好书包就骑上电动车就跑了。晚风吹起她的发,吹起阵阵波浪。 江尘望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她从视线中消失,他才上车。 回宿舍后,孙澄立刻围过来,“雾啊,大创项目怎么样?” 林雾给她简单说了一下。 孙澄感慨:“我靠,江尘这么厉害!” 林雾点头。 话题扯着扯着就扯到了江尘的八卦上,林雾在孙澄滔滔不绝的话语中见缝插针,试探着问:“那他这个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孙澄怎么知道江尘这个人是好或坏,她又没切实接触过他。她只能凭借着对那些公子哥儿的刻板印象说:“反正他们那个圈子挺乱的,估计也没人信爱情。” 第11章 林雾失望地“哦”了一声。 孙澄突然拍了一下大腿,给林雾吓了一个哆嗦。她压低声音跟林雾说:“你知道于胭吧。” 林雾点头。 于胭在学院里是个挺奇特的存在,旷课是常有的事儿,但期末成绩还不错。要不是因为她那堆私人的烂事,估计评奖评优也有她的一份。 院里很多姑娘都看不上她,但又隐隐都有些嫉妒她。 孙澄凑在林雾的耳边,“听说她最近被人包了,那人开车送她回来,是大奔。” 林雾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虽然学院里很多女生都不喜欢于胭,但她觉得各人有个人的生活方式和活法罢了。 林雾和于胭接触不算多,但在有些方面,她其实还挺欣赏于胭这个人的。 孙澄见林雾没有抓住重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没懂我的意思,他们那个圈子连一个平等的恋爱关系都没有,都叫‘跟着’或‘包’!” 林雾口中像刚刚吞了药渣子一样,泛着淡淡苦涩。她嘴唇几次开阖,却没说出一句话。 那晚,林雾睡不着,她打开手机,打开和江尘的聊天框,时间还停留在六月初。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想他亲口告诉她“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她有什么立场问他这些问题呢? 林雾点开他的朋友圈,是最原始的状态,一条动态都没有。林雾看着那条灰白色的线,大脑一片空白,再度陷入迷茫。 江尘。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于胭是系列文《烟火不寂寞》的女主,感兴趣的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 第6章 尘雾 周末晚,林雾给乐乐做完家教回学校,在路上捡到了于胭。 北城的天已经转凉了,林雾骑着电动车回学校都能感觉到瑟瑟秋风。而于胭却只穿了一件玫红色的吊带裙,如瀑的长发随风飘起。寒风打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自上次孙澄说于胭被包养了,林雾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情感。 可她此刻看到寒风中的于胭,还是忍不住停在了路边。她凑近于胭,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于胭微眯着狐狸眼静静地看着林雾,突然露出个娇媚的笑,“你挡住我的路了。” 林雾舔了舔嘴唇,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于胭也不拒绝她的好意,她拢了拢头发,显出了三分慵懒,“你把衣服给我了,你不冷吗?” 顿然,大风吹过,林雾瑟缩了一下,牙打着颤颤说:“还行吧。” 于胭把她的衣服从自己的身上脱下来,又老样子披到了她的身上。她懒懒散散地开口,“林雾,你是也看不上我这种人吗?” 林雾摇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罢了。” 她从来不喜欢从片面评价一个人。 包括对江尘这个人,即使他给她的表象是个好人,可她不想被表面温柔麻痹了双眼。 于胭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姑娘,可她却对眼前的人产生了善意,难得开口说了句:“谢了。” 林雾:“走吧,我带你回学校。” 于胭看了眼林雾的小电动车,摇头,“我不回宿舍。” 林雾听说过于胭和舍友的关系很僵,依然忍不住发问:“那这大晚上,你去哪啊?” 还穿成这样。 于胭把手机从手提包里掏出来,页面调到一个手机号,“你要是不想让我今晚上睡大街,就帮我一个忙。” 林雾迷茫地接过手机,看到备注是“赵先生”。她猜测,这个赵先生就是传说中的于胭背后的金主。 “怎么帮?”林雾问。 于胭手扶着额头,“你给他打电话,就说我喝醉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雾咬唇,点头应下。 她拨通了手机号,打到第三遍对面才接。 赵冀舟当时正在场子里打牌,他一晚上没少抽烟,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怎么了?” 林雾被这气场惊到了,她故作冷静地说:“赵先生你好,我是于胭的同学,她喝醉了,我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 对面沉寂了很久,久到林雾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赵冀舟松口了,“你把地址发我,你们在原地等我。” 挂断电话,于胭轻笑一声,把手提包扔在路边,人直接坐到了地上,把碍事的高跟鞋也脱下来扔在一旁。 林雾看她冻得发白的嘴唇,又问:“你真的不冷吗?” 于胭视线往外飘,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她清冷地说:“今天谢谢你,等哪天你需要我,我一定尽量帮你。” 林雾迟疑着点头。 于胭似乎真是喝醉了,有三分上头,她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你回学校吧,别太晚了,该门禁了。” 林雾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学校十一点的门禁。按理说,她该走了。可她放心不下于胭,遂摇头,“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于胭没有多加感激,甚至在她的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情绪,她说:“你随意。”后又补充,“到时候回不去宿舍我可帮不了你。” 两个姑娘就这样站在夜色里。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一辆奔驰才出现在夜色中。大灯打在路上,林雾看到空中飘着尘埃。她扭过头要去问于胭是不是这辆车,于胭此刻呈现出了“无家可归”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哪还有刚刚的云淡风轻? 第12章 于胭胳膊紧紧环住大腿,头扎在胸口。林雾仔细观察,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很快,奔驰停在面前,一个穿着黑西服气场强大的男人从后座下来。 正在林雾想要和他交涉的时候,发现江尘居然从驾驶座下来了。他穿的没那么正式,灰白色的风衣随风而起。 江尘和赵冀舟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一白一黑,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阴冷狠厉。 林雾在见到赵冀舟的那一刻才彻底明白孙澄口中“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是什么样,而此刻,她有无穷无尽的庆幸,庆幸江尘不是这样的人。 江尘微愣片刻,笑着说:“是你啊。” 他丝毫不掩饰与她认识这件事,惹得赵冀舟也多看了林雾两眼。 赵冀舟没多言,脱下外套披在于胭身上。于胭睁开迷离的双眼,娇气地称呼他:“赵先生。” 赵冀舟懒得拆穿她,或者说,他很享受她假装很依赖他的这个过程。他用外套把于胭包好,单手给她抱了起来。 于胭歪头指着自己扔在路边的手提包和高跟鞋,赵冀舟无奈,弯下腰把东西捡起来,单手紧紧护着她。 林雾看着于胭立刻在赵冀舟的怀里缩成了一小团,白皙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赵冀舟直接把她抱到了后座。她立刻娇羞着环住他的腰,趁着这仅有的一点儿醉意扎进他的怀里。 林雾看到于胭上车了,心也就放下了。她看了眼江尘,说:“那我就先走了。” 其实她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可她没有立场问。 江尘优雅地抬手看了眼表,“你确定你还回得去?” 林雾心如死灰,她只能去开间房了。 江尘拉开车门,对赵冀舟说:“二哥,这姑娘回不去学校了,我得顺路安顿一下她。” 林雾茫然地看着江尘,他扭身对她说:“先上车。” 林雾摇头,她视线落在自己的电动车上。 江尘会意,帮她把电动车挪到街边的门店前面。他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做起这事儿来倒也是游刃有余,也没有丝毫对林雾的忧虑的不理解和鄙夷。 “明天早上我送你过来骑车好不好?” 林雾顿了一下,点头。 江尘怕她觉得后座有人不自在,特意给她拉开车门,护送着她进去。他上车后,对赵冀舟说:“二哥,我先送你们回去吧。到时候还要借一下你的车,我得把这姑娘安顿了。” 林雾闻言,手不自觉地攥紧安全带。 赵冀舟单手环着于胭,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随你。” 林雾好奇地透过后视镜瞄了眼于胭,她像一只慵懒的猫乖乖地趴在赵冀舟怀里。 江尘把赵冀舟和于胭送到家之后,才带着林雾去酒店。 途中少了两个人,林雾明显放松了很多,肩膀都舒展开。她不由得好奇问:“刚刚那个人,你叫他二哥?” 江尘没多解释,“他在赵家排行老二,按辈分,我得叫他一声二哥。” “那你呢?” “我什么?”江尘单手把方向盘打转。 “你在你们家排行老几?” 江尘顿了一下,“第三,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林雾早已经把他是私生子这一茬儿抛掷脑后了,“那你一定很幸福,不像我,从小就我一个人,挺孤单的。” 江尘轻“嗯”了一声,规避掉这个话题。 “那你今天怎么会来?”她指跟赵冀舟一起。 “二哥喝了点儿酒,不能开车,我恰好也在,就做了个司机。” “你呢,怎么和于胭在一起?”那时候,赵冀舟的那些兄弟还对于胭提名道姓,谁也没想到,后来大家都要称她一声“嫂子”。 “我家教回来,看她一个人在路边。” “对了,我……”林雾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家普通的酒店,或者青旅什么的。” 江尘:“二哥说感谢你,让我照顾好你,花的钱都算在他头上。” 林雾安分坐下来,赵冀舟在车上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什么时候说这些话了。而且他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能说出这话。 林雾知道,又是江尘在维护她敏感的自尊心了。 林雾出来也没带身份证,就凭借着“黑户”住进了北城最好的酒店。她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感觉到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包,不免觉得寒酸。 林雾跟着江尘踏进迷宫似的酒店,他把她送到了房间门口,刷卡带她进去。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找我,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骑车。” 林雾木讷地点头。 “好了,休息吧。”江尘退出房间,顺带着要把房门关上。 林雾闭上双眼,那门突然又打开了,“对了,你大创的项目改的怎么样了?” 林雾:“……” 江尘轻笑着问:“不是说好有问题找我的吗?我等你的修改后方案等了好多天,愣是没收到。” 林雾沉默不言,她才不会说自己为了躲他才没把文件发他。 “你困吗?”江尘问。 林雾条件反射地摇头。 后来,江尘不知道从哪弄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两人窝在写字桌前面研究起了林雾的大创项目。 第13章 江尘只有在碰到自己感兴趣的学术问题才会滔滔不绝,他用笔敲打着电脑屏幕给林雾指出问题。 林雾有些失神,橘色的灯光下,他这个人格外温柔,就连他的声音都像浸过春水。 江尘用笔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逗她,“上课走思,回去把题抄十遍。” 林雾手捂住额头,她一霎那鼻尖酸涩,她不懂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一颦一笑都能钩住她的心弦。 江尘看她眼中起了一层水雾,眼中满是自责,“我打疼了?” 林雾摇头,吸了吸鼻子,“刚打了个哈欠,有点儿困。” 江尘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他起身收拾东西。 林雾焦急地拉住他的胳膊,随即又骤然松开。她呆滞地说:“讲完吧,我想听。” 江尘发现小姑娘倒是很认真,她强打着精神,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时不时还提出一个有价值的问题来为难他。 后半夜,江尘接了个电话,他去套房外面说了两句。他也没觉得自己说了多长时间,再回来,林雾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手里还拿着笔,笔迹不小心画到了胳膊上,弯弯曲曲的两道痕迹。 江尘心在这刻化的一塌糊涂,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奢望。 他嘴角挂着笑,沉寂两秒,用手轻轻晃她的胳膊。 林雾睡得不沉,晃两下就醒了,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江尘声音有些沙哑,“去床上睡?” 林雾耳根立刻晕染上一道彩霞,她惊慌失措地道歉,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定刚刚那个睡姿自己没流口水才算安心。 “太晚了,去睡吧,有不懂的微信问我就好。”他顿了一下补充,“不用刻意躲着我,我应该没那么吓人吧。” 原来她那点儿小心思在他这被看得一清二楚。 林雾抿唇说好。 江尘推门出去之后,林雾刚刚的那点儿睡意已经被消磨干净。她无聊,心又静不下来继续改大创项目,只好站在阳台上发呆。 北城的夜色很浓,灯光璀璨,林雾觉得自己好像要融入到这夜色之中。 第7章 尘雾 林雾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坐了起来。望着璀璨亮丽的天花板,她骤然低头,看着裹在自己身上白花花的被子,昨晚的记忆才在脑海里丝丝回炉。 林雾爬下床,捂着脸沉思了两秒,简单拢了拢头发,立刻去开门。 门开的刹那,江尘的手正好保持着要叩门的姿势。他轻笑一声,收回手,解释:“我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怕你迟到,所以早些过来叫你。” 林雾尴尬地揉了揉头发,“手机可能没电了吧。” 昨晚她站在阳台上胡思乱想了一阵,收到了孙澄的电话炮轰。孙澄问她怎么还没回宿舍,林雾条件反射地去扯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什么目的。她说给乐乐补课回来的晚了,就在附近开了间房。 孙澄叮嘱她注意安全,就挂了。 电话挂断后,林雾就顺手把手机扔在了阳台的茶桌上。这么消耗了一晚上,估计手机是关机了。 “你先收拾收拾,我去下面等你,一会儿带你吃早点。” 江尘说完这话,林雾才意识到他换了一身衣服,昨晚他穿的是灰白色的风衣,今天倒是换成了一身深蓝色的西服。 林雾轻轻点头,要关门,江尘突然拦住门,“你手机,我帮你冲下电?” 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信任,林雾把手机递给了他。 直到江尘离开,她去洗漱的时候,昨晚的门才抽丝剥茧一般在她脑海里回荡—— 昨晚那个梦应该算一个噩梦吧。 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似乎是在一个酒吧,也许是舞厅。里面音乐声震天,各色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雾记得自己被一群穿着暴露的女人层层包围,她们似乎画着精致妖艳的妆容,对着她手舞足蹈,逼着她站到台上跳舞。她一扭头就看到了地下坐在卡座里的江尘,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再然后,所有人的脸都旋转到了一起,面目狰狞…… 林雾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指甲恨不得嵌入皮肉里。 她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难过,心口还泛着细碎的疼痛。低头将凉水拍在脸上,人才渐渐清醒。 洗漱完收拾好,林雾就乘电梯下楼了。江尘原本是坐在那休息,一抬眼看到她倒是立刻站了起来。 他简单对她招了一下手,她见他松弛的模样,在电梯口呆滞住,他反而率先朝她走过来。 “早饭吃什么?” 林雾受那个梦的影响,心里有些别扭,低着头拒绝他:“不吃了吧,我想先回学校了。” 江尘也没多说:“那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去昨晚那吧。” 她要去骑车。 早上的天气不错,他们出来的比较早,没赶上早高峰,路上的车也没那么多。车顺着光开,阳光透过车窗射了进来。 江尘侧目看她,她一路上沉默不言,头倚在靠椅上,眯着眼。 他发现光照在她的脸上,睫毛下形成层层阴影。小姑娘的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江尘修长的手一勾,把遮阳板放下来,光线立刻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第14章 她错愕地睁开眼,又看了眼他,像迷失方向的森林小鹿。他说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到了他叫她。 她忽然觉得很安心,竟真的睡着了。 林雾这次睡得时间不长,但很踏实,以至于被江尘叫醒的时候她还有种想要赖床的感觉。就像当年上学的时候,她不想早起就赖床撒娇,等着父亲林志坚哄她一样。 江尘是把车停下来才发现她真的睡熟了,小姑娘睡着的样子很恬静,窝在那一动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化妆,倒是素得干净。 他对这副安静恬淡的画面产生了眷恋,他坐在那远远看着她,觉得岁月静好、时光柔美,不忍心把她叫醒。 他屡次低头看表,直到觉得再不叫醒她她今天早八就要迟到,他才轻轻喊她的名字。 林雾一睁眼就溺毙在他无尽的温柔中,她思绪放空,昨晚那个噩梦产生的纠结和恐惧慢慢散尽。 “再不醒,你就要迟到了。”他手指轻点了点腕上的表。 林雾抬手捏了捏鼻子,打了个哈欠,“谢谢啊。” 她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推门,却被他叫住。 林雾回眸,江尘把她的手机递给她,随后手伸到后座,把早点拿给她。 林雾有片刻错愕,他这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去买了早点? 江尘把纸袋塞进她的怀里,“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课。” 见她不理睬,他又轻“嗯”一声。 林雾慌乱中点头道谢,下车后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六神无主了。 * 林雾骑着电动车回学校,车筐里还放着江尘给她买的早点。 风一吹,装早点的纸质袋子发出簌簌声响,倒也显得几分悦耳,衬得这一早心情还不错。 林雾拿着早点回宿舍,早点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是江尘怕她吃不饱特意买了很多。 林雾把早点分了一半给孙澄,孙澄边喝牛奶边问林雾是不是彩票中奖了。 林雾觉得遇见江尘这么好的人比彩票中奖的几率还要低很多。 她啊,是走了大运了。 简单吃完早点,去上早八。 早八是一节公共课,偌大的教室里挤了好几个班的人,人满为患。 林雾和孙澄去的比较晚,后排的座位已经没了。仅有的几个空座还都被旁边的人说有人占了。 孙澄边抱怨边拉着林雾坐到了第二排的角落。 “雾啊,下周咱俩得早点来,来晚了只能坐前排了。” 林雾虽然是个好学生,但对公共课也头疼。她从包里翻出书,点头表示对孙澄的说法跟赞同。 公共课的老师是个挺严肃的人,尽管心知肚明学生上这门课很水,但依旧按照自己的标准坚持自己的考核制度。 老师拿着玻璃水杯走上讲台,调了调扩音器说:“一会儿上课铃响就开始点名。” 台下一阵哀嚎抱怨。 “有几个同学次次不来上课,累计旷三次课,这门课在我这就直接挂了。”老师平静地说。 台下的抱怨声更大了一些。 老师的花名册都是按照班级排名的,林雾的名字在最后面,所以她就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 突然听到于胭的名字,林雾翻书的动作一顿。 昨晚于胭被赵冀舟带走了,估计不会按时回来上课的。而且这次是公共课,于胭旷课也是常事儿。 老师在台上扶了扶眼镜,自己还嘀咕着说:“这个于胭是第三次没来了。” 这话被林雾收进耳朵里,她突然举手答了一声到,把旁边的孙澄吓了一跳。 老师眯着眼看了眼林雾,低头在于胭的名字后打了个对钩。 林雾心砰砰砰跳个不停,见到老师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她才舒了口气。 孙澄拉着她的胳膊,“雾啊,你有毛病吧,你替于胭答到。而且咱们坐的这么近,老师肯定记住你了,一会儿喊你的名字你怎么办?” 在公共课,有同学不来上课,其他同学帮忙答个到也是常有的事。 但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坐在后排的安全地带混水摸鱼、蒙混过关,像林雾这样坐在前排帮人答到的还是头一次见。 林雾舔舔唇,“没事,我不答到也只是第一次旷课,没啥大影响的。” 可于胭要是这次再被记下来,她就这门课就直接挂了。 孙澄说她傻。 林雾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因为昨晚,她和于胭那场短暂的相遇吧。 有些人是既定缘分,你明知道你们交集不会过深,但凭借第六感你还是想要帮她。 下课后,林雾去打印全国翻译大会的志愿者报名表,碰到了蒋方麟。 蒋方麟是隔壁班班长,邻家大男孩的那种类型。他长相没有很惊艳,但却让人觉得舒服踏实。 从大一军训之后,蒋方麟就对林雾很热情。孙澄说蒋方麟是在追林雾,林雾却没这种感觉,因为蒋方麟除了在和她见面的时候热情一些,没有其他任何像是追人的表现。 林雾觉得,可能蒋方麟这个人就是个生性热情的人,逢人笑脸,阳光开朗。 蒋方麟见到她笑容绽开,“你也来打印翻译大会志愿者的报名表?” 林雾点头后沉默,空气有一瞬间凝滞,她后知后觉寒暄着问他:“你也要报名?” 第15章 蒋方麟的话匣子就此打开,“对啊,当个志愿者,积累一些经验,多一些服务经历,以后说出去也是一项优势。” 林雾淡淡抿唇,她报名的原因和他不同,她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听说这次翻译大会有国内很多顶尖译者到,他们总归会分享一些东西的。 话题到这,林雾不想再谈了,静静站在那操作打印机。 蒋方麟收起自己的打印表,“对了林雾,你和于胭很熟吗?” 林雾一脸雾水。 蒋方麟挥手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没见你和她一起走过,觉得你们应该不认识,没想到你居然会帮她答到。” 林雾:“我和她算是有些缘分吧。” 林雾按下确认键,打印机发出的声音掩盖了静默的空气。 眼看着林雾拿起东西要走,蒋方麟还是拦在了她面前,“林雾,你和于胭不是一类人,你少和她接触,她可是在酒吧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驻唱。” “在酒吧驻唱怎么了?”林雾拧眉,“靠着自己的嗓子挣钱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羞耻的。”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么维护于胭。 “我是怕你被她带坏了。”蒋方麟着急地说,“咱们这种人是要以后保研的。” 林雾叹口气,“以后读不读研,这件事我自己都没想清楚,你倒是先替我安排好了。” 蒋方麟这才意识到,他今天这些话过分了。 林雾维持着礼貌,和他点头后就离开了。 出门后,林雾才发现,以“听说”二字评价一个人是她以前最大的思想误区。 她听说蒋方麟是学院里很好的人,可他这人也会偏执、狭隘、局限。 她也曾听说江尘这种人高高在上的人,可他也不是这样。 第8章 尘雾 九月底,全国翻译大会正在如火如荼举行中。 一早,林雾就跟着校车出发了,披着晨光熹微,她还有些困,缩到后排角落里闭目养神。 突然察觉到身边有人,她强打着精神睁开了双眼。 蒋方麟坐在她一旁,“没睡醒?” 林雾迷糊着点头,复又要闭上眼睛。 “我看名单上你这次被分到了门口组织签到的活动。” 林雾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本来以为能分到内场,听一听顶尖翻译老师分享翻译方法。结果这下可好了,连内场都进不去,梦想直接被扼杀在摇篮里。 蒋方麟有些可惜地问:“那你要在这待一整天吗?” “对啊,下午那场还要组织签到,没必要中间折腾一趟。” 林雾分到的任务是在门口拿着签到表组织人员签到,等大会一开始,她就没任务了。可大会场地在北城市中心,距离学校比较远,一来一往坐车就得折腾半天。所以她准备一直在场地呆着,等结束晚上跟着校车回去。 “那你不能进内场吗?”蒋方麟试着问。 林雾悻悻地摇头,失落地说:“我问过了,不允许。” 蒋方麟点头,没说什么。林雾自动认为这个话题结束了,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对了,那天大创答辩的时候,你们组的那个可太棒了!”蒋方麟突然想起这件事,由衷地赞赏。 林雾想起了江尘的功劳,睁开眼,脸颊有些泛红。 “林雾你是真厉害,咱们学校进市级的项目一共也没几个。” 林雾只好谦虚地道谢。 “明年,明年你能不能带上我?”蒋方麟问。 林雾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我不知道我明年还会不会搞这个,毕竟明年这个时候都大四了。” 蒋方麟轻叹了一口气,“我要是能像你一样拿下一个大创项目,保研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雾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沉默着又闭上眼睛。 车颠簸了一路终于到了,可能是因为缺觉,林雾脸色不太好,。也可能是颠簸得有些晕车,觉得胃里在翻滚。 这么一折腾,她连早饭都没吃。 等大家换好志愿者衣服,带上工作牌,林雾就跟着去了工作岗位。 这次翻译大会很正式,上面也很重视,就连林雾他们这些志愿者都经过了三天的培训。据说参会的嘉宾除了有翻译界的那些大佬,还会有许多企业家过来。 林雾端坐在桌子前,面前放了几张签到表,她随便扫了一眼签到表,首页的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人物。 林雾想有生之年她也算是头一次见这么大阵势,也算没白来。 正想着,就陆续有人进场了。 林雾礼貌地站起来,引导着入场人员进行签到。她盯了很长时间,也不见首页的那些大人物签到,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需要签到呢。 是她想法单纯了。 林雾垂着头在懊恼之中,顺手翻看签到表,看上面还有多少人没来。 无意中扫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江尘。 林雾说不清此刻的感受,心里小鹿乱撞,有些期待着见到他,但又想躲着他。 她隐约记得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好久了,中间他们也联系过,不过都是在微信上。无非就是他问她大创项目改的怎么样了,或者她虚心地请教他一些问题。 而这次看到这个名字,林雾有种网友奔现的紧张感。她手扣住桌子上面红丝绒桌布,从兜里掏出手机。 第16章 林雾细眉轻蹙,绞尽脑汁在那组织语言。她想问问江尘是他真的来参加全国翻译大会了,还是签到表上这个人只是和他同名而已。 犹豫良久,对话框里的字被她删了又删。最后,林雾还是气馁地放下手机。 她不否认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确实挺想见他的。可她还有少女的娇羞和矜持,又不想把这种情感表现出来。 眼看着大会开始了,林雾也没等到江尘,她叹口气,把签到表收起来。她竖着耳朵听着内场的响亮的鼓掌声,心里猜测着下面会是哪个人发言。 林雾把东西简单收拾好,就拖着椅子坐到了一旁,她低头玩儿手机,又有意无意地玩弄着胸前挂着的工作牌。 她想如果这个牌再换一个颜色,她就也能进内场瞧一瞧了。 江尘出来接电话,一抬眼就见到了小姑娘的鹌鹑样,看她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地低头玩儿手机。 他三言两语和对方结束了电话,把手机收好就站到她面前。 林雾正在看小说,身前站了一个人,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工作安排呢,立刻把手机熄屏,茫然抬头。 江尘笑言:“你怎么在这?” 心心念念的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林雾有些不知所措。而他依然温柔得眉间像是挂了一层融雪,等着她的回答。 林雾站起来,她感觉她离他更近了一些,“我是学校的志愿者啊。” “志愿者?不是应该在内场吗?”他在内场看到了很多和她穿着一样衣服的人。 林雾露了一个哭脸,“我分到的任务是组织签到,进不去内场。” “要进去看看吗?”江尘突然问。 “我可以进去吗?”她指了指自己。 “你想,当然就可以,我带你进去。”江尘低眉。 林雾跟着江尘进了内场,保安认识江尘,甚至都没问林雾是什么人,就直接放了他们进去。 林雾终于反应过来,江尘也是那种不用签到的人。 她挑着眉看走在斜前方的男人,心里涌上一股落差感。比起能进内场的喜悦,这种落差感更能将她整个人颠覆掉。 江尘突然停下脚步,林雾及时刹车。她眼中带着点哀怨看着他,就差抱怨自己差点撞到他了。 江尘嘴角的笑荡漾开,挑着眉问:“低着头,走在我后面,弄得好像我刚刚训斥过你一样。” 听他这么形容,林雾脑海里瞬间就有画面了,隐约想起来小时候被找家长的场景。 林雾往前迈了一步,和他并肩而行。 内场光线很足,林雾能清晰看到他的脸,下颌线分明,在光的照耀下格外温和。 林雾想,江尘这个人是分毫不带刺的。 江尘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说:“一会儿跟我过去坐前面?” 他滚烫的呼吸打在她耳畔,林雾觉得酥酥痒痒的。 “如果我不坐前面呢?” “那你只能站全场了。”他嘴上这么说,实则还是引着她跟自己走。 江尘的座位是好座位,在第三排,既不局促,也能把台上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江尘带着她到空位处,“你坐这吧。” 林雾看着椅子上贴着的名牌,咬牙看着江尘。自那天见到赵冀舟,林雾就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人。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怎么有胆量坐他的位置。 江尘能洞察她的小心思,于是自己坐在了赵冀舟的座位上,把自己的座位留给了她。 见她坐下,他才说:“二哥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但每次主办方都会给他留座位。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坐。” 林雾轻轻点头,“谢谢了。” 正在演讲的人是国内非常知名的女翻译家,英美很多畅销书的中译本都是她翻译的。此刻,她正在讲英汉对比翻译中的形合和意合法。 林雾听着她讲话,心中崇拜又敬仰,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认真记笔记。 江尘侧目发现这姑娘学习起来很认真,眉头轻拧着,额前的碎发也落了下来。他隐约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心中泛起不同的情感。 “你以后想走笔译?”他问她。 林雾点头,“想走文学翻译。”她补充,“和你一样。”说完,耳根一红。 江尘心情愉悦地看着她这些小变化,“推荐你两本书?” 林雾眼前一亮,立刻打开一个新的备忘录。 江尘怕她记不住,贴心地把书名通过微信发给她。 他推荐的两本书分别是平卡姆的《中式英语之鉴》和连淑能的《英汉对比研究》。 “这两本书很有学习和研究的价值,你看一看?” 林雾边点头边在淘宝搜这两本书,江尘从她的一举一动能看出她是真的很热爱翻译这个专业,他觉得看此刻的她就像是看曾经的自己。 “别搜了,我那有好几本,改天我拿给你。” “拿给我?”她不自觉重复。 “送给你。”他温柔地说。 林雾沉默片刻,坚定地摇头,她说:“江尘,我不能总是占你的便宜。” 尽管她知道这些日子都是她受他的恩惠多一些,可她真不想在物质上过度依赖他。 她渴望的感情是平等的,不要掺杂任何杂质。 “这怎么就算占便宜了呢?”他无奈地笑,“我心甘情愿送你的。” 第17章 见她还不松口,他说:“林雾,我是因为很欣赏你,所以才心甘情愿送你书看的。不瞒你说,你和当年的我挺像的。” 林雾眨了眨眼,“我和你很像?” “像。”他笃定地说,“对翻译的热情,对语言的热爱,一模一样。” 林雾眼中突然笼罩一层水雾,她发现江尘的脸渐渐模糊。可他刚刚的那些话分明吐露出了她的心声,热爱,就是因为“热爱”这两个字。 因为这份热爱,林雾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别人想方设法翘课的时候,她却认真一笔一划做笔记。别人出去玩儿的时候,她却泡在图书馆读英文原著…… 林雾一个南方小县城走出来的姑娘,她英语基础很差。刚来到g大英语系的时候,她听书读写哪一方面都比别人差。 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凭借的就是她的热爱和努力。 江尘也忍不住吐露心声,“林雾,我很喜欢和你相处,因为我们有共同热爱的事物。” 林雾望着他,鼻间一酸,头一次有人这么懂她。 第9章 尘雾 上午的讲座落入尾声,林雾就收到了群里的消息,她悻悻地收到手机,单手捂住嘴附在江尘的耳边跟他道别。 “我还有点事儿,得先走了。” 江尘侧目看她,眼中潋着波光,他把腿收好,简单整理了一下西装,淡淡开口:“我送你。” 林雾摇摇头,她觉得今天已经够麻烦他的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江尘的视线往下移,落到了胸前的工作牌上。工作牌上印着她的学校、专业、姓名,还有一张证件照。 江尘细细端详着照片上青涩的小姑娘,猜测那照片大概还是她刚上大学时拍的。 林雾视线也跟着下移,她脑子有些宕机,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江尘起身,压低声音对她说:“依我猜,你要是这么出去,保安还得盘问你一番怎么进来的。” 林雾心知肚明自己是外场的志愿者,自己是沾了他的光进来的。不属于内场的人从这出去,属实可能被保安询盘一番。 她思绪挣扎一番,点头向他妥协,“麻烦了。” 江尘低头轻笑,他也说不出来自己哪来的这些坏毛病,喜欢逗她。他分明知道,他带进来的人保安是不会为难的。 微信群里已经开始分任务了,组长问她人在哪,林雾不由自主加快脚步,边走边低头看手机回消息。 江尘怕她三心二意摔到,就伸出手虚拖着她的胳膊。 林雾回完消息收手机,胳膊打到了他的手,他迅速收回手,云淡风轻地目视前方。 林雾有片刻的心悸,后知后觉耳根染上一片彩霞。 连接内场和外场的长廊里一片开阔,头顶开着白炽灯,墙上还挂着几幅油画。 擦肩而过,林雾隐约看到油画上红着脸的少女。 林雾出去后试探着瞄了江尘一眼,他微抬下颌。 她迈着大步跑出去,他看着她渐渐淡出自己的视野。 林雾一出来,蒋方麟就看到她了。他边招手边向她小跑过来,“你这是去哪了?” 林雾摇头回避这个问题,“怎么突然要集合?” “听说是因为刚刚别的学校的两个志愿者打起来了。”蒋方麟无奈叹口气,“可能是怕咱们也弄这种事儿吧。” 果然如蒋方麟说的,因为这事儿老师对大家再三叮嘱。叮嘱完,大家又回到各自工作岗位。 等上午这场会彻底结束,嘉宾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林雾他们才得以上车休息、吃饭。 蒋方麟拿了两份盒饭、两瓶水过来,他分给林雾一份,问她累不累。 林雾简单编了一个侧麻花辫,说还行。不过她早上没吃饭,现在属实是饿了。 中午饭还不错,两素一荤。 林雾看着挺有食欲,吃起来却觉得油大。 她眉头微蹙,“这菜你吃着还行吗?” 蒋方麟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挺好的。” 林雾属实是饿了,也不挑食,小口小口吃饭。她挑挑拣拣吃青菜,却还是把一块红烧肉当成了土豆。轻轻一咬,肉的黏腻从口腔散开,她立刻泛起恶心。 林雾忍着不舒服,强撑着放下盒饭捂着嘴跑下车去卫生间。 江尘受赵冀舟之托和季家二公子季宥林谈了两句,倒成了晚离场的那个。 他举着电话和赵冀舟说:“二哥,季二说你没诚意。” “那还怎么?把他约到陈望洲的场子?” 江尘没吭声,说:“二哥,你们生意上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 江尘是不喜欢名利场的人,北城江家、赵家、季家、陈家四大家族之间的生意往来他都无暇参与。 他喜欢赏雪赋诗喝茶的生活,周身的气质和铜臭味不沾边。 那时他不掺和公司的事,甚至不想和江家有太大的往来。 后来,他万般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抓住实权? 以至于被人遏住喉咙,连挣扎选择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江尘放下手机,一抬眼就看到急匆匆冲下车的林雾。 她捂着嘴,跑得急,麻花辫调皮着飞了起来。 江尘本想喊住她,却看到追下车的蒋方麟。 蒋方麟步履匆匆,边追她边问她怎么了。 第18章 江尘的脚步就顿到了原地,他抬腕看了眼表,放弃去看她的念头。 蒋方麟看到林雾发丝凌乱走出来,脸颊上还沾着水珠。水珠滚落,她轻轻用手背拂了一下脸颊。 “你没事吧。” 林雾眉头轻拧,“菜有些油大。” 蒋方麟从随身携带的黑色运动斜挎包掏出一盒炫迈,他略显笨拙地拿出来一块糖给她,“压一压。” 林雾伸手接过,谢谢了。 后来对于蒋方麟这个人林雾甚至都不愿意多加评价,但她始终记得这块口香糖,是葡萄味的。 * 全国翻译大会刚结束,江尘就约林雾出去吃饭,说顺便把书拿给她。 林雾踌躇不前,他便解释说让她来陪他吃一顿饭,就当是积德行善了,他最近为翻译的事儿很烦愁。 林雾觉得他这人真是会“道德绑架”,但还是索然答应。 江尘定的餐厅还是上次那家高档西餐厅,林雾觉得他挺钟情这个地方的。 可他却说:“你不是喜欢繁华的北城夜景么,在这里就可以将这片繁华尽收眼底了。” 林雾心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酥酥痒痒的。原来她上次不经意间的吐露心声都被记在了心底。 她抬眼看站在对面头发被风吹乱的男人,他正扭头看着阳台外的繁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淡淡开口:“还是盛夏的时候比较好,现在这风倒是有三分凉。” 林雾抿唇,“我倒是觉得这里还不错。” 月光倾泻,晚风温柔。 人,也很好。 “对了,东西给你。”江尘弯腰拿出一个牛皮袋。 林雾双手接过,被这东西的重量吓了一跳,她垂眸翻弄袋子里面的书,除了他上次提到过的那两本,他还给她带了《古希腊文明的光芒》《古希腊人》《雅典的胜利》等几本书,有的是英文版,也有中译本。 林雾随意翻弄一下,纸张中淡淡的墨香味萦绕在鼻尖。书上偶尔有些地方他还加了批注,或中文或英文。林雾凭着字体辨认,猜测他练习的应该是瘦金体。 “怎么这么多?”林雾眼中写满惊喜。 不止多,还每一本书都踩在了她的兴趣爱好上。 江尘嘴角挂着淡笑,“听陈教授说你大二的一篇论文研究的就是古希腊和古罗马文化,恰好我那有几本书,就顺便给你带过来了。” 提起这篇论文,林雾印象深刻。因为她对古希腊罗马文化很感兴趣,所以那年的期末论文就拿这个作为选题。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她本意想完成的一项期末作业竟然得到了陈慧琳教授这个英国文学博士的赏识。 思绪渐渐回炉,林雾把书当宝贝一样收起来,咬唇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写过这个论文?” 江尘:“上次你走后,陈教授夸了你一番。” 林雾脸颊一红,眼中还伴着淡淡的失落,她还以为是他特意问的。 晚餐依旧吃得愉悦,主要是心情不错,景色也好。 林雾有一搭没一搭和江尘聊天,才知道他得到了一本英国现在流行小说作者的翻译授权,最近都在搞翻译。 倒是江尘放松很多,时不时给她介绍一下桌上这道菜有什么讲究,有时候话题还会聊到她现在的学业上。 林雾发现,她很依恋和江尘聊天的感觉。无论是她说,还是她听他说,她都有一种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年未曾拥有过。 她抬头打量面色姣好的男人,他的头顶被倾泻的光晕染,像是这个人自带光芒。 他优雅地放下刀叉,擦嘴,然后抬眸看她。 林雾心虚低头,加快咀嚼的速度。 突然,眼前出现一块纸巾,他伸手举着,眉眼上弯,让她擦擦嘴。 吃完饭,江尘送她回家。 林雾这次没觉得别扭,她觉得这一切的发展就是顺其自然,然后水到渠成。 江尘开车比较稳,他手在行车显示屏上操作两下,车里就被音乐声充盈。 “天空一片蔚 清风添上了浪漫 心里那份柔情 蜜意似海无限” 周慧敏的歌声传进林雾的耳朵里,勾着她的心尖,她喜欢这首《最爱》带给她的娓娓道来的诉说感和隐约的想要共情的感觉。 林雾靠在座椅上,身体极度放松,手有一搭没一搭在腿上摆动,打着节拍。 她情难自禁,忍不住跟着小声哼唱出来: “这一刹 情一缕 影一对 人一双 哪怕热炽爱一场” 她轻柔的歌声像羽毛划在他的耳畔,江尘忍不住侧眸。 林雾意识到他的视线,耳根泛红,立刻收住了歌声,她知道自己的粤语有多蹩脚。 江尘笑问:“你也知道周慧敏的这首歌?”他语调轻松得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 林雾小声纠正他,“是很喜欢。” “这首歌的发行日期比你的出生那年还早吧。” 林雾思索了一下,有些倔强地说:“可我就是很喜欢这首歌,我最喜欢‘诗一般的晚霞,酒一般的夕阳,似是月老给你我印象’。”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立刻噤声。 “为什么喜欢这句?” 林雾抿唇,“在这句歌词中感受到了缘分。”她怕自己说得太梦幻,又补充,“李克勤老师的歌词写的太有意境了。” 第19章 江尘嘴角上扬,“是缘分,我也最喜欢这句。” 林雾视线偏向车窗,路上的光影梦幻般掠过。她指尖附上车窗,感到阵阵微凉。她发现,光影幻化出了形状,她与他之间不再那么虚无缥缈了。 “现在,喜欢听老歌的年轻人倒是越来越少了。”林雾轻声说。 “那我算年轻人吗?”江尘反问她。 林雾不知道江尘的年龄,但她隐约听说过他们这种家庭条件好的人,一般都早上学接受精英教育。 “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吧。”她猜测着说。 江尘笑问她多大,林雾说她是1996年生的。 他说:“原来我大你五岁啊。” 林雾满脸疑问,心里隐约想起孙澄说的关于江尘的那些“私生子”言论。 江尘似乎能在她脸上窥探到疑问所在,他跟她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在该上学的年龄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他见她还在愣着,“不要神化我,我是个普通人,和你一样。你每个年龄阶段经历的烦恼,我也经历过。你有过的踯躅和迷茫,我也都拥有过。如果说我现在在翻译领域有那么一点点光辉和成就,也都得益于我的努力,还有和你一样的热爱与坚持。” 回忆起往事,江尘的眸子深了几分。潭水似的夜,也坠不住他想要和她倾诉的心。 可他,最后还是把那些不该说的话咽在了肚里。 刚刚他的那些话是他在试图拉近他们的距离,林雾心尖一颤。反应过来时,车载音乐已经换成了吴雨霏的《人非草木》。 林雾抿唇轻笑,这首歌也是她喜欢的。但她没说她最喜欢的歌词是开头的那两句“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苦的人。为那春色般眼神,愿意比枯草敏感。” 她偷偷看他,目光柔和,饱含深情。 她想起他们的共同爱好,抱着书的手也微微用力。 她和他,真挺有缘分的。 第10章 尘雾 自那晚不经意的“交心”,林雾便和江尘熟识起来,他很快成为了她微信聊天首页常驻者。 林雾生活中较为冷淡,不热衷与人深交。说到底,江尘算是个绝无仅有的例外。 就连孙澄都有意无意打着开玩笑的幌子问她是不是恋爱了,林雾手指间打字的动作一顿,抿唇一笑,说哪有。 “那你看手机可是越来越频繁了呢。”孙澄凑到她身边,眼神不断往她的手机屏幕上瞄。 林雾心一沉,不动声色试探着问:“聊天的频率高就是要谈恋爱吗?” 孙澄:“十有八九。” 后来,孙澄就拖了把椅子,给林雾普及了恋爱必经的几个阶段。她举着刚做完美甲的食指,“第一个阶段就是暧昧期。” 提及“暧昧期”这几个字,孙澄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回味,“那可真是最美好的阶段了,纯纯是源于你对一个人的心动,你看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优点,你们约着出去一次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止不住的小鹿乱撞……” 孙澄侧眸瞄了一眼林雾,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听懂没?” 林雾点头,“那暧昧期之后呢?” “暧昧期之后就是初恋期,这个阶段……” 孙澄滔滔不绝把暧昧期、初恋期、热恋期、倦怠期……都给她讲了一遍,讲到倦怠期格外心酸,几乎快要委屈得落泪。 林雾不知道孙澄口中这几个阶段是大家的普遍现象还是只有她有,但知道孙澄正在经历“倦怠期”这个阶段,人脆弱得很,也有些喜怒无常。 最近,孙澄和高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刚开始的时候,林雾还能做一个负责传话的和事佬,久而久之,人也麻木了,索性就不管了,只在孙澄伤心的时候好言相劝两句哄哄她。 窗外夜色降临,墨色的天不见星月。林雾探头望向窗外,还能看到楼下牵手散步的小情侣。 林雾边哄孙澄,边抬腰把窗户推了推。十月中旬,北城的夜晚已经凉了,习习清风顺着窗缝溜进来,林雾打了个寒颤,人也跟着清醒几分。 她最近一个多月确实和江尘的联系过度频繁,频繁到她恍恍惚惚觉得他们之间的状态很像孙澄口中的“暧昧期”。 他人虽然话不太多,倒是很热络,时不时给她推荐一本书过来,有时还喜欢问她某个单词翻译成什么中文意思更好,当然,偶尔也夹杂一些他的日常。 通过这一阵子的聊天,林雾总觉得自己对他这个人有了些了解,可她有种怪异的感觉,因为这些了解只是局限于表面上的种种。哲学上讲“透过现象看本质”,可林雾摸不出江尘的本质。 她纠结不已,才一个多月没见,那晚上在cbd 高层阳台、在他车里的熟识感就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她的猜测与怀疑。 孙澄口中关于江尘他们这个圈子的那些话始终像一个刺般插在林雾心头,时而不时要刺痛她。 也是在片刻间,孙澄的手机响了起来。林雾一听就知道是高灏打过来了,孙澄为他设置了专属铃声。 孙澄哀怨地“喂”了一声,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孙澄边抹眼泪边去换鞋。 “你干什么去?” 孙澄吸吸鼻子,“下楼。” 林雾顺着窗户往下望,果然看到了夜色中的高灏,手上还捧了一束花。夜色太浓,什么花她看不清。 第20章 孙澄关门离开,宿舍立刻就安静下来。 林雾吐了一口浊气,视线往桌子上瞥,破旧泛黄的木桌最上面一本放的就是连淑能的《英汉对比研究》,是他上次带给她的那本。 林雾手指拂过书面,有些想法不经大脑思考就被落实到了行动上。 她对着这书拍了张照片发给他,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她把书还他。 江尘当时正在陈望洲的饭局上,陈望洲举杯玩笑说江三公子真是难请,这顿接风宴硬是推迟了一个星期。 江尘看着面前有些妖孽长相的男人,也玩笑说:“你可别折煞我,我刚从英国回来的时候你倒是不想着给我接风,把落儿这姑娘惹生气了在家讨不着好处,你才想起我。” 上次和林雾一别,江尘就抽了个时间飞到了英国,他最近在翻译的那本书有一些困惑,特意找机会和原著作者聊了聊,一个星期前才回来。 陈望洲叹了一口气,“你说这姑娘大了,怎么就这么难哄,我都不知道哪招惹她了,人扭身就不理你了。” 他是真的为这事儿烦恼,说这两句话脸上都挂着愁。 谈着这个话题,江尘不由自主想到了林雾。这姑娘永远那么温和,倒是没什么脾气。 想着她,她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江尘斟酌着打字问她书看完了。 林雾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愚蠢事儿,这本翻译书从十个版块讲英语与汉语的区别,内容很丰富,她怎么可能一个月就研究得透彻呢。 她找补着说是另外一本,江尘坦然说好,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林雾:【我给你送过去吧。】 江尘:【我去找你吧,哪有让姑娘家家跑一趟的。】 林雾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居然有些暗暗地期待着和他见面。 他们约好时间,江尘才收起手机。 陈望洲夹了一口菜,“还是上次那姑娘。” 江尘问他:“你怎么知道?” 陈望洲戳穿他,“别和我遮遮掩掩的,你不和我说我也能知道。”他顿了一下,“g大的那个,上次翻译大会,你让座儿的那个。” 江尘轻笑,也没有半分掩饰,打趣着说:“你闲着没事儿去哄落儿,别总是管别人的事儿。” 陈望洲摇晃着酒杯,“你认真的吗?” 陈望洲和江尘认识了也有十余载,倒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姑娘上心。 江尘抬腕看了眼时间,不置可否。 “要不把人叫到我场子,我盛情款待一番……” 江尘抬眸,眼色不着痕迹地冷了下来,“打住,她很单纯,不适合用你那一套。” 陈望洲可是圈里出了名的名声不好,圈内的姑娘家见到他都躲着,生怕被殃及祸害。只有那些贪财图乐的女人上赶着贴着他,让他带着玩儿。 但他这人主张的就是一个及时行乐,带人各种混儿、玩儿,说到底开心就行了,也没谈过什么感情,也没真碰过人家。 江尘知道他没那么差,就是名声太臭。 陈望洲轻酌一口,“你倒是护上短了。” 江尘拿着车钥匙起身,“我先回去了。” “不吃了?” “不吃了。”他摇头,也没什么食欲了。 “哎,十一号有流星雨,我打算带着落儿去看,要不你带着那姑娘一起?”陈望洲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分了,他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还说把人带到他的场子,也不瞅瞅他的场子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人。 平时江尘人就不喜欢这个圈子,自己一人过得清风霁月。只有他们这几个关系好的约他,他才会给个面子出来一趟,全场当个陪衬。 说到底,江尘若是流连在十里洋场,一定不是因为这个场子本身的繁华,而是因为这个场子里对他发出邀请的兄弟。 江尘知道,他走到今天,没有依靠江家多少,但却离不开赵冀舟、陈望洲这些人。 他们待他真心,他便回馈真心。 江尘没有拂了陈望洲的面子,他说:“我再看看吧。” 出了餐厅,江尘才发现外面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他仰头享受着秋雨的洗礼,雨水冰凉,停在他的脸颊上。 突然手机一响,是林雾。 她问他可不可以换个时间还书,她突然有个急事。 江尘说时间她定,他直接去学校找她就好了。 打完这一行字,他突然问她喜不喜欢看流星雨。 也是缘分,林雾前几天刚从图书馆借了三毛的《流星雨》。所以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在和她谈论这本书。 他们这段日子也有过很多类似于此的片段,或他,或她,突然提及一本书,若双方都读过,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林雾说她最喜欢书中的一句话——“当别人都在种麦子,我退出来,去种玫瑰”。 大抵是真的很喜欢这本书,她觉得打字太慢不尽兴,宿舍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便直接给他发起了语音。 江尘伫立在原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新发过来的语音条,他擦干手机上的雨水,轻轻点开,把手机放在耳边。 她的声音很温柔,从她的声音中他能听出她在努力压制的兴奋。 她最开始说《流星雨》这本书,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三毛的流浪文学,接着就说到了三毛和荷西的凄美爱情…… 第21章 一时间,她竟然忘记了给他发消息之前的隔阂和忧虑。 江尘看了眼还没播放的那几个语音条,索性也不听了。他站在雨中,抬眼就能看到路灯下的雨滴幻化成形。 他垂眸,直接给她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一个多月没见,也挺久的了。 林雾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被突如起来的视频电话吓了一跳。她慌乱不已,眼观四周,心中小鹿乱撞,纠结好久,咬牙狠心按下红色的拒绝键。 林雾:【怎么打视频过来了?】 江尘:【想看着你说。】 林雾耳根绯红,舔舔唇,解释说自己已经洗漱过了。 江尘擦了擦脸上落下的雨水,说又不是没见过她的素颜。 林雾心跳加速,双手无处安放,她似乎体会到了孙澄口中的“暧昧期”。 那晚,江尘驱车回了舒园,人还没进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钢琴声。 是很经典的一首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曲调中带着淡淡的悲伤和失落,悲伤中夹杂着希望、失望和无尽的绝望。 梦中的婚礼。 只是梦中的,婚礼。 江尘轻轻推门而去,在门口伫立,他忍不住闭眼听完了这首曲子,回想起往事心中五味杂陈。 曲落,他缓缓睁眼,对着依旧在抚摸琴键的女人叫了声妈。 李幼舒错愕地回眸,抬手抹干眼角的泪。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了吗?” 江尘扯了扯领带,“吃过了,回来找一本书。” “在家住吗?” “住。”江尘轻声回答。 李幼舒挤出一个笑,“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若是换做平时,李幼舒即使听到江尘说吃过了,也会去简单再给他做一顿饭,她总是叮嘱他别总在外面吃一些不健康的食物。 可今天不同,她属实感伤,怕绷不住情绪。 直到李幼舒离开,江尘才缓过神来。他跑到书房翻了半天才找到那本《流星雨》,把书拿在手里,他心里才觉得踏实。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呢,作者本人特别想写系列文,所以我又来带预收了,程落和陈望洲的故事——《不渡迷津》,文案如下: 十九岁前,程落爱极了陈望洲。 十九岁后,程落恨透了陈望洲。 分别两载,陈望洲发现她还是活成了他的样子—— 他流连十里洋场,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她便沉溺于酒吧,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他右耳有一个戴了六年的耳钉,设计精巧,价值连城。她忍痛打了六个耳骨钉,笑称“六为情劫,不为情动”。 他逢人暧昧,却不动丝毫真情。她爱撩拨各类男人,无关风月,恣意风情。 …… 陈望洲忍无可忍,踏进令人目炫神迷的酒吧,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扛回家扔在床上。 他吐着烟雾,脸色忽明忽暗,缓缓开口:“今天我就替程叔教育教育你。” 程落撩开衣服,露出肋骨处的蓝蝴蝶纹身,挑着娇媚的笑问:“三哥打算怎么教育我?” 她步步紧逼,和他呼吸交织,言语却尖锐刻薄,“在我十九岁的时候把我教育到床上,然后和前女友双宿双飞吗?” 阅读小提示: 1.双洁/he/七岁年龄差 2.浪子x渣女 第11章 尘雾 江尘夜不能寐,他于黑暗中静坐,耷拉着眼皮看透过窗帘泻进来的一点点的光,不是月光,是院子里的灯光,昏黄,暗淡。 江尘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扯开,原来外面依旧在飘着小雨。 很多往事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渗进了记忆中—— 江尘记得大概是十年前的斯日,也是一个雨天,李幼舒带着他坐飞机飞到了北城,辗转几个时辰飞机落地。 从他脚踏在北城这片土地的那刻起,他就再也不是那个自由自在的他了,他自此背上了另外一个身份——江家三公子,只不过是个私生子。 2006年,父亲江峰元的发妻去世,不知他怎么求得了老爷子的同意,把江尘和李幼舒接回了家。 李幼舒满怀期望地回到了北城,对江尘说他们也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江峰元要娶李幼舒,老爷子不同意,甚至她连江家的老宅都进不去。 江峰元知道李幼舒喜欢贴近自然的亭台轩榭小院,就找遍整个北城,找到了这么一出安谧的地方,还取名为“舒园”,亲自提笔做匾。 自此,舒园就成了李幼舒的归宿。 而她梦寐以求的婚礼,这辈子终究是一场浮华梦。 随着年龄增大,李幼舒也看清了这个事实,不再空期待,免得徒欢喜。 只是有些事儿,已经成为了执念,这个坎儿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去。 而江尘,是个私生子,也只能是个私生子。 这是他一辈子都不能辩驳和反抗的事实。 因为当年,确实是江峰元对李幼舒隐瞒了联姻这才有了他,外人眼中,他母亲永远是插足婚姻的第三者。 所以,他这么多年怨极了江家,恨极了江家,这些年也不愿和江家有过深的交集。 雨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大起来了,打得树上渐黄的叶子缓缓落在地上,雨滴拍打在残落的叶子上,把它死死钉在尘埃里。 第22章 江尘揉揉太阳穴,随手把窗帘拉上,他穿着睡衣下楼,撞见了保姆崔姨,崔姨正在轻手轻脚擦那架钢琴,听见背后的脚步声蓦然回头。 “阿尘,还没睡啊。”崔姨没收起手上的动作。 “下来找口水喝。”他边说边拿杯子倒了点水,“您怎么大晚上在这擦琴?” 崔姨叹口气,“你妈妈这两天情绪也不好,我也跟着烦心,实在是睡不着。” 江尘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走上前轻轻摸了摸琴键,“如果当初没有我爸,我妈没准是个享誉世界的钢琴家了。” “崔姨,您说我妈是不是为了这段感情放弃了太多?”他略显自嘲地问。 崔姨摇头,“但你妈妈最幸福的事儿就是有了你。” 江尘挤出一个笑,“您也早点休息。” 江尘回卧室途中,在楼梯上碰到了橘子。江尘一手把大橘猫抱了起来,轻轻给它顺毛,橘子半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江尘莫名其妙联想到了那晚在外院学院楼下见到林雾蹲在角落喂猫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荡出一丝笑。 他又逗了一会儿猫,才回卧室。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说来也是巧合,刚刚还在想她,她的消息就过来了。 林雾给他拍了张照片过来,他点开照片原图,是一张天空照。 林雾:【看月亮。】 江尘把图片放大,月光已经划破乌云的一角,随处透露着光辉。 这才不过片刻,外面竟已经有了月亮,江尘三两步又把窗帘拉来,雨势不减,只是在这暴雨中有了些月光熹微。 江尘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江尘:【还没睡吗?】 林雾:【睡不着,看会儿书。】 她坐在窗前,一抬眼就看到了月亮,便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像任何一个平常的日子。只是,今天的这轮半月,撞进了他的心坎儿。 他突然想起陈望洲说的流星雨,忍不住现在就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其实他心知肚明是他很想和她一起看。 可他又把敲出的字一个一个删除,他只是听陈望洲提了一嘴,具体哪天去哪看这些基本信息他一概不知,他不想此刻就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江尘:【早些睡,明天不是还有课?】 林雾:【嗯。】 江尘:【睡吧,明天我去接你。】 林雾心尖颤了一下,望着手机发呆,原来这一句简单的承诺就会让人怦然心动。 * 翌日,林雾下了早八回宿舍拿了书就出门,被孙澄一手拉住了,“急匆匆出去干什么?快快如实招来。” 林雾耳根一红,她整理着措辞,“一会儿要见一个……朋友。” 她和江尘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孙澄逡巡在她的两侧,林雾的头一点一点往下垂,也不知为何,心虚的情绪达到了极点。 她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心虚的,弄得像是偷情一样。 孙澄突然环住她的胳膊,“雾啊,那你今晚上回来能不能给我打包带一份学校门口的牛肉面。”她揉着自己的小肚子,“都要馋死了。” 这家牛肉面的主要受众就是g 大的学生,店就开在学校附近十几米处,不过这家店没有外卖服务,所以想吃就得亲自去。 听孙澄这么说,林雾终于安心舒了一口气,“等着吧,我回来就给你带。” 其实按照她和江尘的约定,他们只是在图书馆见一面。可她不知为何,冥冥中总有一种预感,她和江尘不会仅仅局限在还一本书而已。 林雾按照自己的习惯,直接坐电梯去了五楼,她找了个角落坐下,翻开书等着江尘。他刚刚发消息说自己可能得晚一些,让她等一会儿。 林雾坐在那看书,边看边拿手机查东西,太过入迷,以至于江尘人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她都没察觉到。 江尘想等她自然反应过来,但她却连头都不抬,轻轻把书翻了一页,清脆的翻书声刮得人耳根痒痒的。 江尘把刚刚买的奶茶推到她面前,她好似大梦初醒,恍惚抬头,脸上流露处丝丝震惊和惊喜。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随便买的。” 林雾都没看清楚他买的是什么奶茶,随口就说:“喜欢喝。” “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 他伸手要去翻她的书,却被她一手压住,感受到他手上微凉的温度,她又被吓得松手,只好徒劳去捏自己的耳垂。 江尘扫了一眼她耳边挂着的红霞,轻轻把书合上,看到了书名——le petit prince。 林雾有些害羞地把书从他手中抢过来,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读《小王子》法文版原著。” “这书有什么秘密吗?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江尘倚在椅背上,满脸都是放松的姿态。 她说:“我这个法语水平只能读《小王子》这种简单的书了。” 她大二那年二外学的法语,但也只学了区区一年,说不上精,甚至连法语四级都不曾考过。她这个水平只能读一些用词简单的书,甚至读这种书时不时还要用法语助手查一下词义。 “看来英语都已经满足不了你了,还读上法语了。”江尘兴致不错,心情也好,就连逗她的时候眉头都是放松的。 林雾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遂半真半假地说:“还不是有人告诉我翻译过的版本原文要表达的东西就会被稀释百分之三十。” 第23章 江尘扶额,隐约想起这话是他说的。 他对她说翻译这个东西再力求准确,因为文化背景不同,译本也会掺杂着译者的个人理解和情感。他说所以有时候就觉得,能读原著就读原著,自己第一感官理解过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他这么说,她就想试一试。 江尘轻笑,“到如今,竟成了我的错。” “什么错?” “没什么错。”江尘看着她澄澈的眼神,不忍心继续逗她了。 其实和陈望洲待得久了,江尘对撩拨人这一套也算是耳濡目染了,只是他不想把这些东西用在林雾身上。 “带你出去吃饭?”江尘问她。 “又是你带我啊。”她有些失望。 “那要不还能怎么着?” 林雾眼中闪着光,“我请你出去吃吧。” “这是不是显得我有些欺负你一个学生了?”他用妥协的语气说。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眼神,林雾眼中闪着光,满脸骄傲跟他说她刚领了家教的工资很有钱呢。 那是她付出劳动得来的工资,虽然那点小钱在他的眼里微不足道,但她还是觉得自豪,而且毫不掩饰地对他说自己的开心。 江尘爱极了她这种脚踏实地又不妄自菲薄的样子,他倏地想起了那天在cbd西餐厅的阳台,她说她对北城的繁华心向往之。 他倏地问她:“你以后是打算读研还是出国?” 林雾想起了还在生病的何敏,遗憾地说:“按理说学语言的应该出国学习几年,但我这几年不太想出去。”她舔舔嘴唇补充说,“我妈妈身体不太好。” “在国内也好,现在也有很多好工作。”他其实想说他可以帮她介绍好工作,可又觉得这话现在说不合适。 林雾倒是洒脱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嘛。” 那天林雾做好了把这一个月的家教工资都用来请他吃饭的准备,但他只带她到了一家普通的烤肉店。 他问她能吃吗,她点点头却说没想到他会来吃这些。 他说他很喜欢吃这些。 吃饭的时候,林雾是真看出来他很喜欢吃这些,他烤肉的动作很娴熟,一看就是经常烤肉的人。 他把她照顾的很好,弄得林雾有种他就是特意来伺候她的一样。 只不过,他还有与这个餐厅不搭的地方,比如他身上价格不菲的正被烟熏着的衣服,还有他随意摘下放在桌角的手表。 但这些,比起他这个人,好像都能被忽略了。 他身上既有书香玉气的高贵清冷感,又有平平淡淡的烟火气。 林雾小口咀嚼,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操作得这么娴熟,江尘笑笑说习惯了,可这笑着却夹杂着她看不清的东西。 那晚,他开车送她回学校,他把车载音乐声音调小,侧眸问她想不想去看流星雨。 “真的可以吗,我还没看过流星雨呢。”小姑娘惊喜万分。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林雾郑重地点头。 她确实是很开心,在校门口让他把车停下的时候还止不住对她笑,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让他迷恋。 林雾叮嘱他路上小心,扭身就去牛肉面店给孙澄买面了。 她的身影挤进店面,他才收回视线,眸色加深。 他想他就为自己的贪恋努力这么一回,他和江家交集不深,爱而不得的悲剧一定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第12章 尘雾 林雾在牛肉面店遇到了蒋方麟,蒋方麟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手上还拿着几张打印完的个人简介。 十月份的天,他却热得额头沁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明显一直在奔波。 蒋方麟见到林雾,不自觉把头低下,想起她刚刚视线已经落到自己身上,他便挤出一个笑,又抬起头主动跟她打招呼。 “你也来吃牛肉面?” 林雾摇摇头,“我吃过了,打包一份给孙澄带回去。” 林雾犹豫了两秒,“你这是去找实习工作?” 她问的已经很委婉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专业一般得到大三的那个寒假才会去企业找实习工作,因为大三的理论翻译学习才接近尾声。 蒋方麟也没什么过度掩饰,自暴自弃地说:“我想找个家教工作,勤学俭工,但就是一直找不到。” “你之前不是有一家么?” 蒋方麟无奈地耸肩,“人家找到更好的了,就不需要我了呗。” 林雾跟着叹息两声,她嘴唇微张,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蒋方麟截断,他说:“林雾,如果你有认识的需要家教的学生能不能介绍给我啊,工资低一点儿也没关系的。” 林雾还是点了点头,其实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其他的家教资源了,她完全是运气好沾了孙澄的光才能去给乐乐做家教。 “那机构呢,你怎么不去问问?” 他们都加过一个“家教机构”群,说是机构,其实就相当于是中介。群主在群里发布相关的家教老师的要求,你若是符合条件就可以和机构联系,机构介绍你们双方认识。但若是事成了,你需要拿出百分之多少的工资给机构。 “太黑了,划不上本钱的。”蒋方麟无奈一笑。 林雾知道他的困境,便主动给他说了别的赚钱的渠道,就是网上接单。网上有人需要一些高质量的英文材料,机器翻译无法满足这些需求,于是他们就花钱找人写或翻译。只不过这工作也看运气,偶尔有大单子,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几十块钱的单子,有时候好久都接不到一个单子。 第24章 林雾大一大二做过一些,只能赚赚饭钱,有时候客户还比较难缠,各种挑刺,只能熬大夜改材料。这活儿说麻烦也不麻烦,说简单也不简单。对现在的蒋方麟来说可以是一根救命稻草,但不适合长期做。 蒋方麟摇头,“我不介意的,只要能赚钱就行。” 林雾当着他的面登录自己的账号,输入密码,边做边说让他也先注册一个账号。然后简单对着手机页面给他介绍了一下,还让他把他的账号告诉她,说她可以把她之前积累的一些资源介绍给他。 蒋方麟万分感谢,恨不得给她鞠一个躬。 林雾摆摆手,笑说哪有那么夸张,举手之劳罢了。 蒋方麟觉得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永远这么善良,即使他们交集不深,她还是真心待他了。 只是她这个人不热衷于社交,显得有些清冷。 蒋方麟后来想到了一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她——黑夜中的熊熊焰火。 只可惜,后来是他亲手浇灭了这团火。 等面的过程中,蒋方麟不断和她找话题,问她打不打算考教资,问她专四考的怎么样。 林雾没怎么说话,倒是蒋方麟自言自语说了不少,他说他以后得考教资,给自己多踏出一条路…… 林雾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是一个极有野心又不愿意放弃任何机会的人,而他偏偏又想要掩饰自己的野心。 话还没说完,他的面好了。 蒋方麟把面推给林雾,“刚刚看你点的面和我一样,你先带着走吧。” 林雾低头看了眼刚刚孙澄发给自己的消息,勾着包装袋起身,挂着笑说:“那谢谢你啦。” 蒋方麟轻笑,“今天是我该谢谢你。” 林雾风风火火跑进了宿舍楼,上楼梯跑的急,拐弯时差点撞到人,她一手护住牛肉面一边匆忙道歉。 于胭挑眉笑,林雾看直了眼,于胭这张脸真是倾国倾城,她一个女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此刻的于胭并没有那天晚上那么娇艳,她穿了一身很简单朴素的衣服,只是她这人的长相太容易引人嫉妒了。 林雾细细想来,于胭这个人很有分寸,就像在学校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做那些不符合“大学生”这个身份的事情。 她在院里名声不好,除了因为那些固有的偏见,还有一些无名状的嫉妒。 于胭轻轻拍了拍胳膊,漫不经心地说:“上次替我答到的事儿谢谢你了。” 要不是林雾,于胭这门公共课就直接挂了。也是因为林雾,于胭才决定好好上课,再差也不能让这门公共课挂了吧。 “你知道了啊。”林雾是真不在意,她做这事儿的时候就没打算让于胭知道。 于胭往前凑了凑,盯着林雾纯净的眸子,突然说:“江尘,人还不错。” 还没等林雾细问,于胭摆摆手就走了。她步履缓慢,下楼梯的这两步路像是漫无目的地闲游,倒是有几分纯真在。 林雾推开宿舍的门,宿舍里拉着窗帘,一片漆黑。林雾直接把灯打开,躺在床上的孙澄才动了动。 孙澄裹着被子,探出个头来看林雾。 “睡着了?”林雾问。 孙澄卖了个萌,“饿的实在是撑不住了,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那你快下来吃饭。”林雾随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好心地帮她把打包盒打开,就差帮她把一次性筷子也拆开了。 孙澄立刻颁了个好人卡给她,“雾啊,你真是全国十佳室友。” 林雾拉开椅子坐在孙澄对面,双手支着下巴看她,弄得孙澄嘴里的面都不敢嚼了。 孙澄咬断面条,“雾,你是没吃饭吗?” 林雾摇头,她舔唇,“你还记得江尘吗?” 孙澄吃面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林雾摇摇头,把想要说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没怎么,就是偶然遇见了。” 孙澄是真的饿了,也没把林雾的迟疑当回事,边吃边说:“哎呀,遇见就遇见了呗,至少那张脸还是帅的,你有眼福了。” 林雾起身,“今天太阳挺好的,我出去晒被子,你要不要晒?” 孙澄连忙点头,“谢谢我家聪明、善良、美丽、可爱的雾。” 林雾轻笑着抱着两床被子出去了,孙澄连忙叮嘱她要注意看路。 外面骄阳明媚,和室内的清冷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林雾一推门进屋,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把视线落在了孙澄身上,孙澄面也不吃了,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在审视犯人。 “这是怎么了啊?”林雾逡巡着四周,“高灏又惹你生气了?” 孙澄把林雾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刚刚有人给你发微信。” 林雾捡起手机,看了眼消息栏她就一切了然了。 孙澄解释:“我不是有意看的,刚刚来消息我就瞥了一眼。” “我知道。” 林雾把窗帘拉开,阳光有些刺眼。 孙澄追到她身后,“雾,我真没骗你。”她舔唇犹豫两秒,还是决定说,“我真在酒吧见过他,还有几个别的男人,他们那桌坐了好多个女生,还让那些女生拼酒。还有于胭,她也在,你知道她吧,之前就说是被人……” 林雾恍然转身,孙澄发现,她的眼圈有些泛红。 林雾觉得此刻她整个人是硬生生被割裂分成两半的。 第25章 她亲眼看到的江尘和于胭口中的江尘和孙澄描述的江尘截然不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信哪一个。 她拉下消息通知栏,点进微信,江尘刚刚叮嘱她户外夜里比较凉让她穿一些保暖的衣物,他还说那晚可能要在山上休息一下,问她可以吗。 这一刻,林雾眼中的泪水落下了。 孙澄急得团团转,“你别哭啊。” 这是孙澄第一次见林雾落泪,她有些手足无措。林雾是个不愿意情绪外露的人,即使心里不舒服,她一般也会选择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消化情绪。 林雾心被绞得生疼,她坦白说:“澄,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喜欢上他了。你总说他不好,我也试着去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每次我一见到他,每次我和他相处,我就觉得你口中的那个他都是假的。即使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怎么纠结再怎么抗拒,可只要我一见到他,我就笃定我眼中的他就是真实的他。” 孙澄拿纸巾帮她擦了擦眼泪,“你先别哭,也许是我看错了呢,或者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林雾吸了吸鼻子,她说:“我想试一试,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不在一起,我也很享受和他交流的过程,他是第一个和我处处有共同语言的人。” “所以,你要去看那个流星雨?” 林雾点头,“我想去。” 孙澄咬咬牙,“那你注意安全,有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林雾视线飘向远方,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居然还笑了出来,很自信地说:“我觉得我的判断不会出错。” 孙澄发现,林雾真是个理智清醒的姑娘,即使她哭着坦白自己确实是喜欢上了江尘这个人,但她好像从来没有迷失自己,她甚至都能说出可以不在一起这句话,而她这几日依旧按照自己的生活规律上课、泡图书馆、去做家教。 后来孙澄才知道,林雾不是对爱情这个东西没有太大的期待和向往,她只是善于把情绪埋在心底。 第13章 尘雾 那是2016年10月11日,据说是御夫座流星雨一年中活动最大的时间。其实御夫座流星雨流星数目低、速度快、亮度低,而今年日期又与盈凸月相撞,属实不适合观赏。 陈望洲不遗余力攒局不过是为了哄程落开心,最近他和那姑娘的关系陷入了冰点,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程落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而江尘后来回忆起自己带林雾来看流星雨的初心,他说不过是想多一些和她相处的时光,而这场流星雨也算是一个较为不错的契机。 江尘开车来接林雾,他选择把车停在了图书馆附近,他知道他若是把车停在她宿舍楼下,免不了要给她惹一些无关紧要的流言蜚语。 林雾从车后面绕过来,拉开车门,笑问他是不是等得挺久了。 江尘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今天明显是特意打扮过,黑色a字半身裙搭配奶白色的毛衣,简单又精巧,她的胳膊上还搭了一件风衣,看来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还特意带了一件衣服。 林雾今天属实是精心打扮,那条裙子是她临时抱佛脚和孙澄前几天去实体店买的。今天,她还简单画了个淡妆,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江尘便叮嘱她系好安全带,问她穿成这样不冷吗? 林雾视线落到自己的笔直的腿上,笑着扯了扯腿上的光腿神器,对他说:“我穿了的,还是带绒的。” 江尘被她的小表情逗笑,轻轻转动方向盘,对她说:“那我倒成了没见识的那个。” 他自嘲起来也那么温柔,像十月的风刮在她耳侧。 江尘缓声提议:“听会儿歌?” 她说好,他便简单操作两下,车内瞬间就被音乐声充斥。 依旧是一首粤语歌,谢安琪的《喜帖街》。这是林雾第一次听这首粤语歌,她粤语不好,仔仔细细分辨着歌词,隐约听到那句“爱的人没有一生一世吗,大概不需要害怕”。 后来,这句是她最喜欢的歌词,爱的人没有一生一世,也不需要害怕。 江尘从后视镜看她的微表情,问她知不知道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林雾摇头。 他说:“这首歌叫《喜帖街》,这条街在香港是真实存在的,街如其名,是专门卖结婚用品的。” “居然真的有这么一条专门用来卖结婚用品的街,感觉好浪漫啊。”林雾是极致的浪漫主义者,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画面。 下一秒,江尘的话就把她的美好幻想打破了。 他说:“可惜这条街在二十一世纪初被拆了,因为香港要重新开发那一带。”他顿了一下,“所以这首歌也算是个纪念。” 林雾有些唏嘘,把惋惜的情绪挂在脸上,“感觉好可惜啊。” “时代总要进步嘛。”他轻声安慰,“人也一样,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某一个阶段出不来。” “真的会有人一直沉郁在某个阶段出不来吗?”林雾不禁反问。 江尘想到了李幼舒,故作轻松地说:“大概有吧。” 车程比较远,江尘手探到后座给她拿了瓶水,还跟她说可以小睡一会儿。 林雾真就摇摇晃晃这么睡着了,她是个坐长途汽车都不会睡着的人,在他身边却睡得格外心安。 途中经过了郊外的一片大棚地,有人正把刚刚修建的玫瑰花装上大货车。十月天寒,玫瑰只能在大棚中种。他们运气不错,倒是遇到收割玫瑰花的场景,放眼望去,各种颜色的玫瑰花被大面积的摆放,也算是一场盛景。 第26章 江尘忍不住轻声把林雾叫醒了,林雾茫然睁开眼,听见他说看窗外。 没有意外,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震惊,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玫瑰花。”为了看得仔细一些,她甚至把车窗打开,凛冽的风吹乱头发都不介意。 江尘自己知道,他把她叫醒让她看这个场景不过是有些事想要和她诉说。 他说:“我妈就特别爱玫瑰花,我小时候,她种了满园的玫瑰花。” 林雾思来想去,试探着问:“玫瑰花好种吗?” 江尘侧眸看她,“应该是好种的吧,选种,泡种,催芽,浇水这些活儿看上去也不算难。”他仔细回忆在花园中劳作的李幼舒,脸上挂着丝丝笑。 林雾没想到他一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居然对种花这事儿了解得这么清楚,她既疑惑又崇拜地看着他。 江尘仿佛能洞察她的想法,“日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总能摸出个门路。” 车已经驶离了那片玫瑰花园区,林雾把窗户关上,“阿姨是开了花店所以要自己种花吗?” “这算是她的一个执念吧,她年少的时候喜欢玫瑰,我父亲便不间断地送她玫瑰追求她。后来没人送了,她就自己种。” 林雾想起他的私生子身份,没再刨根问底多问。 有些话,他若是想说,那她便当一个倾听者。可他若是不想说,她也决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揭开别人的疤。 “那你喜欢玫瑰吗?”这是她问的最后一句。 那段路不太好,车身摇晃得厉害,他在颠簸中随意评价说:“碎冰蓝玫瑰还不错。” 车程上上下加起来大概得有两个小时,江尘和林雾到了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擦黑。 江尘带着林雾顺着台阶进院子,林雾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家专门建在山上的较为隐匿的园区,来北城这么久她居然都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 整个园区占地面积很大,从外部建筑上看,有种田园诗的感觉。但走进去才发现,这地方完全是用钱烧起来的,室内的装饰很是豪华。 据江尘说这是季家投资的一家用来农家乐游玩儿的园区,主要是为了赚圈内人的钱,也不怎么对外开放。 江尘带着林雾绕到后院的一间房,说她可以先休息一下,吃晚饭的时候他来叫她。 林雾乖巧地点头,人还没坐到床上,他却又折返了回来。 “走吧,我还是带着你一起吧。” “去做什么?” 江尘轻笑,“介绍你给我朋友认识。” 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和她走到最后的准备了吧。他想把她介绍给他身边的朋友,他愿意带她进去他生活的圈子看看。 其实,按照他和林雾那时候的关系,他真的没必要多此一举。他只需要对外说一声他带了个朋友一起过来玩儿,旁人自然也不至于多问。 林雾跟着他走到了一片空地,甚至有人已经支起了天文望远镜,还有一干人在准备晚餐,明显是要露营的架势。 江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程落和赵霁月,两个大小姐,不知在低头说些什么,倒是轻松恣意。 江尘轻喊了声:“月月,落儿。” 林雾看到那两个姑娘茫然抬头,几乎异口同声叫了声江尘哥。 江尘低头附在林雾耳边,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编着头发的那个是赵霁月,二哥的妹妹,二哥上次和于胭在一起你见过的。” 林雾打量着赵霁月,一看就是从小娇生惯养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姑娘,完全是娇滴滴又有些傲娇的大小姐。 “散着头发的那个是程落,陈望洲家的。”他想起陈望洲她还没见过,补充说,“一会儿见到他带你认识。” 相比于赵霁月,程落看上去更安静清冷也更孤郁一些。 赵霁月见到林雾,给她做了个鬼脸,玩笑问:“江尘哥,这是谁啊?” “林雾,我的一个朋友。” “你好你好,小嫂子。”赵霁月挑了江尘一眼。 林雾闻言,耳根立刻就红了。 江尘严肃说:“月月,注意分寸。” 赵霁月撇撇嘴,“知道啦。”她随后跟林雾道歉,“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啊,林雾姐。” 立刻把称呼改成了“林雾姐”,识时务,很是赵霁月的作风。赵霁月从小到大哪个哥哥都管不了她,甚至越管越闹脾气,唯独对江尘的话言听计从。 陈望洲看不惯她这看人下菜碟的样儿,之前堵着她问过为什么待他不能像待江尘那样尊重。赵霁月也毫不避讳地说实话,说江尘哥一看就是个儒雅有风度的翩翩公子,你们其他人一眼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陈望洲叼着烟问她这是把赵冀舟也变相骂了,赵霁月理直气壮地说她二哥承认自己不是好人。 陈望洲看赵冀舟跟自己划到了一条线上,敞开怀笑了,索性也不和赵霁月纠结这事儿了。 林雾看着赵霁月,轻轻摇头,她倒是也没生气这种玩笑话,反而觉得赵霁月这人挺可爱的。只是,头一次被叫嫂子,紧张又有些不可言说的欢喜漫在心头。 后来江尘跟她说:“月月就爱认嫂子,家里她这些哥哥只要身边带了个女生,她就认人家为嫂子,还让人家好好管管她哥哥。” 很久之后,赵霁月自己说她这嘴大概是开过光,当初她看着有眼缘认的这些嫂子竟都成了她的嫂子,唯独除了林雾。 第27章 程落还没搭上话呢,陈望洲就过来了,一把搂住程落的肩膀,散漫地跟江尘打招呼,还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林雾。 “林雾对吧,我可是常听江尘提及你啊,我们万年不沾女人边儿的江大少可是有一次带个姑娘跟我们出来玩儿呢。” 陈望洲话说得不正经,倒是挺得江尘的心意,也让林雾原本就微红的脸颊红得彻底。 只是,程落一把把陈望洲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推掉了。 陈望洲也不生气,伸手去揉程落的头发,“落儿,三哥给你赔不是,你别气了。” 程落没搭理她,倒是赵霁月开口了,“那三哥,你哪错了?” 陈望洲扯着嘴角,妖孽的脸挂着浪荡的笑,“三哥哪哪都错了。” 赵霁月给他投去了一个“你没救了”的眼神,下一秒就被程落拉走了。 程落:“江尘哥,我和月月先走了。”她看了眼林雾,微微对她点头。 “不是,落儿,你得讲些道理,这场流星雨我可是特意带你来看的,我女朋友我都没带。”陈望洲扯着领带喊冤。 这话一出,程落几乎跑了起来,陈望洲也紧紧追了过去。 原本热热闹闹的氛围,顷刻间就剩下林雾和江尘两个人了。 江尘侧身问她:“我们也随便转转?” “好。” 林雾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刚刚那一幕,她对江尘说:“你身边的这些朋友们还挺有意思的。” 她曾经以为,他们这个圈子麻木无情的纨绔子弟居多,却不曾想每个人都这么有血有肉、生动鲜活,打破了她一些固有的潜在的认知。 江尘笑着说:“陈望洲这个人,不算太好,但也不坏。至于月月和落儿,挺好的姑娘,你可以和她俩一起玩儿。” 林雾嘴角的笑丝丝抽开,她和赵霁月、程落放在那一眼望去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凭别的,光凭借着装和行为举止就能看出来。 她们这些大小姐有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骄矜和自信,不需要刻意表现出来的,刻在骨子里的。 当林雾的思想又挤进了牛角尖时,江尘的一番话就给她拨开了云月。 “她们俩和你我一样,也都是个普通人。” 他把自己放在和她一起的位置,说他们都一样。林雾倏地鼻尖一酸,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心中最大的纠结,而他也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帮她化解开这道隔阂。 林雾静静地看着他,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周围甚至有人升起了篝火,劈里啪啦的火苗跳跃的声音跃进耳蜗。 她眉间的那层阴翳的雪,化了。 “走吧,先回屋,晚些再出来。” 第14章 尘雾 夜色渐凉,暮色低垂。仔细听来,喧闹的夜晚,除了熙攘的人声,还夹杂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江尘收到陈望洲的微信,把播放到一半的电影暂停,他笑着问林雾还要接着看完吗。 林雾嘴唇微阖,摇摇头说别让大家等他们两个,她心里承受不起的。其实她心里有点儿遗憾,还没和他看到这场电影最经典的一部分。 江尘笑着起身去关电影,他没说其实他们出去与不出去,外面其实并不会受到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刚刚江尘确实是打算带着林雾回房间先休息一会儿的,他估计着今晚要闹到挺晚了,怕她身体吃不消。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三两句话聊到了音乐剧歌舞片《chicago》,林雾说这部片子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接触歌舞片,看电影的过程中整个人都处在极为震惊的状态。 “我没想到电影还能这么拍,而且这部电影蒙太奇的手法用的太好了。大一我在电影赏析课上看到这部电影,真觉得超级震撼,尤其是‘狱中女人的探戈舞’,狂野又性感。”林雾细眉微蹙着跟他说,看表情好像是在回味这部电影。 “因为这部剧爱上了这种类型的电影?”江尘问她。 林雾点头,“这部电影也让我对jazz age有了些了解。” “纸醉金迷的爵士时代?”江尘说。 林雾点头,“对,纸醉金迷,娱乐至死。” 她偏头往窗外看去,窗外树影摇曳,只能看见外面点点光亮,看不清外面的人在干什么,隐约能听见吆喝的拼酒声。 林雾总觉得,外面这些人也只能用“纸醉金迷”来形容了。 “你说在那个只认金钱的社会,所有的道德伦理、甚至法制制度都不重要了吗?有罪的人也能利用‘罪’本身量身打造一个剧本然后受人追捧?“ 江尘发现她思考起来问题喜欢抿唇,脸颊挂着淡淡的酒窝。 他暗暗点头,“人所处的环境会影响到人本身的,有时候改变不了环境,便也只能适应环境。” “即使知道不对,或者自己不喜欢,也要适应吗?”她的思维越发偏颇,甚至已经就这个话题远离了电影本身。 江尘眉间的愁绪渐浓,他悲观地引用苏轼《赤壁赋》中的话回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很久之后,林雾才明白江尘说这些话背后的身不由己。 江尘抬眼,林雾静静地看着他,他却坦然露出个笑容,回避掉这个话题,“要不然看部电影?” “看什么?” “《chicago》?” 林雾叹口气,“这部电影不符合今晚的氛围。”今晚至少是浪漫的。 第28章 他没问她今晚是什么氛围,只是说让她挑一部电影。 林雾纠结许久,说:“《singin’ in the rain》吧。” 于是两人拉上窗帘,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说来也是奇怪,屋内灯光昏黄暧昧,投影仪上光影斑驳,老片的画质自带朦胧模糊感。孤男寡女处在这样的氛围中,难免心里生出别的想法。 可他和她没有这些,他们之间只有极致的纯洁,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窝坐在一起看场电影叙叙旧。 江尘侧眸看她,睫毛在她的眼底投出扇形阴影,她支着下巴,将自己的心思完完全全投入在电影中。 多年后,江尘回忆起这夜,总说这样的她让他痴迷,他眷恋她身上这种安稳感,让他觉得踏实。 电影看了将近一半,陈望洲就发微信叫他们出去,他们只好终止了这场电影。 林雾打了两个瞌睡,一抬眼,就撞进了他温柔的眸子中。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回避视线。 “看电影的时候倒是没见你犯困。”江尘轻声调侃。 林雾揉揉眼睛,“后知后觉。” 他们绕过那狭长的长廊,走到户外。户外被营造出一副野营的架势,帐篷,篝火,啤酒饮料,电影幕布…… 林雾吸吸鼻子,还闻到了烧烤味儿。 江尘把她带进人群,又跟着几个林雾没见过的人介绍了她,然后把她带到了程落和赵霁月身旁。 赵霁月摇晃着红酒杯的动作一顿,立刻往程落身旁挪了挪,“江尘哥,你们坐。” 江尘看了眼林雾,林雾便挨着赵霁月坐下了。 赵霁月抬身又拿了个杯子,“林雾姐,喝点酒吗?” 林雾偏头看了眼江尘,他伏在她耳边轻声说:“能喝就喝,不能喝咱就不喝。” 林雾其实是想喝两杯酒的,这氛围,不喝酒有些不搭。可她自知酒量不佳,又怕喝醉,即使她信任江尘,可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没有安全感。 江尘垂眸,“不想喝就不喝,在我这儿,你自在就好。” 林雾摇头小声对他说:“我酒量不太好,就怕喝醉了。” 江尘明白了,她这是想喝但又不敢喝,便问:“你几杯的量?” “四五杯。” 林雾想起自己高考结束后,父亲林志坚特意在饭桌上给她倒了酒,林志坚说试试她的酒量,免得以后出去在这事儿上吃亏。 江尘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他说:“想喝就喝,我看着你,总不至于让你喝醉了。” 就这样,林雾接过了赵霁月的酒杯,她轻抿了一口价格不菲的红酒,酒气香醇,一口入肚,身上好像也暖了起来。 人一生中忘乎所有、恣意纵情的时刻没有几个,对林雾,这次算是一次。 身前的篝火劈里啪啦作响,她捏着酒杯,抬头望天,耿耿星河,也不知流星雨划破天际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在她的期待与幻想片刻,江尘兀然起身,她不自觉视线紧随,发现他走到电影幕布前,和放电影的红头发的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折返回来。 过了一会儿,电影放映,音乐声划破长夜。 林雾惊喜地发现,电影放的是《singin’ in the rain》。她立刻去看江尘,他眉眼间的笑容荡漾开,小声对她说:“接着看。” 话音刚落,他又起身,林雾盯着幕布,眼看着电影的进度条被拉到他们刚刚在卧室看到的地方。 她这才明白他说的“接着看”是什么意思。 江尘刚回来,低眉对她说:“毕竟singing in the rain这部分还没看到。” 林雾的头发被风吹起,她撩了下头发,嘴角挂着浅笑。 可陈望洲不乐意了,“不是江尘,你有病吧,谁家好人看电影从一半开始看?” 江尘缄默不言,默默给他满上酒,“敬你一杯。” 陈望洲也不是真想看电影,举着杯子在江尘的杯壁上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雾一眼,也不再纠结电影这事儿了,打趣着对江尘说:“今儿我是沾了林雾的光,让你江大少敬了一杯酒。” 江尘举杯,一饮而尽。 林雾坐在一旁看着江尘滚动的喉结,思绪飘远了。 突然,赵霁月站起身来,“那我也得敬江尘哥一杯,谢谢江尘哥去年帮我写期末作业。” “月月,这你也好意思说。”陈望洲笑着逗她,可下一秒,他就急眼了,因为程落也举着酒杯要敬江尘。 陈望洲夺过程落的酒杯,“你这丫头,这两天是叛逆上头了吧,还要喝酒。” “三哥,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你像落儿这么大的时候玩的可比这还疯呢?”赵霁月暗戳戳地控诉。 陈望洲被堵得哑口无言。 江尘重新给程落倒了杯饮料,“落儿,成年后再喝。” 程落乖乖点头,扭过身去,也不再理会陈望洲。好像除了会对陈望洲耍小脾气,程落对别人都非常温和。 江尘喝完赵霁月敬的这杯酒,便坐好看电影。 林雾思虑再三,给江尘满了酒,江尘失笑,“我好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 林雾抿唇,满脸虔诚地举着酒杯,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林雾没详细列举,有些模糊不清地说:“总之,就是谢谢你。” 第29章 那杯酒她喝得急,放下杯子连连咳嗽,他轻轻给她拍着后背,说:“这酒烈,不能喝得太急。” 林雾耳根红的彻底,捂着嘴看电影。 那晚流星雨等到了后半夜,天凉,林雾连连打喷嚏,江尘又特意给她拿了件外套给她披在身上,而她倚在那昏昏欲睡。 她趁着还清醒的时候叮嘱江尘,流星雨来了一定要叫醒她,她还要对着流星雨许愿呢。 林雾缩成一小团,微微一动,身上披着的衣服就跟着往下掉。江尘轻手轻脚帮她把衣服盖好,低头看了眼表,又抬头环望着四周。陈望洲他们依旧在吃喝玩乐,人一个比一个精神,一个比一个兴奋。对于他们,日夜颠倒的阴间作息不足为奇。 江尘又看了眼林雾,她小脸清纯,昏黄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明明与周围格格不入,是他要把她带进他的世界的。 江尘一直都清楚,他虽然拼尽全力想和江家撇清关系,可他还是不可避免被江家的光辉照到。 对于这个圈子,他厌恶,但又有些痴迷。 他做不到完全脱离这个圈子,也做不到像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浪荡随性。 这也是他最为悲哀的地方。 沉思间,有人高喊:“快看,流星雨来了。” 江尘都没抬头去看流星雨是否真的来了,立刻把林雾叫醒。他珍惜一分一秒,他怕她错过这场流星雨。 林雾恍然惊醒,抬眼,流星雨划破天际,一簇一簇,璀璨着陨落…… 江尘看见林雾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眼。 林雾许愿:希望妈妈病情稳住,希望爸爸身体健康,希望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 许完愿,她睁眼,眸中水光潋滟。 那天的御夫座流星雨比往年都热烈,也都短暂,一场繁华过后,夜空又恢复了最初的那份寂静…… 林雾打了个喷嚏,扭头看江尘,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堵塞感。原来在见过繁华之后,就再也无法忍受黯淡的寂寞。 而江尘,贴在她的耳畔,用很小很小的音量对她说:“you can like the life you are living, you can live the life you like。” 那是他对着流星雨许下的愿望。 林雾知道,这是《chicago》中很经典的一句台词。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我又重温了《chicago》和《singin’ in the rain》。看《chicago》由衷觉得震撼,每一帧画面都很精美,就是那种你说不出来哪最好的感觉,因为处处都好。而看《singin' in the rain》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淡淡的心静和轻柔的浪漫,尤其是男主在雨中撑伞歌舞的经典片段,百看不厌。 第15章 尘雾 那晚,林雾和江尘没有跟他们闹到最后,等到流星雨结束,天际又恢复成那片暗淡,江尘就带着林雾回去休息了。 “江尘哥,你和林雾姐这么早就不玩了啊。”赵霁月裹着披肩问。 程落拉着赵霁月,“也不早了。” 江尘看了眼俩姑娘,“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他又看了眼程落,“有啥不开心的就和你三哥说,他这人是真心疼你的,为了哄你特意攒了今天这个局,前两天还非要拉着我喝酒,你这么别扭着你俩心里都不好受。” 程落眼中倏地蒙了一层雾,她吸吸鼻子,点头说知道了。 林雾瑟缩着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静静地看着江尘在那开导一个小姑娘,嘴角不免挂上了笑意。 江尘处理好一切,偏头看林雾,“走吧。” 林雾跟着他亦步亦趋往前走,夜风掀起了她的发,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江尘问她:“是不是这点儿夜风都把你的睡意吹散了?” 林雾口中打着哈欠说:“刚刚清醒了,不过现在好像又困了。”她顿了一下,眨着眼睛问他困吗。 江尘点头又摇头。 “那到底是困还是不困啊?”她皱着脸问。 江尘叹口气,跟她解释:“从英国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调作息倒时差,觉得自己都迷糊了。”他说着,竟然还笑了出来。 而林雾的心脏突然被抓了一下,她脚也顿在原地,“所以你是去英国着?” 她曾以为他们没见面的那一个多月,只是他不想或者觉得没必要来见她。 江尘轻“嗯”一声,简单三言两语给她说了自己英国之旅的目的。 林雾喃喃自语,“可你回我消息回的很及时啊。” 他们隔了八个小时的时差,她每周二周三上午只有一节课,下了早八课之后人直接钻进图书馆,遇到什么问题微信问他的时候,他也回的很及时。 林雾不知道,他已经摸清楚了她的生活规律,所以每逢周二周三,他都会晚睡,特意等她到深夜,等回完她的消息,他才睡。 江尘有时觉得和她聊天是一种奔头,他喜欢她问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刁难”他,也喜欢她分享一些他这个年龄看起来有些幼稚的日常。 “你说什么?”江尘没听清,忍不住凑近她又问了一下。 林雾摇摇头,豁然开朗,又有些疲倦,“走吧,有点儿困了。” * 林雾是真的困了,人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浑浑噩噩还做起了梦。梦记不清楚是什么了,人倒是被烧醒的。 林雾喉咙像是吞了玻璃碴子,硬生生的疼。她醒来的时候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酥软,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一碰就知道自己又发烧了。 第30章 林雾体质不太好,从小就经常生病,任何一场流行感冒她都准能中招。小时候看医生,医生跟父母说她太瘦了,抵抗力不好,让她多吃点,不要在意美不美,身体才是最主要的。 可林雾真不是为了减肥才瘦的,她就是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她也很愁。 林雾挣扎着起床想给自己倒杯水,寻觅了一圈也没见到半瓶水,反倒是柜子里的红酒排了整整一排。 她眼睛酸涩的疼,扶着柜子撑住酥软的身子,一种绝望感突然涌上心头。 她又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围住,然后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四点半,这个点儿,天还没亮。 她想着撑一撑,等明天一早大家都醒了,应该就能弄两片退烧药吃吃。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极度脆弱的,林雾撑了没多久,觉得自己越来越烫、越来越冷,她摸着手机,一咬牙给江尘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大概响了十多秒,在林雾绝望地想要挂断的时候,江尘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他应该是被吵醒的,声音沉沉的,鼻音很重,“怎么了?” 林雾鼻尖一酸,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江尘,我发烧了,好难受。”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林雾听见窸窣的声音,应该是江尘在穿衣服。 她再低头电话已经挂了,正在她茫然不知所措时,门铃响了。 林雾强撑着把门打开,江尘的头发有些乱,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他睡眠质量不好,才刚睡着就被她的电话声吵醒了。 江尘伸手贴上她的额头,被烫的直接缩回了手。 “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去医院。”他带着命令的口气说。 “不用,我吃两片退烧药应该就行了。”林雾不太想麻烦他。 “听我的,你先去换衣服,我去给你找退烧药,一会儿吃完药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江尘推着她进屋。 “嗯。”林雾迷糊着回答。 林雾换好衣服,江尘的药也拿上来了,他坐在她身边,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把药递给她。林雾喝完药,他就要带着她回北城市里的医院看病。 林雾已经习惯自己这娇气的身子了,她干裂的嘴唇翕动,“其实,我吃完药一般情况下就没事儿了。” 江尘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林雾,我很担心你。” 林雾看着他潭水深的眸子和他眼底的乌青,点头说好。她人是他带出来的,他怕出意外,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想到这,心里又有些涩涩的不舒服。 林雾脑子昏昏沉沉,跟在江尘后面,临出门下台阶的时候,脚底一空,差点儿摔倒。幸亏江尘眼疾手快,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雾窘迫着想挤出一个笑给他,而他却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声音略带蛊惑着说:“要我抱你吗?” 林雾真的头昏脑涨,露出个笑,对他点头。 其实整个过程,她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傻乎乎点头做什么,可下一秒人却直接失重了。等到她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在江尘怀里了。他公主抱她,低头就看见她本来就因为生病而略显苍白的小脸刷的一下红的彻底。 她想挣扎说不用这样,她能自己走的,也想为自己刚刚的点头辩解一下。可他却温柔地说:“这样我也放心些。” 林雾手足无措,只好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她缩在他的怀里,心跳加速,迷迷糊糊中好像也弄明白了一些事儿。 江尘非要带她去医院,不是因为她是他带出来的,他怕她真烧出什么事儿他担责任,而是他这个人是打心底里关心她的安危的。 江尘抱着林雾的手紧了紧,他蓦然想到那晚听到她和学校里的猫说她太瘦了经常生病。他想,她确实是太瘦了,得健身锻炼。 程落在车旁等江尘,见到他抱着林雾出来的架势,人也愣了一下。林雾见她,不知所措,只好像只鸵鸟一样窝在江尘怀里。 其实林雾想用仅有的清醒的意识解释一下事实不是看到这样的,可不是这样的又是什么样的? 她发现,她根本就解释不清,索性装傻。 程落不是赵霁月,多年寄居在陈家的经历让她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 程落收回视线,拉开车门,江尘把林雾放在副驾驶,帮她把安全带系好。 “江尘哥,药和保温杯都放在后面了。” 江尘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天凉,你快回去吧。” 程落点头,嘱咐他:“那江尘哥,你们路上小心啊。” “嗯,你三哥醒了你告诉他一声我们先走了。” “好。” 江尘上车又摸了摸林雾的额头,嘀咕着:“怎么还是那么烫?” 林雾:“哪那么快退烧的。” 江尘嗤笑一声,“也对。” 这一路上,江尘把车速飚的很快,但他开车依旧很稳,林雾不觉得颠簸,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 到北城市医院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亮了,朝霞晕透半边天。 江尘稳定把车停好,见林雾还没醒,心中软的一塌糊涂。他也没叫醒她,小心翼翼解开安全带,把人抱在怀里去挂了急诊。 林雾是在江尘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才醒过来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抬眼就看到了苍白的灯光。 第31章 她猛然要起身,江尘捏捏她的胳膊让她躺好。她看到他的脸,才把心放在肚子里,人也乖乖躺好。 医生给她测了体温,她听见江尘对医生说已经吃过退烧药了。江尘问医生怎么还不退烧,医生说她烧的太严重了,最好输液。 林雾使劲儿扯江尘的胳膊,他低头看她。小姑娘可怜兮兮看着他,又极度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想输液。 医生:“或者打一针退烧针也行。” 林雾感觉自己被泼了冷水,他央求着看着江尘。江尘问她:“打针或者输液,你选一个。” “都不想选。” 医生补刀:“你是大人不是小孩儿,发烧三十九度五,已经很难受了。你要是觉得能忍,就可以光吃药。” 林雾咳嗽了两声,脑子嗡嗡响,她放弃挣扎,认命地说:“那就输液吧。” 林雾从小就经常生病,但她又怕打针输液,小时候因为这个,何敏一度怀疑她是晕针,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怕疼。 江尘开药的时候还特意和护士说这姑娘怕疼,麻烦她扎针的时候轻一些。 护士心里暗想着真矫情,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给林雾消毒、找血管…… 江尘看她手上又细又青的血管,看了眼针头,庆幸这针头是5号小针头。 护士快要给她扎针的时候,她的眼前被黑暗笼罩,江尘大手盖住她的眼睛,他说:“别看别怕,一下就好了。” 林雾觉得自己真是烧糊涂了,看到护士拿着东西走了,她才意识到这针已经扎进了她的血管了,可她刚刚真的没感觉到疼。 那天她打吊瓶输液,他就一直陪在身边,一直陪到她烧渐退,看她吃了饭,才开车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孙澄收到消息就立刻下楼接林雾,她一把扶住林雾,“怎么看流星雨还看发烧了呢?” 林雾苦着脸说:“可能冻到了。” 孙澄又看了眼江尘,她纠结两秒,什么也没说,拉着林雾要上楼。 林雾轻轻捏了下孙澄的手,转身对江尘说:“谢谢你了。” 江尘轻笑,“好好休息,有事儿联系我。” “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折腾这么久都没好好睡觉。” 没等两人说完,孙澄就拉着林雾,“走了雾。” 林雾依依不舍回眸看了眼江尘,缓缓收回视线。 第16章 尘雾 林雾烧当天晚上就退了,但这场感冒却持续了一个星期。 蒋方麟不知道从哪听说她感冒了,先后三次给她买了些水果送到宿舍楼下。林雾想拒绝,他就把水果袋硬塞到她手里,说多吃些水果可以增加抵抗力。 不过这些水果几乎都进了孙澄的肚子。 孙澄边削苹果皮边说:“我就说蒋方麟喜欢你吧。” 林雾看了眼桌子上新拿上来的那一袋水果,轻轻皱了皱眉,“也许他只是想感谢我上次给他介绍了网上接单的工作呢。” 孙澄咬了一大口苹果,点评着这水果好甜好脆,然后拆穿她:“你这么聪明,明明能感觉到,但就是不想承认。” 林雾又扔了根香蕉给她,就差在脸上写着“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孙澄扑哧一声笑了,“不过要是我,我也会更喜欢江尘一些,他这人更有魅力一些。那话怎么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在孙澄的刻板印象中,对江尘依旧有偏见。 林雾耳根一红,孙澄凑到她面前,捏了捏她的脸,“你脸红什么啊?我说的不是实话?” 林雾不理她,孙澄就当她害羞,这个话题就揭过了。 “对了,乐乐最近怎么样,我听高灏说这孩子到叛逆期了。”孙澄问。 林雾叹口气,“确实是叛逆期了,听乐乐妈说还早恋了。” “高灏说,这孩子就是得管。” 孙澄这两天又和高灏和好了,又恢复到了三句不离高灏的阶段。有时候林雾觉得孙澄很有意思,和高灏吵架的时候能把狗男人骂上天,和好之后又处处夸。 林雾这一个星期感冒,就没去家教。没给人上课,她自然就不好意思要补课费。但乐乐妈高云说没关系,两节课也没什么,钱照给,就是得请林雾帮个忙。 高云周末有事儿要出差,她不放心乐乐自己在家,主要是这孩子叛逆,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酿成大祸,所以就委托林雾周末帮忙看着点儿乐乐,说可以加钱。 这半年多的家教,高云没有亏待过她,林雾自然也不好推脱,就说不要钱,就当陪乐乐玩儿了,于是就接下了这个差事。 孙澄诧异地说:“所以这周末,你任务是看孩子?” 林雾:“算是吧。” 孙澄摊摊手,“那good luck了。” 林雾其实挺喜欢和乐乐相处的,这孩子虽说是到了叛逆期,喜欢和家长作对,但对她永远那么有礼貌,每次她一去,乐乐又给她拿牛奶又给她水果的。 甚至就连乐乐知道她周末要去“监视”他,他都没闹脾气,还玩笑着给她发微信说林雾姐,我把我女朋友介绍给你认识,她人超级好。 林雾收拾好东西,“我先去洗澡啦。” 孙澄摆摆手,“正好你去洗澡,我和男朋友是视频,省的虐到你这个单身汪。” 林雾笑着出去,轻声把门关上,她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第32章 林雾把洗漱用品暂时放在水房,拿着手机溜到楼梯间给父母打电话。感冒这一星期她没敢给父母打电话,怕他们惦记着。 等待对方接电话这几秒,林雾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胸口还有种说不出的堵塞感,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悲伤。她很快觉得自己不能呼吸,立刻把窗户推开,冷空气袭入,林雾打了个寒颤,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上沾了些灰。 不过,能顺畅呼吸的感觉真好。 也是在此刻,何敏的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小雾,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林雾稳定住情绪,“我一会儿洗个澡就睡了,你呢,身体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何敏又是这样一套惯用说辞,为了防止林雾担心,即使病重她也不会说。 “你晚上吃的啥饭啊?”林雾突然想和妈妈聊聊日常。 何敏大概是翻了个身,慢慢盘点晚上吃了什么,也是在这时,林雾手机响了一声,江尘给她发了微信过来,他问她明天有事么。 林雾没着急回江尘,反而是在原地踯躅起来,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应付何敏的话。 突然,何敏止住口中的话,轻叹口气,“雾,你是不是有话要和爸爸妈妈说?” 林雾脚步顿在原地,伸手把窗户推上,犹疑着说:“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何敏和林志坚的教育方式比较开明,即使在严格打击早恋的高中时代,何敏都和林雾说喜欢一个人、欣赏一个人是很正常的情感,父母不会干涉你的情感问题,也会尊重你的各人选择。父母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你做个善良的人,然后健康平安地生活。 林雾永远记得父母口中关于“善良”的定义,首先是保护好自己,其次是不伤害别人。 所以这些年,父母于她有时候是朋友般的存在。 林雾性子比较冷,不喜欢逢人便吐露情感。但在她极度迷茫的的时候,父母无疑是她信任的、也可以给她指明方向的人。 何敏听完林雾简短的陈述,轻柔地笑了,“我们雾终于开窍了。” “妈。”林雾嗔怪着撒娇,“你别打趣我。” 何敏说:“孩子,你还年轻,一生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形形色色,数不胜数。你这个年纪正是不计较后果的时候,妈妈也觉得没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总归是有点儿小遗憾的,所以既然你喜欢他,那就勇敢一点儿。” 何敏顿了一下,接着说:“但前提是这个人本身要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不是在这个阶段仅仅对你好的人,你懂吗?” 林雾靠在墙角,尽量放松地闭上眼睛,“我懂。” 可她最纠结的点也是在此,她觉得江尘本身是一个很好的人,可孙澄说他和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最大的区别莫过于披了层温柔的“皮”。 “小雾,爱情只是生活中的添加剂,有它,你的生活可以更美好、更有意思。但它不该是你的全部,没它,你也要承受得起失去它的代价。” “嗯。” 几年之后,林雾才知道失去这份爱情的代价有多重,不过抽筋剥骨换层皮,硬生生将自己打碎再重新拼凑起来。 何敏干咳嗽两声,“如果以后确定了,带回来给爸妈看看。” “知道了。”林雾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挂断了电话。 她望着漫漫长夜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何敏讲的这些道理,她都懂。她只是极度迷茫,迫切地需要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因而她能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林雾做了两个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才回江尘的消息。林雾告诉他自己明天得陪乐乐去趟欢乐谷,问他有什么事儿,江尘没说,只问明天去找她方便吗,林雾说方便的。 后来江尘没再说话,林雾就拿着东西去洗澡了。 其实江尘是心情很糟糕,糟糕到他怕自己再多和林雾说两句也会影响她的心情。 有时候江尘觉得,是他自己更依恋林雾一些。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活到这个年纪,居然依恋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姑娘。 这话要是说出来,陈望洲能笑他一年。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爱林雾身上所有明媚的东西,也爱和她相处的过程。和她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每一次,他都觉得心安。 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安稳感,胜过于他的“家”。 两个小时前,他驱车回了江家老宅,今天是老爷子的生日。 江尘虽然和这个家格格不入,但在这个喜庆的日子,倒也表现得十分和善,没棱没角,就江峰元为了树立一个父亲的威严训诫他的那些话,他都照单全收,甚至还能给对方露一个笑脸。 气氛是从什么时候冷起来的? 江尘绞尽脑汁想,大概是从数落他姐姐江漓接那个电话的时候开始的吧。 餐桌上的氛围最开始还算融洽,家里的小辈纷纷祝老爷子长命百岁。 人上了年纪真是越发惧怕死亡,年轻时在商场上冷面驰骋、不择手段的江老爷子因为这几句祝福开怀大笑,甚至难得夸奖起了孙儿辈。 在老爷子的眼里,孙儿辈最出彩的当属老大江渊,十八岁开始接手公司,天生的商业头脑让他具有审时度势的能力,精准判断,果断改革,很快带着家族企业更上一层楼。 第33章 不过,江渊是个冷面阎王,不近女色,除了工作基本上没什么私生活而言。 江渊面对老爷子的夸奖,也只是点头道谢,举起一杯酒敬老爷子。 而江漓和江尘,的确也很优秀,但在老爷子眼里就是不务正业。老爷子认为,江家的人注定是要为家族企业工作的,所以江尘和江漓,一个搞文学翻译,一个搞服装设计,难免会让江老爷子看不上眼。 尤其是江尘,还是个男孩子,也是个私生子。 江漓在饭中接了个电话,助理说最近设计的那件礼服客户不满意,江漓说知道了,吃完饭回去就改图。助理说不行,说人家催的急,都闹到了工作室。 江漓只好跟老爷子道歉说有些急事,老爷子火气大,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最好早点进公司跟你哥学着经营公司。” 江漓委屈上来了,气极反笑,说:“爷爷,当初您答应我的,事业和婚姻至少有一个我可以自己做主。婚姻这事儿是您亲手搅散的,您还想毁了我的事业吗?” 说完,江漓拎着包就走了。 江尘望着江漓决绝的背影,心中涌上一种悲哀感。 江漓生气摔门而出,战火就被转移到了江尘这儿。老爷子骂江尘和他母亲一样,整天捧着两本书,舞文弄墨,成不了大器。 江峰元忍不住,“爸,您别这么说幼舒和阿尘,咱家不是……” “你闭嘴,当初不是你做出的丢脸事儿?”老爷子脾气上来了连年逾五十的儿子都照骂。 江尘站起来,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我先走了。” 后面老爷子骂了什么,他也听不清了。江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人刚出门,江峰元就追了出来,“阿尘,你妈妈身体怎么样?” 江尘轻笑一声,“挺好的。” 江峰元扶了扶眼镜,“你问问你妈妈,什么时候愿意见我?” 江尘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抽开,“我妈说过了,您什么时候放她回南城,她什么时候就见您。” “你知道,她不可能走。” 江峰元不愿放开李幼舒,江老爷子也不会让李幼舒离开。有时候,柔弱的女子偏偏是软肋,是掣肘。 江尘缄默不言,三两步走进了黑夜中。 他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夜中,他发现,他很想见见林雾…… 第17章 尘雾 周六,林雾一早就去了乐乐家,乐乐见到她顺手递了盒牛奶给她,张口就说:“林雾姐,我妈是让你来监视我的吧。” 林雾被呛的咳嗽了一声,“倒也不至于说得这么难听。” 乐乐笑出声来,把游戏机扔在沙发上,“林雾姐,我逗你的,你都听不出来吗?” 林雾撇了撇嘴,就知道他故意的。 乐乐手遮住嘴,附在林雾耳旁,“姐,今儿我和我女朋友去玩儿,你别指望我带着你一起玩儿,要不你也找个伴儿?” 林雾错愕地看着乐乐,总觉得他这话是在内涵什么。可看着这张单纯又有些顽皮的脸,她想来这话可能只是个巧合。 “你就别管我了,你可不许做出格的事儿,否则你妈妈这我也不好交代。” “知道了。”乐乐拍拍胸脯,“心里有谱儿。” 高云在卧室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下头发,“乐乐,你记得听你姐姐的话。” “知道了。”乐乐顿了下,补充,“拜托,能不能别叫我乐乐、乐乐。” 高云走后,林雾问:“为什么不能叫你乐乐?” “乐乐、乐乐,跟我女朋友家的小松鼠一个名,以后叫我大名——高嘉乐。” 林雾轻笑着点头。 高云家的司机开车把他们送到欢乐谷,买完票,乐乐把司机刚走了让林雾跟他等一会儿他女朋友。 那天天好,林雾和乐乐就站在检票口附近站了一会儿。闲来无事,两人居然还聊起了八卦,乐乐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问林雾知不知道他妈妈干什么去了。 林雾按照高云的话说:“出差。” 乐乐叹口气,“我妈应该是去相亲了。” 林雾瞳孔放大,满脸不可置信,“相亲?” 她当初来做家教相当于是孙澄介绍的,因为这层信任在,所以她也没问太多关于高云家的背景。 现在后知后觉想一想,她做家教这么久确实没见过高云的丈夫。 乐乐拍了下林雾的胳膊,“林雾姐,你怎么不问我爸呢?” “那你爸爸呢?”林雾顺着话问。 乐乐倏地一笑,“我没爸爸,我也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妈十八就生我了,为了我也没再婚,所以我挺希望她能找到真爱的。” 林雾听乐乐说得这两句话,突然发现,眼前的男孩子已经成长了太多。 “其实我妈真没必要瞒着我,她就属于想让我知道,但又死活不和我说的状态。”乐乐说着还顺带感慨了一下,“你们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什么事儿也不直说,喜欢变着法的试探。 “不过,我挺想给我妈把把关的,只要这人真心对她,不是单纯的图她的钱,我就都能接受。”乐乐脸上愁绪满满。 林雾搂着他的肩安稳,“你妈妈一定会找到幸福的。” 乐乐身高有一米七五了,在班里算高的,比一六七的林雾高出一大截。 江尘停好车一眼就认出了林雾的背影,瘦瘦的一小只,尤其是在乐乐身旁一对比便更加明显。 第34章 林雾今天难得没散着头发,特意扎了一个高丸子头,发圈是淡蓝色的。 江尘觉得这种淡雅的颜色很配她的性格。 江尘手揣在兜里,轻声慢步走到她面前。他像是和煦的风,她一见到就喜笑颜开,有些害羞地问他怎么来的这么早。 江尘温柔地说:“怕你等太久了。” 乐乐满怀好奇地打量着江尘,扶了扶眼镜,八卦着对林雾说:“林雾姐,原来你已经找好了伴儿。”他视线又落在江尘身上,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高嘉乐。” 林雾抓了抓头发,不得不说,乐乐是有些社牛在身上的。 而江尘眉稍轻挑了下,和乐乐握手,“你好,江尘。” 后来的一段时光,林雾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站在旁边,静静地听乐乐像查户口一样和江尘攀谈。 江尘人就是这样,即使对方是个孩子,他也没表现出丝毫不耐烦,细细地给他解释自己的职业。 乐乐由衷发出声赞叹,“那你也太厉害了吧。” 江尘突然把话题落在了林雾身上,“你林雾姐也很优秀。” 林雾想,他太绅士了,意识到他们的交谈冷落到了她,所以把她拉了进来话题。林雾侧眸打量着他,阳光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她有些失神,怎么会有人生的这般好看。 江尘难得有些孩子气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抬眉示意她看,林雾顺着他的目光看,乐乐的女朋友来了,乐乐老远就上去迎接人家,一手把包接过来。 林雾轻声感慨,“年轻真美好。” “你那时候没经历过?” 林雾摇头,用何敏的话说,“我妈说我开窍比较晚,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我就想着如何考第一。” “你还爱争第一?” 林雾叹口气,“那时候就想着来北城,来g大,所以就得努力啊。” 年少的林雾,在还对自己未来没有明确目标和规划的年纪,就已经被北城这座城深深吸引了。 她说不出究竟爱这座城什么,但却发自内心的想要来。 可能有些爱永远说不出原因。 “你呢?有没有过这样的阶段?”林雾听见乐乐在叫自己,就和他招招手。 江尘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思考,长到林雾有种树静风止的错觉,抬眼看他,才发现他眉间拧作一团。 他说:“十五岁之前也算有过一段恣意的日子,后来来北城,就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江尘看了林雾一眼,她用心疼的眼神看着他,她的眼中闪着水光,卷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道暗影。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检票进去吧。” “嗯。” 江尘是做好了要陪她来玩儿的打算,检完票就问她有没有特别想玩儿的项目,她却反问他怕不怕高,他说没关系。 林雾:“那我们去玩儿跳楼机好不好?” 这是林雾认为最刺激的一个项目,从上而下的失重感让人有种重生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玩儿这个尖叫、怒吼,可以将一切负面情绪发泄掉。 “好。” 林雾有些莫名的激动和慌张,脚下的步伐也情不自禁加快,江尘大长腿正常走路都有些追不上她。 林雾回头看了眼和她拉开两步距离的江尘,又折返回去,扯着他的袖子,“你快一点走嘛。” 江尘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拉着走,走到跳楼机下面,她才后知后觉松开他的袖子,“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 林雾和江尘没等多久就等到了跳楼机,工作人员帮忙系安全带的时候,林雾轻轻地调整呼吸,给自己打气。 跳楼机虽然真的刺激,可那一上一下确实有让人丢了半条命的感觉。林雾在此之前只玩儿过一次,心理阴影其实挺重的。 她有些紧张地抓住扶手,有规律地吸气吐气,其实心跳早已经爆表了。 江尘是真的不怕,满脸云淡风轻。他察觉到林雾的不对劲儿,偏头,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要是害怕,咱们就不玩儿这个了。” 林雾看他,“我没有很害怕,就是有点儿发怵。”她没意识到,因为紧张,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不玩儿了。”江尘下决定,转头去和工作人员交涉。 林雾双脚落到大地上的那一刻,她听见江尘说:“你永远不要为了我委屈你自己。” 林雾扣着指甲,“可我只想你玩儿这个发泄一下。” 她能感觉到从昨晚起他情绪就不太好。 “玩儿其他的也能发泄。”江尘和她往外走,“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委屈自己。” 林雾点头,笑着说好。 那天上午他们玩儿了几个项目,从过山车下来的时候,林雾捂着胸口,明明头发被吹乱了,眼泪还挂在脸颊,可她却先问他开心了吗。 江尘伸手把她脸上挂着的那滴晶莹的泪珠抹去,“开心。” 和她在一起,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他们是在旋转木马附近和乐乐遇到的。 乐乐女朋友比较腼腆,似乎不打算和林雾有一个正式认识的过程,所以林雾也没追问。 江尘贴心地去给他们买冰激凌,乐乐悄悄对林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姐,江尘哥是不是追你呢。” 林雾脸上一僵,“应该不是。” 第35章 “那你俩就是纯纯的革命友谊?” 林雾不知道怎么回答,乐乐却小声说:“可凭借一个男人的直觉,我觉得他喜欢你。” 江尘拿着冰激凌回来,对话戛然而止,乐乐暗戳戳捏了捏林雾的胳膊。 “你要的,香草味的。”江尘把冰激凌递给林雾,她咬唇接过。 “你们俩的。” “谢谢江尘哥。”乐乐也不客气,还有些乐在其中。 那天天气不错,四个人坐在一起晒着太阳吃冰激凌,随意聊聊天,倒也是惬意。 乐乐视线往外一瞥,看到有卖戴在头上的小饰品的,他拉着女朋友去那买头饰。 江尘支着下巴,问林雾要不要买。 一眼望去,各种各样的兔子发带、小熊发带,林雾摇头,“还是算了吧。” 女孩子都比较喜欢这些小东西,但林雾觉得在他面前戴,有些幼稚。 乐乐很快就拉着女朋友回来了,她女朋友头上戴了一个兔子发箍,淡紫色的,两只耳朵很长很长。 而乐乐的手上还拿了一个带着白纱的发箍,薄薄的两层纱,简约大方,很像新娘结婚时候的头纱。 乐乐把头纱放在桌子上,推到林雾面前,“姐,送你的。” “你送我,你不带我去挑一挑?”林雾支着下巴逗他。 乐乐是真没单单把林雾当个家教老师,他轻声一笑,“姐,买一送一。” 林雾手摩挲着轻纱,“原来是把赠品送我了。” “你戴上试试?”乐乐催促着说。 林雾倒是认真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感,真的在乐乐三言两语下把这东西戴在头上,她那天的那个丸子头和这个头纱的适配度很高。 江尘坐在她身旁,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皱在一起的轻纱。 她这辈子注定与属于自己的婚礼无缘。那时一个廉价的小东西,却不曾想是她这辈子离婚纱最近的一次了。 林雾有些羞涩,摆弄着头纱,试探着问:“好看吗?” “好看。”江尘的话顺着风钻进了她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那个头纱林雾只是简单试了一下就摘下来了,她收起头纱,“谢谢你了。” 乐乐说:“姐,真的好看,像结婚的时候戴的。” 林雾心脏被抓了一下,轻声调侃,“那我要是结婚的话,总得挑一挑选一选,也不能搞一个买一送一的赠品吧。” 乐乐抓抓头发,“也对。” 下午玩儿了什么项目,林雾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江尘的眼神很温柔很温柔,像是一潭深水,她捉摸不清却禁不住溺毙其中。 归途中,林雾抬头望着明媚骄阳,突然想到海子《夏日的太阳》里面的一句话——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第18章 尘雾 那年十月底,乐乐月考结束,成绩突飞猛进上升一大截,高云高兴,林雾家教结束后硬是不让她走,把她留在家里吃了顿晚饭。 林雾从乐乐家离开的时候,夜幕降临,街道两边燃起了路灯,街上车流如织,还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她想:好像无论什么都阻挡不了北城这座城的忙碌,即使天上阴云密布,即使天气预报说了今晚会有中到大雨。 林雾骑着电动车不自觉地加速,风声呼啸着在耳边簌簌吹过,璀璨华丽的街道在眼前化成一道幻影。 有时候,林雾就在想,她和江尘算是有缘分的。否则,她怎么会在这匆匆中一眼就瞥到站在路边的他。 江尘穿了件黑色的风衣,晚风掀起他的衣角,他站在车旁徘徊两步,举着手机在和人通话。 他是那条街上唯一的屹立的、孤寂的存在,像夏夜湮没的星,也像是秋夜即将到来的雨。 林雾因为逆着风走,被风吹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她缓缓把车停在街边,而他也恰好收起手机,微微偏头,就看到了她。 “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干什么?”江尘轻扶了下额头。 林雾距离他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不难闻。她说:“我刚家教完要回学校,你呢,在这等什么人吗?” 江尘揉揉太阳穴,轻叹了声,似有无奈地说道:“找代驾。” 他把手机给她看,有些抱怨地说:“叫了半天,没人接单。” 林雾抬眼,“是不是因为一会儿要下雨了,人家都着急回家了。” 江尘半倚在车上,“那我只能等陈望洲来接我了。” “他靠谱吗?”林雾试探着说。对陈望洲这个印象真不怨她,主要是陈望洲这人一眼看去就不像靠谱的人。 江尘看着单纯的姑娘,实话实说:“不怎么靠谱。” 林雾舔舔嘴唇,“要不,我送你回去?” 江尘觉得妥当,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林雾连连摆手,“我没有驾照。” “那你怎么送我?” 林雾看着自己的电动车,“这个可以吗?” 那天,江尘坐上了很多年没坐过的电动车,这情景要让陈望洲看到,估计又要增添一个笑柄,可江尘觉得心安。 林雾小心翼翼地插上车钥匙,回头叮嘱他扶好了。 “你要去哪?” 江尘给她指了舒园的方向,林雾错愕地回头看他,那是和她回学校截然相反的方向。 第36章 江尘想,他这辈子的卑劣心思都用在了追个姑娘的身上了。他本来没打算回李幼舒那儿,也是突然改变主意。 “不方便就算了。”江尘作势要下去。 “没事的,你帮了我那么多,送你回趟家总是没问题的。”林雾扭动钥匙,电动车缓缓前行。 林雾平时骑车不算慢,可现在身后带了个人,她怕出什么意外,格外小心,后背绷得很直,车速也放慢了。 一声雷鸣声吓了她一跳,紧急刹车。 由于惯性,江尘撞到了她身上。 “你那还有多远,这天儿好像要下雨了。”她无暇顾及那些小细节,焦急地问他。 江尘下车,“要是我骑的话,咱俩应该不至于挨淋。” “可你不是喝酒了吗?” “没喝多少,人还清醒着。” “那你怎么不开车?” “被交警抓到怎么办?” 林雾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乖乖下车坐到后座,人还没坐稳,天际又打起了闪电。闪电撕裂整个灰暗的天空,随之而来的是轰鸣雷声。 林雾戳戳他的背后,“咱们快些走吧。”这天儿这么冷,她要是挨淋,估计又得感冒了。 “好。” 江尘边骑车边和她讲:“我十四五岁的时候,上学放学都骑车回家。那时候我们一行人,并排着骑车,横向占据了整条街,把后面的车气得连连鸣笛。” “在北城的街道上吗?” 江尘轻笑一声,“不是,在南城,那时候我还没来北城。” 林雾想到他说在十五岁前倒过过一段恣意的日子,“所以,你觉得在南城的生活比在北城的好吗?” “好与坏没办法比,只能说在南城的时候更自在、生活更平静一些吧。” “我家也在南城。”林雾小声说。 “那我们没准之前见过。” 林雾:“怎么可能?南城那么大。”她越说声音越小。 “怎么不可能?缘分这事儿谁说的准呢?”江尘模棱两可地说。 林雾还是觉得自己不可能见过他,甚至就连之前在学校都不曾见过他。依照他的长相和周遭的气质,要是见过,她怎么会没有印象? 只是简单聊了两句,雨水就打在头上。 “是不是下雨了?我们再快一些吧。”林雾说。 江尘却把车停在路边,在林雾百般不解的时候,江尘把外面的风衣脱了下来递给她,他说:“别淋到。” 林雾看着只剩下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果断摇头。 “还有一段路呢,拿着吧。”他说,“我常年健身,不容易感冒。”然后把衣服塞在了她手里。 车速明显比刚刚更快,林雾耳边全是簌簌的风声。 她把他的外套披在身上,心想,他的外套终究还是披在了她的身上。 江尘把车骑到一片寂静处,那边儿的环境比北城要好。四合院标配的灰墙红门,可院内却是两层小楼,院内的树枝顺着墙头伸到外面。 林雾被“舒园”两个字吸引了,那两个字写得挥斥方遒。她完全忽视了雨势增大,顷刻间头发已经被打湿了。 “这是哪?” “我妈在这儿。”江尘是这么回她的。 简单把车停好,江尘带着她推开门,崔姨闻声打着伞出来,“阿尘,这怎么还淋雨了呢?” 江尘接过伞,帮林雾遮住雨,“崔姨,麻烦您一会儿做些姜汤。” “嗯。” 林雾跟着江尘踏进院子,屋子灯光昏黄,顺着窗户泄出来,别样静谧温馨。 站在长廊杜躲雨处,江尘收起伞,“先进屋吧。” 林雾指着院子里的一片低洼处,雨水聚集在那儿,雨滴落在低洼处溅起水花,水洼中反射着淡黄色的灯光。 “雨是神的烟花。”她眨着眼对他说,睫毛上一片濡湿。 江尘回眸看她,水珠顺着发丝落在她的脸颊上,流到白皙的脖颈上。 他缓缓开口:“进屋吧。” 那是2016年的最后一场雨,雨越下越大,大雨瓢泼,拍打在窗棱上、院子里,发出或悦耳或急促的声响。 此后,江尘便爱上了雨天,为她。 李幼舒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大橘猫惬意地伸了伸爪子窝在她身旁。 “妈。” 李幼舒抬眼,本该看江尘,视线却落在了林雾身上。她拿着书的手微微用力,仔细打量着这个淋过雨的姑娘,她身上还披着江尘的外套。 她隐隐觉得,林雾澄澈的、明净的、坚定的眼神,很像当年的她。 “妈,这是林雾。”江尘没详细介绍这个姑娘,李幼舒便也没追问。 “阿姨好。” “快去冲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李幼舒叮嘱。 江尘带着林雾进了客房,给她找了新的洗漱用品和睡衣,“衣服是我妈新买的,没穿过,你别介意。” 林雾木讷着摇头,呆呆地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林雾才渐渐反应过来,她现在正在江尘的母亲家。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她本不该来的。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因为是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所以林雾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很快就洗完澡换好出来了。 她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用毛巾一下一下擦着头发,脑子里却还是在复盘,自己怎么就跟着他回家了。 第37章 “林小姐,我能进来吗?”崔姨敲门。 林雾连忙去开门。 崔姨把姜汤递给她,“阿尘说让你趁热喝了,别感冒。” 林雾接过杯子,手心暖暖的,“那他呢?” “阿尘也去洗澡了。” 林雾点点头,“那谢谢您啦。” “不客气,你跟着阿尘叫我崔姨就行。”崔姨关上门走了。 林雾轻抿了口姜汤,是可乐姜汤。 她喝完姜汤,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去浴室吹头发,头发吹到□□成干,林雾又听见了敲门声。 她关掉吹风机去开门。 江尘刚刚洗完澡吹干头发,头发很蓬松。他穿着宽松的居家睡衣,声音有些喑哑地问她喝完姜汤了吗。 林雾拨弄了下头发,“喝完了。” “头发还没吹完?” 林雾点头,“快了。” 外面雨水声淅淅沥沥,他和她就这样相视无言。 “那你先弄,我出去等你。” “哦,好。”林雾舔了舔嘴唇。 等到林雾吹干头发,梳好头发的时候,敲门声又响起来。 林雾拉开门,甚至都要怀疑这屋里是不是有监控,否则他怎么那么准时。 江尘把杯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板蓝根,预防感冒的,你喝一点儿。” 林雾在他的注视下把那杯药喝了。 顷刻间,楼下传来了缓缓的钢琴声,伴着雨声,给这静谧的夜增添了许多情趣。 “要不要一起下去看看?毕竟这点儿还不适合睡觉。”江尘习惯性地看表,可他刚刚洗过澡,腕上哪有表? 林雾忍住没笑出来,抿唇说:“好。” 第19章 尘雾 李幼舒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背脊挺直,手指在钢琴上曼舞。这首曲子很应景,是经典钢琴曲《雨的印记》,轻舒的、缓慢的曲调带着娓娓的故事感。 林雾更喜欢这首曲子的原名——《kiss the rain》,据说是韩国的音乐家yiruma写于一个繁星满天、骤雨忽至的夜晚。 那夜也像今晚这般静谧、温馨吗? 江尘和林雾下楼梯,林雾刻意放慢了脚步,脚步声和琴声融在了一起。 江尘带她坐到沙发上,他们没说话,不约而同停下来欣赏一部曲子。 江尘很喜欢李幼舒弹钢琴的时候,那是她摒弃一切最无刺的时候。只有她抚上琴键,过去的那些恩怨才能在她的心中消失殆尽。 林雾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偏右,有几根发丝落在了江尘的肩上。他没注意到,双手交叉,想起小时候的那段日子再窘迫,李幼舒也没卖掉家里的那架钢琴,这也许是她最后为梦想的坚持了吧。 林雾觉得脚腕处毛茸茸的,低头看,大橘猫在她的趴在地毯上,在她的脚边慵懒地躺着,时不时轻轻打滚。 林雾弯下腰,试着摸了摸大橘猫,橘猫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没有排斥她。林雾看了江尘一眼,尝试着把大橘猫抱在了怀里,轻轻给它顺毛。 等到琴声结束,林雾才对江尘说:“它好像有点儿喜欢我。” “它是很喜欢你。” “那它叫什么?” “橘子。” 林雾轻轻重复着“橘子”,橘子居然仰面躺在她身上,把肚皮露给她看。养过猫的人都知道,这是猫咪一种极度信任的表现。 林雾轻轻地摸了摸橘子的肚皮,惊喜地看着江尘。 “它就是喜欢你。”江尘这么说。 后来江尘就想,他和林雾之间有太多水到渠成的地方在了。比如说,他身边的人仅仅见过她一面就很喜欢她,赵霁月这样,李幼舒这样,甚至就连橘子也这样。 李幼舒起身,笑靥如花,问林雾:“姑娘,你爱听吗?” 林雾松开橘子,也站起身来,“阿姨您练琴至少得二十年了吧,我年少时的一个钢琴老师和您的曲风很像,她说从她从十二岁就开始学琴了。” 李幼舒眼中闪着光,“你也学过钢琴?” 林雾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因为学业就搁置了,钢琴只考到了八级。” 李幼舒喜笑颜开,拉着林雾的手让她弹一曲,“那一个证书代表不了什么,真正热爱钢琴的人也不会拘泥于这一张证书的。” 林雾有些忐忑地坐在钢琴前,“我好久没弹了,有些手生,阿姨您别笑我就好。” 李幼舒是真的发自内心喜欢这个姑娘,她摸了摸林雾的头发,“怎么会呢?” 林雾舒了口气,看了眼江尘,他对她点点头。 林雾右手抚上琴键,回想着脑海中熟悉的旋律,轻缓地、停顿着弹了三个音,然后左手抚上琴键,两手相互配合,行云流水弹了一曲《富士山下》。 她脑海里还记得娴熟的谱子不多,《富士山下》是其一,记得熟是因为她很钟爱粤语歌。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身前,遮住了她半张脸。 江尘抬眼看向窗外,窗户形成一面镜子,模糊的、轻柔的是她弹钢琴的身影。 几年之后,有一句话流行于各大短视频平台——“你连前奏都没听完,怎么知道是《富士山下》还是《爱情转移》”。 江尘知道,《富士山下》的开头是钢琴曲。 好像有些事儿,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第38章 林雾弹完整个曲子,舒了口气,试探着看了眼李幼舒。 李幼舒一脸满意的笑,夸赞她:“你弹得已经很好了。” 那晚真是惬意,窗外大雨滂沱,屋内几人交谈甚欢。他们聊了会儿钢琴曲,又扯到了家常。 林雾才知道李幼舒自小学习钢琴,凭借高超的琴技被音乐学院破格录取,自此便走上了北城的路。 李幼舒回忆起那段青葱岁月,嘴角挂着笑,她拢了拢披肩,“那时候,我是我们小县城唯一一个考上音乐学院的人,我爸爸高兴,挨家挨户去给人家送喜糖。我呢,也不算辜负期望,在学校的成绩很好,很多重要的场合都有我的身影。” “那您现在为什么不演奏了?”林雾能感觉到李幼舒对钢琴深深的爱。 李幼舒遗憾地扯了扯嘴角,“后来出了一些事情,我放弃了很多机会,渐渐的就退出那个圈子了。” 崔姨把手机递给李幼舒,李幼舒把照片拿给林雾看。照片的画质还是二三十年之前的,用手机拍下来之后又消磨了一部分画质。 李幼舒把照片放大,指着一旁弹钢琴的人说:“这个就是我。” 照片上的女人优雅端庄,穿了件白色的裙子,披着乌黑的头发。即使是一张跨越了很多年的照片,林雾都能感觉到照片上的人在演奏时的享受与放松。 李幼舒把手机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林雾说:“人年纪越大,越容易犯矫情,时而不时就想把年轻时的东西拿出来给人看看,把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讲一讲。” 江尘碰了下李幼舒的胳膊,轻声叫:“妈。” 李幼舒挤出一个笑,收回思绪,对林雾说:“姑娘,我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能熬夜,我先去休息了。你就把这当自己家,自在就好了。” 林雾觉得,江尘温柔的性格很像他的母亲。 “阿姨,您叫我林雾就好。”这一晚上,李幼舒一直都“姑娘姑娘”的叫她。 “好。” 看着崔姨扶着李幼舒离开,林雾摸了摸橘子,试探着问江尘:“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问阿姨为什么不弹琴了?” 江尘仰在沙发上,半寐说:“没关系的,这些事儿在她心里一憋就是几十年,她很少和人说的。今天愿意和你说,是因为她很喜欢你。” “可阿姨为什么不弹琴了呢?” 林雾试着共情,她想若是有朝一日让她放弃英语翻译,她一定是极度痛苦的。 江尘睁开眼,也摸了一下橘子,模糊着说:“我可能算是一个原因。” 林雾失神地看着他,什么都不再问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追究起来缘由也没什么必要。 林雾突然起身,问江尘:“我能出去看看吗?就站在长廊那儿。” 江尘没有拒绝,他说:“我陪你一起,你穿上衣服再出去。” “好。” 室内外的温差很大,林雾一出门就打了个寒颤,笑着对江尘说:“风有些大。” “所以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林雾把手伸出长廊外,冰凉的雨滴打在掌心,她仰头看雨,夜幕中的雨线幻化出了形。 “其实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刮风下雨打雷的天气。我们一块玩儿的小伙伴一打雷就要回家,但我一打雷就很兴奋。我妈怎么叫我我都不回家,穿着雨靴子,撑着把没用的伞在街边踩水坑儿,踩了一脚泥就去另一个干净的水坑里洗洗涮涮,然后接着踩。” 江尘静静听着,在脑海中已经幻想出了画面 林雾把手收回来,将残留的雨水攥在掌心,是透骨的凉。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总是生病,流感一场都躲不过,别人就是感冒,我就得发烧,有时候还要去医院打吊瓶输液。” 林雾略带遗憾地说:“后来就再也没踩过水了,因为怕生病。” 江尘看着瘦弱的姑娘,语重心长地说:“你得锻炼。” 林雾叹口气,“我也尝试过晚上去操场跑步,可总是因为各种杂事儿被打断,久而久之也就不想去跑了。” 突然,骤然打了一声雷,林雾瑟缩着退了一步,却引发江尘大笑。 “不是一打雷就兴奋吗,怎么还被吓到了?”他逗她。 林雾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这是因为雷声出其不意。”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 “江尘,你说我是应该保研还是考研?”林雾敛起笑,认真问他。 “保研的方向不是你想要的?”江尘猜透她的想法。 林雾点头,依照外院的保研率,她这个专业第一一定能被保研,可据她了解,保研好像没法保到英语语言研究方向专业,而英语语言研究方向的研究生又很难考。 江尘开导她,“我觉得你要问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只想要读研,以后能有这个学历当一个敲门砖,那么保研是一个很明智且稳定的选择。可如果你有你自己的追求与梦想,而你又很看重这个梦想,那你可以拼一拼。” 他笑着看她,“但你也要问问你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努力之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后果。” 林雾抠了抠指甲,“我再想想。” “嗯。” “回去吧。” “好。” 江尘把林雾送到卧室门口,他说:“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第39章 林雾轻笑一声,“好。” 林雾把门关好,坐在松软的床上,听着窗外雨打窗棱的声音,愣着发呆。 “砰砰——” 温和的敲门声将她从沉思中拉回来,林雾下床拉开门,看到江尘抱着一床被子站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尘知道,《富士山下》的开头是钢琴曲。 他也知道,自始至终,他的选择只有林雾。 第20章 尘雾 林雾不得不承认,她在见到江尘的那一刻,想歪了。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黑白色的居家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睡眼惺忪,姿态比平时放松。 在这寂静的环境中,窗外一声闷雷。 林雾手扶在门上,她的手不稳,门微动发出轻微的咝咝声响,一下一下钻进他的耳朵里。 她略带着试探和迟疑,问他怎么了。 江尘:“天凉,给你拿一床被子。” 林雾不知道江尘回房后躺在床上已经快要睡着,突然坐起来,想到她容易感冒,于是又特意给她送了一床被子过来。 林雾不可察觉地舒了一口气,可心口闷闷的,又有些压抑着的、无可名状的失落与不甘。 她接过被子,手指碰到他的之间,他的指尖微凉,像过电一样密密麻麻把温度传给了她。林雾立刻抱着被子瑟缩着收手,小声呢喃,“谢谢。” 江尘看到她垂下头,再仔细观察,她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夜静光昏,他能看到她耳朵上透明的茸毛和脖子上青色的血管。 江尘往后撤了一小步,林雾的心理防线也渐渐松懈,她抬眼看他,他用略带干哑的口音说:“早些休息吧。” “你也是。” 林雾抱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她意兴阑珊,躺在床上卧听风吹雨,刚刚那一瞬还像梦一般。她低头使劲儿嗅了嗅被子,有紫外线的味道。 她索然思考,江尘突然想起来她怕感冒,便特意夜半敲醒了她的房门,给她送了床有阳光味道的被子来。 想着,想着,嘴角的笑不可察觉地溢了出来。 那晚,整个舒园都是极致的静。只有窗外的雨声潺潺,嘈嘈切切,时大时小。 后来,据气象局统计,那场连续性降雨是近五年内降水量最大的一场。 那场降雨很多年后在北城还时常被人谈起,可无人知晓,这场雨在寂静的角落,为他和她编织了一场梦。 林雾是被渴醒的,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坐起来,静听了两秒雨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人在舒园。 林雾穿好拖鞋,摸索着下楼去找水,楼下的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光影昧昧,那架钢琴屹立在斑驳光影下。 橘子懒散地躺在沙发下的地毯上,它黄色的绒毛和花白的地毯融为一体。听见响动,橘子抬头看了看它,见到是熟人,便又轻轻翻个身,蹭了蹭地毯,闭上眼睛躺在那接着睡。 橘子这一连串小动作被林雾尽收眼底,她心暖的一塌糊涂。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林雾也不好太造次,她强忍住撸猫的想法,跑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举着杯子,眼眸微垂,盯着杯子中的水泛起的波澜,小口汲水。她莫名联想到余光中的一句话—— “你的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晴雨,日月,山川,江河,云雾,花鸟,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里有你。” 许是思考得太过认真,她连脚步声都没听见。 江尘喑哑的声音传来,她才后知后觉清醒过来。 他打趣着说:“喝起水来都不认真。” 林雾蓦然惊醒,脚不自觉往后撤了一步,杯中溅起的两滴水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你怎么在这儿?”问完之后,她就后悔了。这是他家,他当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江尘耐心地回答她:“和你一样,找口水喝。” 林雾错开身子想给他让位置,他却抬手捧住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把她脸颊上那两滴水抹掉。 他的指尖的温度和之前不同,这次是极致的热。 林雾觉得自己心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她抬眼看他,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林雾心口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因为她在他幽深的眸子中看到了深情,情难自抑的深情。 江尘手捧着她的脸,小姑娘像只林间迷路的小鹿,带着忐忑与不安、希望与期待看着他。 他想吻她,想拥她入怀,想把她据为己有…… 可他终究没有丧志于此,劈裂整个长空的闪电和随之而来的隆隆雷声将他拉回现实。 江尘悻悻地收回手,“我先倒杯水。” 林雾一惊,恍然间脸上如晚霞般红的透彻,她随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慌乱中绕开他,“我、我先回去睡觉了。” 看着林雾焦急的步伐,江尘不免觉得好笑。 林雾心跳骤然加速,她跑进房间倚在门上,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林雾想:怎么就会成这样呢?她居然暗暗期待那个吻落下来,成真。 后半夜,林雾没休息好,起先觉得口干舌燥,却再也不敢爬起来下楼找水喝。后来迷迷模模糊糊睡着了,还一直被奇奇怪怪的梦缠着。 翌日一早,即使昨晚没休息好,生物钟使然,林雾还是早早醒了。 再次见到江尘,她有种飘在云际恍然落地的感觉。 第40章 崔姨招呼着她,让她不要着急,说:“早饭马上就好了,吃完早饭再走,耽误不了上课。” 林雾点头,默默把她今天没有早八的话压在了心底。 江尘坐在沙发上,手上捧了本书,因为外面还阴着天,所以他打着灯在看书。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温柔对她一笑,随意拍了拍沙发,示意她过来坐。 林雾坐下,把一旁的橘子抱在怀里。 她和江尘默契地对昨晚的事儿闭口不提,潜意识地把那场暧昧掩藏起来。 “你在看什么书啊?”林雾主动打破僵局。 江尘把书封展示给她,“《resurrection》。” 林雾又撸了两把毛,“阿姨呢?” “我妈在锻炼。” “锻炼?” “练瑜伽。” 江尘收起书,“要不让她带带你?” 林雾摇摇头,“不了不了。”她和李幼舒虽然昨晚相交甚欢,但终究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学校距离舒园这么远,她又不能天天过来啊。 江尘似乎能窥探她的想法,他说:“那就以后再说。” 那顿早饭吃得让林雾觉得心虚,她不知道是他们每天就是这么吃,还是为了她特意做了这么多样。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小,望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还是暗暗慨叹了一下自己开了眼界。 即使是一顿简单的早餐,桌子上却弄出了很多花样,林雾想着北城有名的早点大概都落在了这个桌子上。 李幼舒让林雾别客气,还问她里面有没有她爱吃的。 林雾指了指距离自己比较近的豌豆黄儿,“这个爱吃。” 崔姨笑着把东西往她面前推了推,说:“还好有你爱吃的,也不枉费我起早排队去买了早点。” “您特意出去买的?” 崔姨满脸得意,“北城城南那家最火的早点店的。” “那岂不是要排好久的队?”林雾刚来北城的时候,和孙澄慕名去吃特色早点,结果在外面整整排了三小时的队。 早点铺不大,但来吃早点的人挤得那片区域水泄不通。好不容易快要排到他们,早点却没了。 那天,就有人抱怨说:“普通人,连他妈的一顿早点都吃不上。” 崔姨神秘地笑笑,“也没排队。” 林雾知道,多的自己就不便再问了。 李幼舒轻声说:“我和崔姐说,多买些,总能碰到你喜欢的。” “所以,这些都是特意给我买的?”林雾满脸不可置信。 崔姨话比较急,“早晨要做早饭的时候,你还没醒,没忍心叫醒你问问你喜欢吃些什么,所以太太就说那就都买一份。” 林雾心脏漏了一拍,“谢谢阿姨。” 李幼舒轻笑,看了眼江尘,“毕竟你是阿尘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快吃吧。”李幼舒说。 林雾轻戳了口豌豆黄儿进嘴里,果然是北城最火的早点店的早点,入口即化,甜润可口。 吃完早饭,李幼舒问她着急回学校吗,林雾瞄了眼江尘,面不改色撒了个谎,她说自己还有早八。 “那让阿尘送你回去。”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推门而出,潮湿空气扑面而来,满院都是雨后泥土的清香味和潮湿味。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早的温度明显比昨晚低很多。 此刻,林雾才得以将舒园打量透彻。这个院子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院中二层小楼大概就又三十栋,长廊将小楼连接在一起,廊顶画着壁画。 林雾倏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去过的苏州园林,她觉得舒园有种类似的感觉。 院内还有花园,有池塘,听江尘说,是因为他妈妈喜欢花,所以当初他父亲买下这个院子后,特意找人挖了池塘。 “现在已过了时节,等来年你七八月份再过来,满塘荷花,接天莲叶。” “那叔叔一定很爱阿姨。”林雾从表象上看是这么觉得的。 江尘轻笑一声,“我觉得爱一个人,更多的是要尊重她的选择,给她支撑,陪她前进。无论何时都坚定地站在她身后,她只要一回头,就会拥有看到我的安全感。” 林雾扭头看着男人,“我所认为的爱是要平等、尊重、灵魂契合。我希望遇到大事儿我们能一起承担面对,而在日常平淡生活中我们也可以拥有浪漫。我希望,我和他在一起,不觉得岁月凉薄,不觉得时光难捱。” 江尘听完她的话,皱在一起的眉毛舒展开,他指着雾蒙蒙的天,对她说:“那边好像有彩虹。” “在哪?”林雾踮着脚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 江尘逗她,“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 原是没有彩虹,彩虹自在心间。 林雾侧眸看他,“我看到了,有两道彩虹桥,比你看到的还要多。” 江尘笑着摸她的发,“走吧,送你回学校。” 第21章 尘雾 日子过得匆匆,林雾也数不清自己跟着江尘逛了多少次图书馆、看了多场展、吃了多少顿饭。总觉得日子浑噩但又有奔头,一恍已经快到年底了。 林雾最近在忙期末考试,整天都泡在图书馆复习。 按照孙澄的话说,“英专生哪有不疯的”,其他的专业一般都会在校历上的考试周考试,只有英语专业大多数学科都是最后一节课随堂考。 第41章 孙澄即使再不想学习,这两周也跟着林雾到图书馆,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背单词、背语言学、背句子翻译…… “下辈子当牛做马也绝不投胎做英专生!”孙澄边收拾书边打着哈欠。 林雾抬眼轻笑,“老师不是给考试范围了吗?” 孙澄凑到林雾这旁,指着圈了一书的知识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这叫划范围,这叫划范围,这划了整本书!该死的语言学,怎么要背的这么多,还死难背!” 林雾轻笑,“可能老师觉得,这一本书都重要?” 孙澄翻了个白眼,“管他重不重要,本姑娘要出去约会了。” “去哪?” 孙澄撩了下头发,对她眨了下眼睛,“酒吧。” 林雾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孙澄今天来图书馆还化了全妆。 “那今晚上还给你留门吗?” 孙澄捏了下林雾的脸,“你真是这一阵子学傻了,今天是christmas day,我怎么可能回来?” “也对。” 孙澄戳了戳林雾的胳膊,“亲爱的雾,我的书就麻烦你帮我拿回宿舍啦。” “好。” 林雾看着孙澄从视线中消失,才后知后觉平安夜之后就是圣诞节了。 她拿出手机翻了一下和江尘的聊天记录,前一阵子他还问她圣诞节要不要出来玩儿,她以要备考为由给拒绝了。现在想来,丝丝悔意漫上心头,胸口闷闷的。 林雾又在图书馆学了一会儿,总觉得心静不下来,就收拾东西提前回宿舍了。 图书馆距离宿舍楼不近,林雾裹了裹围巾,出了图书馆,才发现空中居然零零散散飘起了小雪。她摊开手掌接了一会儿雪,雪花太小,一接触到掌心立刻就化了。 林雾怡然自得地沿着路往宿舍楼走,看到了几个卖东西的小摊儿,是一些学生在那卖圣诞节的小物件。小物件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挺好看的。 林雾往前走又三三两两看到了几对小情侣,搂搂抱抱倒也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突然手机响了声,林雾刚把手机掏出来,手机接二连三又响了几下。 孙澄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说世界这么小,让她猜猜在酒吧遇见谁了,后面附带了还几个夸张的表情包。 还没等林雾回消息,一张灯红酒绿的照片发了过来。 林雾驻足辨识着照片上的人,是于胭,她难得没浓妆艳抹,一脸素净,身上穿了件奶白色的毛衣,站在舞台中央轻扶着话筒,陶醉着在唱歌。 那姿态,松弛、舒适、自然。 林雾很喜欢这样子的于胭,说不上为什么。 孙澄:【不得不说,于胭歌唱的真是不错。】 林雾忽视掉这几条消息,把手机塞进兜里,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宿舍楼走,在宿舍楼下碰到了蒋方麟。 蒋方麟看到她满脸震惊,嘴里的话说起来都有些结巴,“我、我这、这还以为你在宿舍里,正要给你发消息呢。” “你找我啊?” 蒋方麟挠了挠头,“对。” 林雾静静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儿就在这说吧。” 蒋方麟舔了舔嘴唇,拉开书包拉链,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盒子是透明的,上面用彩色绑带系了个蝴蝶结。 林雾仔细看了看,盒子里面是一个彩色沙漏。 蒋方麟把书包背好,双手把盒子举到林雾面前,“送你的,圣诞节快乐。” 林雾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这我不能要。” 昨天平安夜,蒋方麟就是这样,把她叫下宿舍,送了她一个包装精致的苹果,祝她平安夜快乐。那个苹果她收下了,今天中午特意请他吃了一顿饭表示回礼。 “你是不喜欢吗?” “不是,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雾笃定地说。 “一点儿也不贵,就一个小玩意儿,你们女生应该都喜欢这个,你就收下吧。”蒋方麟去扯她的手。 林雾兀然把手背到身后,“我真不能要。” 蒋方麟泄了一口气,手指抠弄着礼物盒子,发出轻微声响。他深吸了口气,看着林雾,“林雾,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林雾的世界有片刻的轰然安静,她愣了两秒,后退一步,给蒋方麟鞠了个躬后,直起腰来认真地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是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蒋方麟拧了拧眉,拿着礼物的手垂在身侧,喃喃自语,“原来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林雾看见雪花落在他的肩膀,然后一点一点消失。 “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做你女朋友。” 蒋方麟没再说什么,磨磨蹭蹭地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 纷飞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慢慢融化,而他所走过的地方,雪花给他留下一片足迹。 一股悲凉感漫在他心头。 直到蒋方麟的身影消失,林雾才瑟缩着回到宿舍。开灯、关门,她使劲儿搓了搓手,心里有些不舒服。 林雾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她打开微信,这次孙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给她发了段视频过来。 怀着好奇心,她直接点开了视频。 视频的拍摄角度有些刁钻,看上去像是偷拍。视频里充斥着巨大的言语声和音乐声,应该是有人在唱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 第42章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 如何能重拾信心……” 视频里的人脸在灯光照耀下红红绿绿,可林雾还是一眼看到了江尘。 他保持着一惯的清冷,穿着一身西服坐在卡座角落。如果不是这个环境,他这个状态,说他在和学者交谈,她也信。 林雾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泪腺能这么发达,几乎在片刻间眼泪就漫了出来,滴在手机屏幕上。 而手机屏幕上视频里的画面依旧没有停—— 江尘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女人烫着大波浪卷,穿了件黑色吊带裙,指尖挑着他的下巴,低声轻笑着在说些什么。 镜头有些微转,林雾在卡座里看到了几个熟人,靠在椅背上抽烟的赵冀舟、怀里抱了个女人的陈望洲,还有几个人那天看流星雨她也见过。 视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林雾没有勇气再看一遍视频,也没有勇气去想酒吧里的人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浓重的背叛感将她裹挟。她刚刚和蒋方麟说过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现在却看到她喜欢的人怀里抱了另一个女人。 林雾觉得胸口犯恶心,果然如孙澄所说,他们没有一个好人,纨绔浪荡是刻在骨子里的恶秉性。 林雾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痛哭,她从来没觉得这么委屈过。 直到此刻,在她的脑海里,刚刚那个画面还是和她的记忆完全割裂的,她其实真的没法相信,那个人就是江尘。 明明在几个小时前,他还问她在干嘛,她吐槽着和他说在图书馆复习。 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楼下传来吵闹声,估计有人下楼去玩儿雪了。 林雾在这片热闹中是孤寂的,她哭了好久,才抽搐着抬起头,看了眼手机,刚刚孙澄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 孙澄:【雾啊,你看,我就说他们没有真心的。】 孙澄:【我就说我在酒吧见过他,这次让我正好又让我撞见了,但是之前他没玩的这么花。】 孙澄:【雾,你别伤心啊,趁着现在没什么损失,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及时止损。】 孙澄:【雾,你看到了没?】 孙澄:【渣男,渣男就该死光光!】 孙澄:【雾,你是不是哭了?】 孙澄:【你别哭,你别伤心,我马上就让高灏送我回宿舍,我回去陪你,你可千万别犯傻啊。】 林雾一看孙澄要回来陪她,立刻发消息让她不用回来,林雾说她挺好的,让孙澄好好和男朋友过圣诞节。 终于等到林雾回消息,孙澄立刻拨了电话过来。 林雾吸吸鼻子,挂断电话。 林雾:【放心吧,我挺好的,真没事儿,你玩儿吧,不用回来。】 孙澄:【我不放心。】 林雾:【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会做傻事儿,放心吧。】 孙澄:【那好,有事儿你给我打电话啊。】 林雾:【好。】 放下手机,林雾抽了张纸擦了擦眼泪,我起身站在窗口,外面一片银装素裹,还有几对情侣在楼下玩儿烟花棒,淡淡火光竟让人有种晨光熹微的错觉。 突然,楼下玩儿烟花棒的人群散开了,有人把烟花棒扔在地上,马马虎虎踩了两脚之后就跑开了,骤然熄灭的烟火棒还冒着烟。 过一会儿,林雾看着巡逻的保安拿着手电筒骂骂咧咧过来了,“校园里严禁明火,严禁明火!” 林雾望着无尽的长夜,倏地笑了。 她想,算了吧,按照孙澄的话,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明智的做法,挺好的。 可她的胸口为什么这么疼,像硬生生被人撕裂了。 第22章 尘雾 林雾洗漱回来,额角的发梢还滴着水,水渍晕染在她淡蓝色的睡衣上。因为刚刚大哭过一场,她的眼圈发红,眼中涩涩的。 林雾气馁地想,明天这眼睛估计要肿了。 宿舍内是老式的暖气片,越靠近越觉得胸闷,林雾一气之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把窗户推开。冷空气袭面而入,夹杂着北城雪天特有的干燥感。 林雾使劲儿喘了两口气,只是两秒间,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砸在暖气边上,很快蒸发。 莎士比亚曾说:“爱情如火……火伤难忍,爱伤更难忍。” 林雾现在明白什么叫做情伤,就像是陷在一片泥沼之中,你越挣扎,越深陷,越无法自拔。 那是种致命的痛苦,渐渐被掩埋,渐渐失去呼吸。 林雾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为爱情要死要活的人,可她难得喜欢上一个人,“心非草木,岂能无感”,她还是觉得生命中失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林雾情绪不佳,微信一声轻响将他她拉回思绪。她把窗户关严,伸手去摸背随意扔在桌子上的手机。 充电提示立刻跳了出来,显示只有百分之十的电了,那红色的电量显示格外刺眼,林雾觉得心烦。 突然,手机又有一声响动,林雾看到发消息的人心像是被人狠狠抓住,她情难自禁点开对话框,看对方发了什么。 江尘:【下雪了。】 林雾立刻把手机屏幕熄掉,她不想和他说话,她不想再理他了。可当提示音再次响起来,她还是不争气看了眼。 第43章 原来人真能这么矛盾,一方面极度抗拒一个人,可又忍不住去关注他的消息。 这次是一个视频,不到十秒的视频,视频中没有人,只有呼啸的风声和空中鹅绒般的飘雪。 江尘拍视频的时候简单拿着手机在原地转了一圈儿,林雾透过周围的景观标志,猜测他应该是回舒园了。 沉默,宿舍内静地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林雾好像幻听了般,耳边全都是呼啸的风雪声。 江尘:【还在图书馆学习吗?】 江尘:【可以出来看看雪,放松一下心情。】 江尘:【一直学人容易学傻了,要注意劳逸结合。】 要是平常,她一定会伶牙俐齿地反驳他,说你才会学傻了呢。 江尘以为她没看到消息,又不想让她错过圣诞夜的大雪,于是就弯腰在雪地里写上她的名字。 林雾看到照片,眼圈又红了。 他写了个“林雾”,后面还带了个“eliane”,旁边还画了一个简笔画的太阳。 “eliane”是她的英文名,她之前和他说过。 说来,她的英文名取得很有意思因为她的英文名源于一个法文名,她说大一上了一年学,她都没想过取一个英文名。后来大二上二外法语课,老师让大家取一个法文名,她就随意挑了一个,后来索性英文名就也用这个了。 当时江尘翻开她书的扉页,在“eliane”旁边写下“太阳之女”。 他说这个名字有“太阳之女”的意思,代表着聪明勇敢、漂亮敏捷的女孩子,像她一样。 林雾听他这么夸赞自己,脸颊一红,视线在他写的那四个字上移不开眼。 她小声呢喃,“我就是随便取的。” 他说:“所以说,这是缘分。” 如今想来,浪漫中夹杂着讽刺,林雾自嘲地笑笑。 林雾其实很想把孙澄拍的那个视频发给他,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听听他的解释。可她不能发,如果他真的有她不曾见过的、和表面上截然相反的面孔,那他若是知道孙澄偷拍他,一定不会轻易和孙澄善罢甘休的。 电量提示还有百分之五的电,江尘的视频通话却过来了。 他还是不甘心她错过这么美的雪,他觉得她一个爱极了下雨天的姑娘,对雪天也一定格外眷恋。 所以,如果她看不到,那他就视频直播给她看。 林雾心跳加速,她犹豫很久还是按下接听键。她自我麻痹地想,也许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可她,始终没感让自己的脸入画。 江尘:“下雪了,很大。” 林雾轻嗯一声。 江尘把摄像头调转,林雾能在画面中看到他伸手去接雪,他说:“怕你错过这场雪,所以视频给你看看。” 林雾声音哽咽,“谢谢。” 江尘听出她不对劲儿,“这是怎么了?” 林雾吸吸鼻子,撒谎说:“感冒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可能是下雪天凉了吧。”她敷衍着说。 林雾挣扎许久,鼓足勇气,“江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但无论什么问题你都要保证不会生气。” “你说。”江尘踩在松软的雪上,他想不出他会因为什么问题和她生气。 “今晚……” 林雾的话开没说出口,手机显示三十秒倒计时关机。刚刚积攒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她说:“没什么事儿,手机没电要关机了,不说了。” 林雾看着熄掉的屏幕,也不想充电,躺在床上静静地发呆。她一直躺着,躺到灯“啪嗒”一声熄灭,楼道里有人抱怨着这么快又熄灯了。 慢慢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林雾睡了过去。 林雾在天还没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就被敲门声吵醒的,她习惯性摸下手机看看时间,按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没电。 林雾起身把门拉开,宿管阿姨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口,见到她开门的那一刻,明显舒了一口气。 “阿姨?” 宿管阿姨进宿舍把门关上,轻声对林雾说:“你这人在宿舍怎么手机一直关机,你舍友说你心情不好,又联系不上怕你出什么意外。” 林雾这才意识到她无意间给人带去了不少麻烦。 “对不起啊,阿姨,我就是手机没电关机了。” 宿管阿姨叹口气,“那你快拿我手机给你室友回个电话,她找不到你,说要从家回来找你。” “好。” 林雾给孙澄打完电话,宿管阿姨又叮嘱她两句,“下次记得手机一定要保持通畅,免得让人挂心。你说,这次是你室友,她还能联系我上来看看。要是你父母联系不到你,他们得多着急啊。” 林雾眼中蒙了一层雾,对阿姨说下次不会了。 阿姨摆摆手,“行了,你也再睡一会儿吧。” “嗯。” 看着阿姨手电筒的光亮消失,林雾叹口气,去包里翻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 等了两分钟,她把手机开机,消息便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有孙澄的,也有江尘的,让她没想到,居然还有于胭的。 林雾摩挲着手指,给孙澄回了句自己没事,自动忽略到江尘的消息。她看着于胭简短的消息,跟她说自己在宿舍,刚刚人睡着了手机没电了。 于胭:【行。】 第44章 于胭的话干净利落,仿佛是被人派来问个问题,得到她的回答立刻就去给人回复了。 林雾一直坐到天擦亮,看了眼时间,去洗漱完换好衣服抱着书去图书馆,上午没课,她想在图书馆泡一上午。 一出门,就能看见昨晚雪后银装素裹的场景。因为太早,很少人出楼,雪花已经掩埋了昨晚的狼藉,雪地里只有星星点点的足印。 林雾踩在松软的雪上,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昨晚的雪挺大,一踩下去留下很深的足迹。 林雾在这片无暇的世界看到了一串梅花印,她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脸儿,弯下腰在宿舍楼附近的枯木丛里找小猫。 小猫闻声,试探着伸出头来,瑟缩着打量着她。 又是一只橘猫,不过看上去年龄不大,林雾不知道它的名字。 林雾从书包里翻出一盒猫罐头,弯下腰对小猫招手,“快点儿过来吃。” 小猫怕人,试探着看了看她,就是不敢出来。林雾丧气,只好站起来,小猫立刻又往后缩了一步。 “你别害怕,你自己吃,我不看你了。”林雾边说边往后退。 见她退出了一定的范围,小猫才仰着头挪到罐头旁边。 林雾看着认真吃饭的小猫,想起了江尘家的橘子。 橘子好像是个自来熟,第一次见到它就往她身上贴。她上次还问江尘橘子喜欢吃什么,说下次要给橘子带好吃的。 江尘逗她,“橘子喜欢吃老鼠。” 对南方大老鼠心有余悸的林雾轻“啊”了一声。 江尘说:“猫捉老鼠,是本性。” 林雾立刻对橘子有了不一样的滤镜,心里想着下次再也不要摸它的鼻子了。 江尘看她认真起来,忽然一笑,“我逗你的。” 林雾轻推了下他的胳膊,嗔怒着说:“你这人真讨厌。” 回忆如墓,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深深烙刻在她的脑海里。 平时不觉得记忆深刻,可只需要一个契机,简单的一个契机就能让她溃不成军。 林雾嘴角的笑被冻住,转身急匆匆地往图书馆跑。 她在图书馆学到了十点多肚子就饿了,强烈的饥饿感裹挟,她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吃早饭。 她收拾完东西,看了眼手机,江尘又给她发了很多消息,这次她直接长按对话框标记已读信息,直接忽略他的内容。 林雾出了图书馆,一眼就看到站在图书馆门口的男人。 江尘侧身对着她,低头看手机,可能是在回复消息。他今天穿了身黑色的羽绒服,旁边是花园,花园里的雪没人清理,在这片银白中他是极度显眼的存在。 林雾指甲快要陷在肉里,她低着头,装成一个路人,从距离他很远的一端绕过。 她不希望他发现她,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可他就在一抬眼间,看到装成鹌鹑的姑娘,步履匆匆地低头离开。 她在故意躲着他、冷落他,他能感觉到。 江尘抬起脚步想要追,又扯着嘴角放弃,她闹脾气不想故意躲着他,他也不能故意到人面前晃荡讨人嫌。 等两天吧,他想。 第23章 尘雾 江尘从g大离开驱车直奔酒吧。 他知道林雾不是会随意闹脾气的人,那么一定是他什么事儿做的不妥当的。他回忆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其实不用深思,他就能猜到问题出在了酒吧,所以他急需证实一下。 江尘把车停在门口,进门就找人看监控。酒吧里没什么人,和昨天相比很是冷清。 经理没在,吧台的酒保是个新来的,不清楚江尘是什么人,问他要做什么。 “看监控。” “经理不在,我们不能随便给人看监控。” 江尘觉得烦躁,错开两三步给陈望洲打电话,陈望洲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抓抓头发,扯着干哑的嗓音说:“不是,你闲的没事儿吧,不知道我早上刚回家?” “我要看酒吧的监控。” 陈望洲一脸匪夷所思从沙发上坐起来,他今早到家就躺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程落轻手轻脚给他端了杯水过来,陈望洲喝了口水继续调侃,“你什么贵重物品丢在我酒吧了,我双倍赔你就好了。” 江尘声线压低,“我没开玩笑,真要看监控。” 陈望洲也不贫了,“你把手机给我店里的人,我和他说。” 陈望洲处理完一切,还没来得及再刨根问底调侃江尘两句,他就把电话挂了。 陈望洲看了眼程落,“你江尘哥脑子有问题。” 程落偏过头不理他,这丫头现在就是嘴比什么都硬,心却软。 江尘站在监控器面前,看着保安把监控调到了昨晚。望着屏幕上的画面,他心里有种恐惧感,他知道昨晚他做了什么,虽然事出有因,但他由衷害怕林雾真的撞见。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昨晚的事都错在他。 监控看了一遍,各个摄像头都没有拍到林雾的身影。 保安看着眉头紧锁的男人,其实挺怕他发脾气牵扯到自己的,毕竟这人是老板的朋友,脾气秉性应该差不多。 江尘周遭都是低气压,他沉思两秒,“重新再放一遍。” 保安把进度条拉回去,江尘拧着眉头注视着监控器屏幕,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第45章 他送林雾回学校的时候见过孙澄,再看着孙澄举着手机的样子,一切就都了然于心了。 江尘让保安拷了一段视频到自己手机上,跟人道了声谢,又驱车回到g大。 他原想等两天再去找她,可事情发展成这样,若是过几天再去找她,那他可能直接被判死刑了。 他等不起。 林雾把外卖倒掉后蹑手蹑脚回宿舍,宿舍窗帘紧紧拉着,孙澄刚刚回来,人累得躺在床上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林雾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条件反射调到静音,后知后觉手机上闪动的人是江尘。 林雾关上门站在楼道里,她半身倚在墙上,看着对面的人挂断电话,两秒后又拨过来。 她静静地盯着手机,假装没听见。 江尘能猜到她是故意装做听不见,给她发了微信过来。 江尘:【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给你解释清楚好不好。】 过了两分钟后,他又发了消息过来。 江尘:【我知道你肯定能看见,我在楼下等你到十二点半。】 他下午有要紧的事儿,没办法把一天都耗在这儿,否则他会在楼下一直堵到她出来。 他不是想逼她,他是觉得这事儿再不解释清楚,任由断章取义的片段在她脑海里不断脑补画面,那他可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雾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深呼了口气,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想下去,又不敢下去。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好像只要不和他面对面,那视频上的人就不会是他似的。 林雾伫立在宿舍门口,过了会儿,隔壁宿舍有人回来,两个女生边走边议论着江尘。 “就是江尘,按辈分论,也算是咱们的师兄。” “话说他可算是英专生发展最好的,不像咱们,以后找个工作都费劲儿。” “人家家庭背景好。” “……” 林雾不喜欢她们这样说江尘,人好像总是习惯性用家庭背景抹杀一个人的努力与奋斗。只要你生在条件优渥的家庭,那你取得的成就是得益于你的家庭。 林雾觉得这种说法对江尘不公平,她想起那天在他的车上,他偏过脸对她说他的成就全部得益于他的努力,还有和她一样的热爱与坚持。 那时,也说不出为什么,她完全相信他说的话,而她后来见到他也确实是这样的。 林雾鼻尖酸涩,她抿着唇,一点一点往上翻看江尘给她发的消息,从昨晚的到刚刚的。 她突然发现,昨晚除了那张写有她名字的照片,后面他还发了一张。她颤抖着双手,点开图片。 “on ne voit bien qu’avec le coeur. l’essentiel est invisible pour les yeux.”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昨晚写完她的名字,也想起了他给自己讲“eliane”这个名字的由来,顺手就想写一句法语给她。 那一刻,《小王子》中这句经典语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顺手就写了下来。 “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得清楚,最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到的。” 此刻,这句话像一颗子弹正中她的眉心。 林雾穿着拖鞋,顾不得回宿舍穿上衣服,急奔下了宿舍,脚步声响彻在整个宿舍楼。 江尘就像意料到她一定会下来一样,人站在车旁,面朝着宿舍楼等她。 林雾眼中蒙了一层雾,在看到他那一刻,犹疑着放慢了脚步,试探着走出了宿舍楼门,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北风凛冽,顺着毛衣刺到皮肤,像刀子一样打在她的身上。 而她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泪马上就要溢出来了。她强忍着泪,等他先开口。 江尘拉住她的胳膊,把人塞到车里,要脱下羽绒服给她。 “穿这么少下来,你不感冒谁感冒?”他有些生气,语气也强硬了一些。 林雾没接过他的衣服,只是眨眼间,泪水还是砸了出来。她不想显得自己太在意、太难过,随手把眼泪抹掉。 他语气强硬,她脾气也上来了,她说:“你先解释给我听。” 她离他很远,身子紧靠着车门。 她想,如果他口中的解释是坐实了他昨晚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或者他的解释漏洞百出是刻意为了骗她,那她转身就会开车门离开,不带一丝犹豫。 江尘叹口气,脾气软了下来,他把手机里那段监控给她看,他说:“林雾,我推开她了。” 昨晚,坐在他怀里的那个女人叫薛盈,是个玩的很开的姑娘。昨晚,她是被陈望洲带来的玩儿的。 江尘来北城之后见过薛盈几次,那时候,薛盈就说过喜欢他,他不知道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他也没当回事。 昨晚,见到薛盈他甚至都没认出来小时候还见过她,倒是薛盈主动坐到了他身旁,娇滴滴地喊他的名字,问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吗。 江尘不愿理睬,薛盈就得寸进尺说:“当年我还说过喜欢你,还想着以后嫁给你,你倒是好,把我这号人忘到耳后了,真叫人伤心。” “我配不上薛小姐。”江尘错开了身子。 薛盈自然地拉住他的胳膊,“讲真的,江尘,如果我的命运注定是要联姻,那我还挺乐意那个人是你的。” 江尘拂开她的手,轻笑,“那我不愿那个人是你。” 第46章 他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实挺难听的,薛盈应该会知难而退,可薛盈依然拉着他的胳膊,厚脸皮说:“没关系,感情这事儿可以培养的。” 还没等江尘想出怎么反驳她的话,薛盈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手指挑着他的下巴,伏在他耳边魅惑着说:“我这么美,你真的对我没感觉吗?” 薛盈故意在她耳边吹气,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没反应吗?” 江尘扯了她一把,厉声警告:“下去。” 她人反倒拼命圈着他的脖子。 江尘这次没留情面,直接把她推开了,她人一个踉跄,腿磕在了桌角上,桌边的拿几瓶酒被殃及,碎了一地。 薛盈没想到他脾气这么暴躁,人愣在原地硬是没反应古来,裙摆被酒水浸湿。 赵冀舟挑着眼皮,看戏的姿态坐在一端。 薛盈毕竟是着陈望洲来的,他来暖场,“这是怎么了?” 酒吧里音乐声震耳欲聋,这边的小插曲没吸引太多人的注意力。 江尘拍了拍裤腿,舒展了下衣服上的褶皱,缓慢站起来,对赵冀舟和陈望洲说:“我先走了。” 看着江尘离开,薛盈的面子上挂不住,找个借口去了卫生间。 陈望洲挥挥手,“接着喝接着喝。” 林雾看着监控中的画面,手指紧紧抓着衣摆。视频已经暂停,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江尘叹口气,“我真的推开她了,刚开始,是我没反应过来,是我的错。” 见林雾不吭声,他又说:“林雾,你不能凭借一个不完整的视频就把我判死刑,这对我不公平。” 他调监控的时候就发现,孙澄偷拍了段视频之后立刻就扭身拉着高灏溜走了。 在孙澄眼里,江尘他们那一行人没有善茬儿,所以她偷拍了段视频作为证据后就溜之大吉了。 林雾嘴唇微颤,给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 “你这样想也正常,也是我做的不好。” 江尘对她说:“下次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林雾舔了舔嘴唇,“我就是觉得有时候我不太了解你。” 她鼓足了勇气说了这段话。 江尘轻声问:“比如呢?” 林雾:“你的家庭,你的圈子。” 即使她的话很泛泛,可他还是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妈给你看的那张照片吗?她弹琴演奏的那张。” 林雾轻轻点头。 “那次演奏,我爸在场,被江家控制了很多年的他对我妈一见钟情。我妈之前没谈过恋爱,所以很快在我爸这沦陷了。我妈觉得她遇见了一生挚爱,期待着和我爸走进婚姻殿堂的时候,我爸的发妻找上了门。我妈接受不了自己被小三插足别人家庭的事实,放弃了在北城的机会,也为了躲着江家,回到了南城。可她那时候已经怀孕了。” 李幼舒想过打掉这个孩子,已经预约了人流手术,可坐在手术室外就后悔了。于是她留下了江尘,自己把他抚养长大。 江尘十五岁那年,江峰元发妻去世,他反复跑来南城要接李幼舒母子回去。他保证会娶李幼舒,会给江尘一个名分。 李幼舒是真的爱江峰元,在他前前后后跑了将近一年后,她决定带江尘回北城。 回到北城才知道,江家根本接受不了她,只能勉强接受她的儿子,还需要编造出了他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休养的借口来维持体面。 江峰元许诺给她的名分没给她,还买下了舒园,让那个地方成为她的一个牢笼。 江尘回忆起往事,眼中一副看淡了的表情,“所以,都头来,我依然是个私生子。很多人忌惮江家,不敢在面上提,其实私下里还是还是大家的饭后谈资。” 林雾心疼着手碰了碰他胳膊。 江尘把她额头的碎发拂到耳后,这次,她没躲开。 “我回江家才知道,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哥人性子冷,年龄也大,对我倒不算为难。可我姐却觉得是我妈破坏了她的家庭,没办法接受她妈妈刚去世不久,我这个私生子就被接回家的事实,所以处处为难我,甚至扬言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江尘说:“我那段时间过得很抑郁。” 林雾很想抱抱他。 “后来,认识了二哥和陈三他们,他们待我很好。” “嗯。”林雾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江尘轻捏了捏她的脸,温柔地问她:“怎么听故事还会哭啊?” 她说:“可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在这段畸形的家庭关系中,你是第一个说我没错的人。只是刚来这的时候,我不明白这个道理。” “林雾,我不觉得我爸爸的做法是很光彩的,所以我没和你说过。” “嗯。” 他深叹了口气,“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你和他们不一样。”林雾说。 “林雾,你说觉得不够了解我,我也觉得单单凭借只言片语也没法让你完全了解我。可我想你了解我,你愿意给我一些时间吗?” 林雾嘴唇微颤,她说好。 江尘把她揽在怀里,他想就这么有个依靠吧。林雾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她想,刚刚想拥有的那个拥抱,现在得到了。 第47章 第24章 尘雾 期末考结束后,大学生陆陆续续开始返乡。 外国语学院考试早,宿舍楼已经空的差不多了。寒假,留在北城打寒假工的学生不多,一部分因为要回家过年,一部分是因为已经开始准备考研复习了。 林雾和孙澄成了难姐难妹,窝在宿舍里。 孙澄是因为买不到机票,她家距北城很远,开始买票的时候高灏非要让她年底再走,高灏说家里正好有个实习项目,他们两个人一起进公司实习实习就当积累经验了。孙澄一听就心动了,能实习,还能和高灏呆在一起,她求之不得。 可高灏突然说公司资金有些周转不开,那个项目只能推迟到明年夏天。 孙澄有种被骗了的感觉,每天窝在宿舍里不出门,也不见高灏,靠吃泡面或林雾带回来的晚饭过活。她就躺在床上盯着手机看,看有没有人退票,她好抢票早回家。 而林雾,仅仅是想留下来陪江尘过个生日。 他生日在一月十六,按她家的习俗,带“六”的生日就是个好生日。 孙澄刚洗漱完,一脸疲惫穿着拖鞋推开宿舍门,“北方这天是真干,我又流鼻血了。” 林雾看了眼手机,高灏刚刚问她孙澄还流鼻血吗,她打了个“流”就收起了手机。 “吃梨,我妈说吃梨好像管事儿。”林雾扔了一个梨给她。 孙澄把洗漱用品放好,把梨放在桌子上,“吃不下,没食欲。”她哀叹一口气,“我究竟什么时候能回家啊?不会真要在宿舍住到年底吧,到时候你走了,这个偌大的宿舍就只剩我独守空房,想想就头疼。” 林雾好心开导她,“你就跟高灏生这口气,你也不见他。你说要是你们两个一起盯着抢票,合理分配睡觉时间,你也不至于这样啊。” 孙澄:“别提他,提他我就生气。” 林雾耸耸肩,不再劝了。 “对了,你今天还去健身房?” 林雾这几天呆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儿,江尘就每天按时过来接她,把她带到健身房。他说她体质不好,坚持锻炼健身就能改善。 林雾嘟着嘴说:“对,想想我刚去的时候就有心理阴影,不过最近适应了还好。” 林雾健身第一天回来,感觉自己身上被车碾过一样,四肢酸软无力,走楼梯都费劲儿。她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腿上的淤青现在都还没下去。 孙澄扑哧一声笑了,玩笑着说:“江尘脑子构造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啊,高灏追我那会儿,每天想着约我出去吃出去玩儿,江尘倒好,监督你健身。” 对一个人的看法没办法瞬间改变,即使酒吧的事儿解释清楚了,孙澄对江尘的印象也没有多好。她摆弄着手机,评价了句:“奇葩。” “他这算是追我吗?”林雾试探着问。 孙澄来了兴致,人精神许多,也不盯着手机看了,跟林雾掰扯起来,“说实话,我挺不理解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的思维的。在那事儿没发生前算是暗着追,最近算是明着追。表个白就这么费劲儿吗,还不如蒋方麟这个闷葫芦爽快。” 孙澄每次见到蒋方麟,蒋方麟就简单和她点头示意一下,也不说话,所以孙澄就私下称他为闷葫芦。 孙澄看了林雾一眼,拿出一副情感专家的样子,“年龄大的人可能比较在意循序渐进的这个过程。对不?” 林雾低眸,“我不知道。” “那一定就是这样了。凭借我多年的恋爱经验和看男人的经验,就是这样。”孙澄自己越说越有信心。 林雾摊手,被孙澄的大话逗笑了,其实她也不过只谈过高灏这一个男朋友。 孙澄敲敲桌子,还想再给林雾分析一下,下一秒看着手机骂了出来,“他妈的,谁跟老娘抢车票呢!” 眼看着到手的车票飞了,孙澄咬牙切齿,把手机扔在一旁。 突然,手机响了。林雾看了眼,把手机推到孙澄面前,“凭借多年的恋爱经验,这个电话你是接还是不接?” “不接。” 高灏又打了几个,吵得孙澄火气更大,直接把他拉黑名单了。 这次,换林雾手机响了,是高灏。 虽然她和孙澄关系好,可她知道避嫌,和高灏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平时根本不会有打电话这么亲近的行为。这次高灏直接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事儿。 林雾擅自接通了,把手机贴在孙澄耳边。 林雾没听清高灏说了什么,只见孙澄脸上的表情由烦躁变为惊喜。 “怎么了?” 孙澄捂着嘴,“雾啊,你信缘分吗?” “信啊。”林雾疑惑着说。 孙澄给她一个大熊抱,“刚刚那张车票是高灏抢走了。” 孙澄激动地去翻洗漱用品,“洗个澡,我要出去约会啦。” “你不是洗过了吗?” “洗头发!” 林雾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孙澄的这种恋爱方式好生让人羡慕,可以吵可以闹,也可以很快和好。 可林雾又觉得她不会像孙澄一样,她是个性子温和的人,脾气好,心态稳,也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生气。 林雾没谈过恋爱,也不太懂怎么谈恋爱。 谈恋爱该是怎样的相处方式,她弄不明白。 林雾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她和江尘说完自己的疑问后,立刻就后悔了。 第48章 江尘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偏过头看了眼她,他眸子里的笑很快就要溢出来了。 林雾攥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就我觉得孙澄和她男朋友的相处模式挺有意思的,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到。” 刚刚江尘在楼下等她,恰好碰到孙澄兴高采烈出了宿舍楼。这几天林雾每晚都给孙澄带饭,他就顺便问了一下,也知道孙澄在和男朋友吵架。 林雾上车系好安全带后,他就问了句你室友吵架和好了,她点点头,慨叹着说:“恋爱到底应该怎么谈啊,感觉好麻烦。” 江尘把车开出校门,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偏头对她说:“舒服自在就好了。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不同,相处方式肯定也不同。” 林雾头垂的很低,乌黑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她没看他,他也不知道她整张脸都红透了。 “嗯。”林雾轻哼一声表示回应。 江尘轻咳两声,问她:“你几号回家?” 林雾:“买了十七号的高铁票。”她顿了一下,补充,“还能陪你过一个生日。” 江尘的笑漾开,“那十七号我送你去车站。” 林雾轻轻点头。 她没说她特意留下来为了陪他过个生日,可他懂她的想法。 她偏过头看他,“到时候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我还有礼物啊?” 林雾点头,那件礼物她挑了好久,也是她觉得自己能拿出手的最适合他的礼物了。 那天江尘带林雾去了健身房,林雾跟着教练走了,江尘就坐在休息室等她。她不让他跟着过去,她说她看着他她没法好好健身。 陈望洲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走进门拍了江尘一下。 “你怎么过来了?” 陈望洲坐在椅子上,好笑地看着江尘,“最近听说你总是送姑娘过来,我就来看看。” 他纯是因为闲的。 江尘不予评价,低头看手机。 “还是那个?”陈望洲问。 江尘偏过头,“我认真的。”他叹口气,“她没谈过恋爱,今天还稀里糊涂地问我要是谈恋爱该怎么相处。” “那能怎么相处?”陈望洲不懂林雾这个问题奇怪的点,“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开呗。” 林雾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门口,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室内的空调温度很高,可她却觉得坠在了冰窟里。 她刚刚跟着教练过去,跑步机都打开了,才想起来自己没拿保温杯,于是折返到休息室。 人的自我保护意识极强,林雾因为之前那个视频,有点儿ptsd,她恐惧听到这个对话,急忙后退,可江尘的声音还是不偏不倚落在了她耳朵里。 他对陈望洲说:“我是认真的。既然招惹了人家,就要负责任。” 陈望洲闻言挑着眉轻笑了声,不是嘲讽,反而是钦佩。在他们这群人中,也就江尘能说出这么都担当的话。 林雾的耳膜有片刻的轰鸣,她听到江尘接着说:“她是个好姑娘,值得被认真对待,也值得不被辜负,值得有个好的结局。” 陈望洲收起纨绔的笑,难得带着三分认真说:“我只希望我家落儿能这样。” 他站起身拧开一瓶水,拍了拍江尘的肩膀,“祝你好运。” 林雾心跳加速,她迷迷糊糊离开这片区域,江尘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 ——“我是认真的。” 林雾六神无主回到教练身边,教练疑惑着看她,“不是说去拿保温杯了吗?” 林雾低眸看了眼空无一物的双手,扯着笑说:“先练吧,一会儿再去拿。” 林雾在跑步机上跑到大汗淋漓,喘着粗气减速,她轻拂了把额头的汗,大口调整呼吸。等到跑步机完全停下来,林雾下来,一转身就看到了江尘。 他举了举手中的黑色保温杯,林雾走到她面前,伸手接过保温杯。 “看到你没带,给你送过来。” 林雾抿了抿唇,“谢谢。” “怎么样?”江尘问林雾。 教练插嘴回答:“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训练强度增加了。” 林雾小声嘀咕:“我已经长了两斤了。” 有人叫教练,教练偏过头去,江尘看着满头大汗的姑娘,用口型对她说:“再接再厉。” 林雾笑着点头。 第25章 尘雾 孙澄走后,宿舍只剩下林雾一个人。 林雾在抽屉里翻出米黄色的木制盒子,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收起来塞进包里。 据天气预报说,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持续南下,北城受其影响,这几天气温下降,还有持续性降雪。 林雾走出宿舍楼,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大晴天,心情很好。 她一眼看到江尘的车,特意从车后方绕过去,她轻轻敲了他的车窗。 江尘疑惑着偏头,一眼就看到系了条白色围巾的她。她眼神清澈,嘴角挂着笑,小酒窝若隐若现。因为天冷,耳尖被冻得发红。 她头微偏,又轻扣了两下车窗。 那是种什么感觉? 江尘说不出来,可他感觉心潮澎湃。 他直接把门打开,因为怕转到她,他推门的力气很小,而她也合时宜地避开车门。 没有了那层玻璃的阻隔,他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 第49章 林雾手指着蓝天,天空上点缀着洁白的、轻薄的、零零散散的云。 “今天天气不错。”她对上他的眸子,“祝你生日快乐。” 江尘笑了,“谢谢。” 她是唯一一个和他说天气不错,然后祝他生日快乐的人。 林雾从包里掏出木制的盒子,“你的生日礼物。” “我现在可以打开看看吗?”自上次她说了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他就在猜这姑娘会送些什么。 “嗯。” 江尘把盒子推开,里面是一支毛笔,纯狼毫的笔头,牛角做的笔杆。笔杆看上去晶莹剔透,原材料的纹理清晰可见,像是玉石。 江尘轻轻把毛笔拿出来,他手轻碰了碰笔头,又抚摸了下笔杆。 林雾盯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试探着问:“这笔还可以吗?” 她不是行家,不太懂毛笔。买毛笔的时候,店家和她说狼毫比较硬,写出来的字笔锋锋利。 林雾说她想买一支适合写瘦金体的毛笔,店家就给她推荐了江尘手中的这支。 这支笔笔感惊艳,弹性很好,店家说这是他们做的专用瘦金体的毛笔。 最主要的是,这笔的品名她喜欢,叫“清风”,像他一样。 “你很会挑笔。”江尘评价。 林雾:“其实我也不太懂,是店家帮忙选的,不过你喜欢就好了。” 他能看出这支笔是好品,这支笔花了她大半个月的补课工资。 江尘把笔收好,“上车,带你回家吃饭。” 林雾以为他说的是舒园,想着过生日人多热闹一些也好。 看着街边的景物变化不停,林雾意识到不对,偏头问他:“我们去哪?” 江尘说:“回家。” “可这不是你家的方向啊?” 他纠正她:“不去舒园,回我家。” 林雾跟着他下车上楼,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家才是他常住的地方。 这是一家高档小区,环境不错。林雾想,若是盛夏,也能看到绿荫蔽天的景象。 江尘家的布置很符合他的审美,白灰冷色调,室内装饰简单,一点儿也不奢华。 林雾最喜欢他家的地方是贯穿了整个客厅的书墙,是她梦想中的书墙。 江尘给她拿了水和零食,让她自己随意呆着。 “那你干什么去?”她问。 江尘:“做饭。” “你还会做饭?”她有些惊讶,他怎么看都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他玩笑着问:“不做饭我回家吃什么啊?” “也对。”林雾抿唇。 江尘进了厨房,林雾站在落地窗前,无所事事看着天上云卷云舒。她打开一袋薯片,便吃边往厨房走。距离厨房越近,切菜的声音越清晰。 林雾站在厨房门口打量着江尘,他腰板挺直,低头切菜,很有烟火气。 她嘴里的薯片不香了,静静地看着他劳作。 江尘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她。 林雾捏紧薯片袋,“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江尘笑着把要做的菜都跟她报备一遍,她说:“这么多吃不了的。” “你不是说自己很久没吃家里的菜了吗,我做给你吃。” 林雾靠在门框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做饭?” “好像很小就会了,在没来北城之前。” 林雾呢喃着问:“那你做的菜好吃吗?” “我妈说味道还可以。” 林雾叹口气,发牢骚说:“我妈说我做的菜只是能吃。” 江尘倏地笑了,他说:“总不至于让你做饭。” 他那话,林雾云里雾里,懂了好像又没懂。 林雾突然想起来,“那你是不是没蛋糕。” “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过生日得有仪式感。”林雾纠正他,“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买个蛋糕。” 说完,她就跑了。江尘无奈摇头,继续切菜。 林雾买蛋糕,路过一家花店,循着直觉,她就进了大门。 “姑娘,买花啊?” 林雾点头,想起那天江尘说自己最喜欢碎冰蓝玫瑰,遂问:“有没有碎冰蓝玫瑰?” “有,有!”老板娘拉着她选规格。 林雾看着鲜艳的玫瑰,突然想起那天的流星雨。 “你好,我要两个这个。”林雾指着价目表说。 “都要碎冰蓝吗?” 林雾点头,“都要碎冰蓝。” 然后,林雾就抱着两大束玫瑰花、拎着一个蛋糕回去了。 江尘给她开门的时候,满脸震惊,她把花塞进他怀里,“一个是生日快乐,一个是对不起。” 她在为上次冤枉了他的事道歉,她的行为看上去有些幼稚,他却很受用。 江尘空出手来把门拉上,玩笑着说:“能看到两道彩虹桥的人就是不一样,送花都送双份的。” 林雾抿唇一笑。 这个生日是江尘成年后过得最正式的一个生日,点蜡烛、许愿、吹蜡烛、切蛋糕……该有的环节他一个也不少。 吃完饭,林雾主动收拾餐具。 “我来收拾吧。” 林雾不让他动,她说:“饭是你做的,碗总要我洗,一人做饭,一人洗碗,这是规矩。” “哪来的规矩?” 林雾说:“我妈定的。” 第50章 她出生在一个完整有爱的家庭,现在也是个善良单纯的姑娘。 “还有什么规矩,你和我讲讲?”江尘放任她收拾餐具。 林雾把盘子叠在一起,“比如说自己的衣服要自己洗、自己的房间自己收拾……” 她滔滔不绝说了很多,最后以一句话结尾,“小时候觉得我妈有些苛刻,一家人干嘛分的这么明明白白,现在想想,我妈的教育理念还挺对的。” “你爸妈很爱你。”江尘说 林雾看着江尘,想起了他的家庭,不免心疼着眉头微皱。 林雾把餐具都收拾到厨房,打开水龙头要洗碗。江尘把手套递给她,林雾接过来。隔着手套,她对水温的感知不是特别敏感,把洗好的盘在放在一旁,一会儿还要再洗两遍。 江尘给她递完手套没离开,靠在门口看着她认真洗碗的背影。 才过了没多久,他们两个的位置就换了一番。 江尘脑海里响起她刚刚说的话,“一人做饭,一人洗碗,这是规矩。” 这个“规矩”,他很喜欢。 林雾直到把洗过的碗收好,摘下手套,才发现江尘压根就没离开。 她轻轻眨了眨眼,江尘前进两步,离她进了一些,“林雾,我……” 话没说出口,林雾兜里的手机响了,她带着遗憾掏出手机,给他看了眼屏幕,“我妈。” 江尘发现,她给她妈妈的备注是“娘亲”。 林雾走到落地窗前,“嗯,我明天得下午三点半到站。好好,到时候我提前给我爸打电话就好了。” 江尘静静听着她说话,她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会夹杂着用南城那边的方言,时不时蹦出来一两个和普通话相差甚远的词。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林雾挂了电话。 “你刚刚要说什么着?” 江尘轻笑,“没什么,你明天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报平安。” 林雾点头。 那天林雾着急回宿舍收拾东西,没呆多久就走了。 江尘把林雾送的玫瑰花插在花瓶里,玫瑰花在水里的生长期不长,江尘怕花枯萎凋零,几天后边把花拿出来倒吊在阳台制成了干花。 干花,可以留存很久,不会枯萎,不会凋谢。 江尘特意买了用来放置干花的相框,他小心翼翼把干花收起来,放在相框里。他动作已经很温柔了,可还是弄掉了一些花瓣。江尘把花瓣收起来,用胶水黏在相框的背景板上。 林雾送了两束花,他就制作了两个干花相框,一个放在卧室,一个放在客厅的书墙上。 很久以后,林雾才发现相框白色的背景板上写了一句话—— “山是温柔,雾是温柔,樱花是温柔,心是一切温柔的起点,我愿能常保这一切温柔的起点。” 字写的行云流水、力透纸背,是他用她送的那支毛笔写上的。 后来林雾问他为什么是这句话,他说其实最开始是想写她的名字,可那个阶段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写了这句话。 整句话,写的时候只为了一个“雾”字,后来发现也挺符合他们的心境的。 有些巧合,有些缘分,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山是温柔,雾是温柔,樱花是温柔,心是一切温柔的起点,我愿能常保这一切温柔的起点。”出自林清玄《持续做一个深情的人》 第26章 尘雾 林雾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高铁,被推搡着出了站。 年底,南城站客流量比往日大,一眼望去站内全是人,工作人员用扩音器维持秩序的声音大大小小传进了耳朵里。 林雾被吵得耳朵里嗡嗡叫,没注意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行李箱撞到了前面人的大腿。前面那人留着大胡子,回头骂骂咧咧地问林雾不能小心一些吗?林雾自知理亏,连忙道歉。 大胡子男人依旧不依不饶,好像要把返乡这一路积攒地火起都撒在她身上。 突然一个人挤了过来,“你他妈骂谁呢?” 林雾看了眼染着白头发的田宇星,舒了口气,刚刚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 林雾拉了拉田宇星的胳膊,小声说:“算了算了。” 田宇星接过林雾的行李箱,他人走在前面开路,林雾紧紧跟着她。两人终于挤出来,重见天日,人也放松。 “你怎么来了?”林雾笑着问。 田宇星欠手弹了一下她额头,“我不来你不就得挨欺负!” 田宇星是林雾的发小,两人住对门,从小一起玩到大。田宇星比林雾大一岁,但高考考了两次,第一年走文化课,成绩太差只能上个专科,他不甘心,又复读一年。第二年走的艺术,被北城美术学院录取了。 依照林雾看,田宇星就是个“神经大条”,现在加上他新染的白毛,“神经大条”变为“神经病”了。 林雾说,要不是两人从从出生起就是个伴儿,他俩有着云壤之别的性格断然玩儿不到一起。 田宇星说放屁,他俩就是最好的朋友,无可取代的那种。 林雾又问:“我爸呢?” 田宇星说:“林叔,林叔在家给咱俩做饭呢!” 田宇星知道林雾要回来,特意抢了林志坚的活儿,来车站接她,还不让林志坚告诉她。 “你开车来的?” 第51章 田宇星拧眉,“骑车来的。” “你那个电动车还没骑报废呢?”林雾笑嘻嘻问。 “死丫头说什么呢!那可是老子的座驾,从高一就跟着我,没少带着你!” 林雾被逗得咯咯直笑,坐上了电动车后座。 车行一路,北风呼啸在耳边,林雾突然想到江尘带着她回舒园的那个夜晚,她扯了扯田雨星的衣服,“咱俩去考驾照吧。” “你说啥?” “我说,咱俩去考驾照吧。” “没车,考什么驾照?” “万一以后有车呢?” “那就考。” 车停下来,林雾才睁开眼,被风吹了很久,她挤出两滴泪,扭身往楼上跑,“田宇星,记得给我提箱子。” 田宇星看她跑进了楼里,追着说:“你个死丫头,这破箱子沉死了。” 林雾家还住在二十一世纪初建的老楼,楼里没有电梯,她家住在顶层六楼。楼梯里黑漆漆的,墙上都是孩子们拿着水彩笔画的红红绿绿的东西,看上去已经有年头了,甚至有的地方的墙皮已经掉了。 林雾气喘吁吁地爬楼梯,脚步声落地,声控灯时亮时不亮。 这段路林雾走了二十一年,即使没灯的地方很暗,她也觉得踏实。 林志坚知道她今天回来,给她留了门。林雾跑到五楼的时候就闻到了炖排骨的香味,那是林志坚的拿手菜。 推开门,家里的一切都没变,林雾吸了口气,“爸妈,我回来了。” 林志坚系着围裙,手上的水渍还没来得及擦就从厨房出来了。何敏放下织到一半的毛衣,从卧室里出来。 何敏和林志坚将近半年没见女儿,盯着林雾看了半天。 “雾看上去精神了。”林志坚说。 “什么精神了?” “感觉身上有劲儿了。” 林雾想起江尘带着她健身,羞涩着低下头不说话。 田宇星的哀嚎声响彻在整个楼道,瞬间打破室内温馨的气氛。 “林雾!来跟我抬箱子!” 何敏摸了摸林雾的头发,“你又欺负宇星。” “我哪有?他心甘情愿的。” 何敏点了点她的额头,“花言巧语。” 田宇星帮林雾搬箱子的报酬是多吃了好几块排骨,还都是林雾讨好着夹给他的。 林家和田家的关系不错,林志坚和何敏把田宇星当半个儿子,说话也丝毫不避着他。 这段饭相当于是给林雾接风洗尘的,除了聊一些家常外,话题几乎都落在了林雾身上。 何敏突然问林雾:“你和上次电话里提到的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 林雾排骨啃到一半掉进了碗里,她舔唇,又特意喝了口水,“还在相处。” 田宇星八卦的心被激起,嘴里的排骨都不香了,他眨着眼问:“哪个男的啊?什么情况啊?” 林雾在桌子地下用手肘怼了怼他,耳根染上一层晚霞,“没啥。” 何敏说:“我和你爸不干涉你的选择,但要是有什么事你也不能瞒着我俩。我俩就希望你健康自在的活着。” “嗯。” 和父母面对面提这个话题,林雾心里压力很大。她偏头看着田宇星,投去求助的眼神。 田宇星会意,张罗着拿起酒杯,“何姨说得对,干杯干杯。” “妈你喝热水吧。”林雾起身给何敏倒了热水。 这个话题算是揭过了,可还是在林雾心里微不可察的留下了一道轻痕。 可这茬儿在田宇星那里没过,傍晚,他们刚吃完饭没多久,田宇星硬是要带林雾出去再吃一顿,说他们年轻人得叙叙旧,把林雾拉到了广场附近的烧烤店。 小县城不似北城繁华,夜晚,安宁自在。 烧烤店没有家里温度高,广场舞背景音乐传进耳朵里,林雾坐在小马扎上缩着脖子,她严重觉得田宇星有病,大冬天来吃烧烤。 田宇星跟老板点了一些烧烤,拎着一提啤酒过来了。 “喝点。” 林雾抱着胳膊,“不喝,太凉。” 田宇星开始阴阳怪气,“行啊,在北城上学,和我距离这么近,也不和我联系。谈恋爱了,我也不知道……” 林雾:“我喝。” 林雾弯腰摸了瓶啤酒,“热的。” “废话,老子能让你大冬天喝凉的?” 他俩边喝边聊,田宇星在桌子下面踢了踢她的脚,“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雾抿了口啤酒,给他讲自己和江尘这几个月的事儿。 “所以,你俩还没谈呢?” “嗯。” “完蛋玩意儿。”田宇星评价。 林雾翻了个白眼给他,低头自顾自地喝酒。她酒量啥样,田宇星清楚,“悠着点儿喝,喝醉了让你睡大街。” 林雾脸颊微红,眼神有些涣散,她看着桌子上那盘烧烤,“我的面筋呢?” “没好呢。” 林雾扶着桌子起来。 “你干嘛去?” “催面筋。” 那天晚上,林雾还是喝迷糊了。 田宇星背着林雾的包,扶着林雾去结账。结账时,他嘀咕着说:“你这酒量也热胀冷缩?我记得之前比这能喝着。” 老板笑着提醒,“我们这的酒度数大。” “那你不早说?”害得他回家肯定得被林志坚和何敏唠叨。 第52章 “你也没问啊。”老板嘀咕。 田宇星骑电动车带着林雾回家,路走了没多久,林雾的手机就开始响。 田宇星没打算接电话,可奈何手机响个没完,他被弄烦了,把车停在路边,摘下手套从林雾的包里掏出手机,一见备注是“江尘”,他来了兴致。 田宇星撩了撩自己的白毛,接下了视频通话。 今天江尘把林雾送到北城南站,看着她排队检票,临分别还叮嘱她到家了要给他报平安,接过等到晚上,她也没报平安。 江尘给她发了很多条微信,她那时候正在和田宇星聊天也没看手机,再后来,她就醉了。 上次她不理他还是因为他在酒吧的那个视频,她生气也情有可原。可这次,江尘觉得她没有理由不理自己,便担心起来。 视频接通的那一刹,江尘先是松了口气,可看到黑暗中的白毛,他又紧张了起来。 田宇星压低嗓音,点了根烟,“你和林雾什么关系?” 江尘:“朋友。她人呢?” 田宇星吐着烟圈,“很重要的朋友吗?” “很重要。你和她什么关系?她人呢?”江尘问。 田宇星无聊至极,轻嗤了下,“她人在我手里。”他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侧的林雾,“一口价,一千万。” 江尘冷静着说:“我得确保她是安全的吧。”他已经打算报警了。 “真的,我就问你,她在你心里值不值一千万?” “值。”江尘的声音没带一丝犹豫,穿透黑暗,掷地有声。 田宇星轻笑了声,把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他偏了下摄像头对着林雾,怼了怼她的胳膊,林雾被弄醒睁开迷离的双眼。 林雾锤了田宇星胳膊一下,“你干嘛呢?” 田宇星对江尘说:“我这关你过了。” 他回头看林雾:“跟你很重要的‘朋友’聊天咯。”他可以加重“朋友”二字。 江尘看到林雾,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林雾看到江尘,揉了揉眼睛,酒醒了大半,“那个,你怎么……” “你没跟我报平安,有点担心你。” “对不起啊,我忙忘了。” “没事儿。” “我在外面,还没回家。” “那你先回家,明天再联系。” “哦,好。” 挂断视频,林雾问田宇星:“你动我手机干嘛?” “只准你这个破手机响影响我骑车,就不允许我动它?” 林雾丧气,“我想吐。” “憋着。” “真想吐。” 田宇星真是后悔带林雾出来撸串,下车陪她吹了会儿风,俩人才回家。 林雾吐完后坐在电动车后座,在街上大喊:“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翻译家。” “小点儿声,你扰民。” “你呢,你呢?”林雾锲而不舍地问他。 田宇星迎着风配合着她大喊:“我以后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设计师。” 林雾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醒过来看手机才想起昨晚和江尘视频了,可关于昨晚的记忆她又记不太清了。 林雾:【我昨晚和你说什么了?】 江尘:【没说什么?】 林雾:【可是说了三分钟呢。】 江尘:【说你很值钱。】 过了会儿,江尘又叮嘱她:【以后还是少喝酒。】 林雾又去问田宇星,他说:“说你值钱就对了,身上哪个零件挖下来都值几十万。” “你看你说得是什么话!” “人话。” 林雾扭过头,懒得理他。 第27章 尘雾 2017年闰六月,这一年的除夕格外晚,难得情人节、除夕、春节三天连在了一起。 林雾为了考驾照,一直在南城呆到三月初,可这个驾照她也没考下来,科目二考了第二次才过,科目三第一次也挂了。 而田宇星要不是考科一的时候有日期限制,现在都已经拿本了。 于是,这事儿也成了田宇星过这个年最大的笑点,闲得无聊就提出来刺激刺激林雾这个“四肢不协调”人士。 林雾回学校,田宇星送她去车站,甚至还挖空子来逗她。 他指着自己那个电动车,“等暑假你回来,这玩意儿直接淘汰,我开我爸车接你去。” 林雾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谢谢你奥。” “别客气,哥哥我照顾照顾你这个四肢不协调人士是应该的。” “我走啦。” 林雾是拿田宇星没办法了,过年的时候,林志坚喝了点儿酒,对田宇星说他比林雾大一岁,就是林雾的亲哥,要他多照顾着点儿林雾。 田宇星这就开始拿鸡毛当令箭,欠欠地在林雾面前以“哥哥”二字相称。 前面的人在排队过安检,队排了很长,林雾站在队尾回头看田宇星,他收起不着调的笑,对她摆摆手。 林雾鼻子一酸,立刻把头扭过来,跟着队伍亦步亦趋往前走,手上紧紧攥着身份证。 她每次都是这样,怀着无尽期待回家,带着许多伤感离家。 只是,这次回北城,人也多了一些别的期待。 林雾过完安检,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田宇星还在看着她,她伸手跟他再见,人缓缓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这算是林雾上大学离家后在家过的最久的一个假期,也是成年后难得的和父母在一起相处的一段时间,她由衷觉得幸福,尤其是看何敏身体状况还不错。 第53章 林雾浑浑噩噩睡了一路,到北城南站后直接上了地铁,到地铁口她打个车回g大。 孙澄来宿舍门口接她,看着出租车的“taxi”标皱了皱眉,边帮她拿东西边问:“江尘呢,他怎么没来接你。” 孙澄是一方面对江尘有点儿偏见,一方面又觉得他是理所应当来接林雾的。 “他最近很忙,而且人……” 孙澄把后备箱“砰”的一声关上了,“你俩不会……” 林雾连忙解释,“他去芬兰了。” “去那干什么?” “好像是他们家的企业在那边,我也不太懂,也没深问。” 江尘和姐姐江漓在年前就被江老爷子赶到了芬兰,把公司的一个项目交给了他俩。 江尘和江漓的关系在江尘刚来北城的时候很不和谐。江漓看不上江尘和李幼舒,总是含沙射影讽刺他。江尘性子比较冷,对江漓爱答不理,两人关系一点儿都不好。 后来因为两人吵架,江漓一气之下切断了和家里的联系方式离家出走。 江漓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江尘不知道,只是人再回来的时候性格不那么烈了,两人的关系也不再那么针锋相对。 随着年龄增长,上一辈的恩怨在他俩这也算是“干戈化玉帛”,两人不如寻常姐弟般亲密,倒也算是过得去。 江家注重血统,过年那一阵子几乎顿顿晚饭一家人要齐聚一堂。 相较于江家未来的接班人江渊,“不务正业”的江尘和江漓倒成了饭桌上被讨伐的对象。这次两人接下公司这个项目,完全是为了躲江老爷子的说教。 孙澄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雾说:“应该快了。” 俩姑娘回了宿舍,孙澄躺在床上聊天,林雾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里的衣服。 孙澄聊着天,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坐起来问林雾:“雾,你听说蒋方麟挨打的事儿了嘛?” 林雾叠衣服的动作一顿,仰头看孙澄,“怎么回事啊?” 自从平安夜她拒绝了蒋方麟的告白,他就再也没联系过她。 孙澄盘着腿,“他寒假没回家,就在北城做家教,你也知道寒暑假干这个比较挣钱。好像是有天晚上男主人喝醉了,不小心给他揍了。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后来人家女主人还来学校给他道歉着,应该算是和解了。” “严重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不过他应该挺生气的,据说那家的家教他也不做了。” 林雾闻言,舔唇说:“他也挺不容易的。” 孙澄点头附和,“是呗。” 蒋方麟父母都是农民,身体不太好,常年吃药,所以他的学费、生活费一般都靠自己解决。 孙澄舔舔唇,“我跟你说实话啊,雾,如果我是你,我也一定不选择他。” 林雾以为她又要说自己的男朋友,笑着接话说:“那当然了,你家高灏对你多好啊。” 孙澄认真地说:“就算我单身我也不会选蒋方麟,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我人太现实,可事实就是这样。和他这种家里条件不太好的人在一起过日子,会多受很多苦的。” 这也是林雾第一次将“爱情”和“现实”结合在一起。 遇见江尘之前,她没考虑过谈恋爱,觉得爱情可有可无,随遇而安就好。 遇到江尘之后,她清楚知晓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本身,完全抛开他的家庭背景。 孙澄摊摊手,“你可以承认蒋方麟很优秀,但他一定不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林雾笑笑没说话。 “对了,那你和江尘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孙澄八卦着问。 林雾揉了揉脖子,“老样子?” “老样子是什么样子?” “就是老样子。” 孙澄撇撇嘴,“无聊。”她顿了一下,“不过,依照他的家庭,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这话令林雾很不舒服,她一直觉得她和江尘从最初的遇见到现在的关系一直都是“皎若云间月,皑如上山雪”。 他们之间很纯粹,不夹杂一丝杂质。比起那些现实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的相处更是因为在灵魂上的契合。 她觉得她和江尘相识一场已是万幸,她已知足。 其他,她憧憬、向往,但不强求、不执念。 林雾没吱声,默默叠衣服。收拾完东西,她翻了下手机相册,一排缩略图看过去,最醒目的是那几张极光照。 那是在江尘刚到芬兰的时候,特意拍给她的。 他跟她说自己要去芬兰做个项目,可能得在那边待着两个来月。她便问在那边可以看到极光吗,他说可以,有时间拍给她看。 于是他第二天就去了罗瓦涅米,那是个位于芬兰北部的小镇,是极佳的极光观测点,据说也是圣诞老人的故乡。 林雾是在一觉醒来后看到他拍过来的照片,她不是没从网上看过极光的照片,可这些照片和他亲手拍的比起来都稍稍逊色。 北极光,神秘,绚烂,梦幻。 盛世极光,星云荡漾,曼妙多姿,蛊惑又迷人。 林雾两指放大图片,看到站在角落的江尘的背影。 他静静站在那张照片最不起眼的地方,脚踏着雪,眼前是密布整个银河的黄绿色玫瑰状的极光。 第54章 林雾看了半天,只能硬生生回了“好美”两个字。 她觉得在那刻她的语言能力是丧失了的,好像书中的精美语言都不及“好美”这两个字来得真挚透彻。 江尘又发了几张照片,有驯鹿雪橇、雪地摩托、圣诞老人。 他玩笑着问她有什么愿望,说他可以代替她找圣诞老人许个愿。 林雾说那就找圣诞老人要点儿糖果吧。 结果,糖果他居然真给她带了回来。 那是在林雾返校三个星期后,他在芬兰的项目结束了。 气温上升,学校里的海棠花已经开了,粉白色的花倒是这个季节校园里最美的景。 林雾中午下课后出教学楼,她不喜欢太热闹拥挤,每次几乎都是走在后面人少的地方。她刚出学院楼门,还没下台阶,就看到站在海棠树下的江尘。 江尘穿了件简单的风衣,看到她就冲着她招手。 林雾愣了一下,没曾想到他回国后是要先来见她。 林雾背着书包,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向他奔去。她没有随着人群住逐流,坚定地向他走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与他相识将近一年。又是海棠花盛开时节,他风尘仆仆特意来见她。 林雾站在他面前,问他累不累,怎么也不回家休息休息。 江尘脸上的笑荡漾开,他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包包装精致的糖果,“你要的,圣诞老人的糖果。” 林雾接过糖果,问他:“甜吗?” 江尘点头,“甜。” 林雾把糖果塞进书包,“那这糖够我吃一阵了。” 春风拂面,江尘没说话,低眸看着她。 林雾抬眼,“怎么了?” 他说:“林雾,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林雾心跳漏了一拍,孙澄那些话萦绕在她耳畔,她说:“可我们差了……” 风过,几片海棠花瓣被吹落,恰好落到她的青丝上。 江尘抬手拂掉她头上的落花,笑着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雾看着他潭水深的眸子,对那些东西忽然不计较也不在意了。 她启唇问他:“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喜欢上我吗?” 林雾对这个答案没抱有太大的期待,“喜欢”与“爱”哪有一个明确的理由,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林徽因“我用一生回答”这么浪漫的答案。 可他顿了两秒,还是回答她:“因为,共性和吸引。” 林雾倏地笑了,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皎若云间月,皑如山上雪”出自卓文君《白头吟》 第28章 尘雾 云卷云舒,失了形状,零散的、飘渺着挂在如洗的天空。 林雾和江尘站在海棠树下面,静静对望。 学院楼门口还有断断续续、或大或小的言语声,可那一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耳边嘈杂的声音也消磨尽了。 许久未见,江尘觉得林雾的头发又长了,风一吹,几缕头发就拂在脸上。 他先她一步帮她把头发塞到耳后,可捧住她脸颊的那只手却不再放下,他想吻她。 他翻译的时候喜欢先手写在纸上,常年写字指腹有一层淡淡的茧子。他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林雾的呼吸缓了下来。 江尘低头,慢慢靠近她,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 他有些冰凉的唇碰到她的唇上,她的呼吸止住了。 许是意识到她的紧张,他松开她的唇,和她拉开一定的距离。她眼中水光流动,他的影子倒映在她的眸子中。 江尘又碰了碰她的脸颊,把她拉进了怀里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这是个温暖的怀抱,她抬手环住他的腰,抱紧。 他迁就着她的身高,弯腰抱着她,轻声呢喃说:“林雾,我爱你。” 林雾舒了口气,“我也爱你。” 春四月,杏花微雨,庭树飞花,正是一年中的好时节。 他们抱了好久,久到学院楼门口大片学生散去,只留下两抹零零散散的身影。 江尘松开她,她的脸颊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吻还是这个拥抱。他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走,先出去吃饭。” 江尘带着她驱车直奔cbd,路上经过几个红灯,街道口有人拿着一大捧氢气球卖。 等红灯的时候,林雾视线在气球上多停留了两秒。 江尘偏头,“喜欢的话,一会儿买给你。” 林雾扭过头,“我已经很大了。” 她说完这句话,有种错觉,好像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尽力满足。 “不过二十出头,也不大。”他轻笑,“而且,喜欢就买,满足自己最重要。” 林雾攥着安全带问他:“那你说,那一堆气球,我最喜欢哪个?” 江尘立刻回答:“哆啦a梦。” “你怎么知道?”林雾震惊了两秒。 江尘没说话,路灯变绿了,他就驱车出发了。 他想,她确实不大,性子直率,喜欢和厌恶都表现得很直接、不带掩饰。就像一年前的那晚,他和她偶遇在陈慧琳教授的办公室,她不小心掉落的钥匙串就是哆啦a梦的。 那时,他帮她把钥匙捡起来,也没想到自己能把一个小装饰品记得这么清楚。 第55章 江尘抬手打开音乐,音乐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林雾看了眼显示器,抬手换了首歌,粤语歌《一生中最爱》。 “如果痴痴的等某日,终于可等到一生中最爱……” 林雾很喜欢第一句歌词,换完音乐,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爱意这么明显。 这个时间段路上偶尔有些堵,他们就随意聊聊天,不慌不忙,反正她下午也没课。 “要不要考虑在北城报名考科三,我给你找一个好一点儿的教练?” 林雾科二挂掉最大的原因是自己,她承认自己学艺不精,考试的时候定点停车手忙脚乱,甚至系统通知“考试不合格”之后,她的车还溜坡了。 可科三她多少有些不甘心,练车的时候人多,教练不负责任不认真教,考试的时候她没偷偷给教练包红包,安全员控制着刹车使绊子,她才挂了。 她玩笑说:“那你教我呗。” 江尘摇摇头。 “怎么了?” “我c2的本,教不了你c1的。” 林雾叹口气,“早知道c2简单我报名的时候就选这个了。”这样的话,她不用考坡起,科二应该就能一次过。 江尘轻笑,“我给你找个靠谱的教练,总不至于为难你。” 林雾摇头露出个苦笑,“还是算了吧,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碰车了。” 她学车真学出了心理阴影,尤其是被教练骂的人都没信心了。“四肢不协调”还是教练给她打上的标签,害她一直被田宇星取笑。 “那不急。”江尘偏头看她。 她眨着眼睛点头。 车到了cbd大厦附近,江尘把车停在了停车场。 林雾下车后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找电梯。 江尘加快步伐,“林雾。”他的声音不大,在地下停车场却似乎有回音。 “怎么了?”她问。 江尘拉住她的手,“走吧。” 林雾偏头看他,被他牵着走,“不好意思啊,我没谈过恋爱,不太习惯。” “没事儿,我也是第一次。” 林雾心跳加速,盯着他看了两秒,攥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带着她来到露台的那家餐厅,这里也算是他们他们相识过程中很重要的一个地方。 林雾突然想起,他最初拿给她的那几本书她还没来得及还他。 “想什么呢?” “想你拿给我的书,还在我的宿舍。” 江尘笑了,“现在不用还了。” 在露台上看白天的北城,只有高耸的反射着光的建筑物和络绎不绝的车流,跟晚上比太过逊色。 林雾发呆说:“我还是爱北城的夜晚。” 也许繁华璀璨的灯光才是这座城市吸引她的最大的因素。 服务员拿着菜单上来,他们点完菜,服务生走了,江尘起身追了两步,小声和他说了两句胡,服务员笑着点头,转身走了。 江尘回来,坐在她身旁。 林雾都没意识到,没恋爱之前,他们一般是相对而坐,而现在,他却和她坐在了一侧。 “下午去看电影?” “看什么啊?” “《la la land》”江尘笃定她知道这部电影,他补充说,“歌舞片,你爱的。” 林雾抿唇,“好。” “可现在这部电影还上线吗?” 《la la land》于2017年2月14日情人节在大陆上映,刚上映的时候林雾就关注到了这部电影,可寒假她的心思全放在练车和何敏身上,到底错过了这部电影。 “想看的话总能看的。” 他又问:“你不会已经看过了吧?”他没记得她跟自己提过看完了这部电影。 林雾说没有。 他说他也没看过,刚刚好。 一切,都刚刚好。 这家店上菜很快,林雾和服务生道谢。服务生转身离开,一会儿又回来了,他捧了一束花,“祝你们恋爱纪念日快乐。” 林雾边接过花边看着江尘,他问她喜不喜欢。 林雾低头嗅了嗅花香,小声重复,“恋爱纪念日。” 她没想到恋爱第一天就能受到纪念日的花束,她偏头说:“喜欢。” 以前她总是不理解孙澄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纪念日跟高灏闹脾气,现在好像突然懂了,过纪念日也是被偏爱和重视。 吃完饭,江尘带她去看电影,他开车去了家电影院。 她问:“几点的电影?” 他说:“你说了算。” 林雾才知道,当时这部电影已经下线了。 那天,偌大的放映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电影开始,灯光熄灭,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在屏幕上。《another day of sun》响起,充满节奏感的音乐、欢快的歌舞气氛捉住了人的眼球。 故事好像总是这样,由欢乐起。 这是一部带着浪漫却让人忧伤的爱情片,男女主从相知相识走向相离。 身为局外人,会遗憾、会惋惜,但也知道这该是最后的结局。 电影最后一幕,在昏暗的灯光下,男主弹奏着钢琴曲落幕,女主打算离开,却蓦然回首,他们对视,微笑,那一眼万年,一切都释怀了,是告别,也是问候。 故事好像总是这样,由悲伤落。 林雾的泪水涌了出来,濡湿了纤长的睫毛。 电影结束,舒缓的音乐响起来,她靠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 第56章 ——“i guess we’re just gonna have to wait and see.” ——“i’ll always gonna love you.” ——“i’ll always gonna love you too.” 电影中的经典对话回响在她的脑海里,她迟迟偏过头看他。 江尘也陷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中,他抬手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轻轻帮她擦干眼泪。 她缓缓开口,“总有遗憾。” 他说:“至少过程是美好的。” 她闭上眼沉淀情绪,又缓缓睁开眼,“也就不遗憾了,至少拥有过。” 可他说:“那也总趋向是一个好的结局。” 他们两个人坐了很久,放映厅的灯光很亮,能清晰看到彼此的表情。 直到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他勾勾她的手,她跟着起身,任由他牵着自己离开。 回学校的途中,林雾问江尘,“那首歌叫什么?” 他说:“《city of stars》” “我很喜欢。” 江尘特意找了下这首歌放给她听,那天看完电影后,她总是有些难过的,这首歌也算是治愈。 江尘把车停在她宿舍楼门口,他伸手把音乐关掉。 林雾弯腰要解安全带,江尘攥住她的手,她不解地挑眉看他。 江尘把自己的安全带解开,俯身靠近她,他们呼吸交织。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唇。他的吻很温柔,缠绵着让她呼吸紊乱。她跟着他的节奏,沉溺他给的□□里。 缓缓地,她攥着他的袖子收紧了力气,口中发出轻微的嘤咛声,他才松开她。 江尘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笑了,他“啪嗒”一声帮她把安全带解开。 林雾后知后觉脸红得彻底,他的气息现在还将她紧紧包围。 “我先走了。”林雾去开车门。 “林雾。”江尘叫住她,伸手从后座把看完电影给她买的那个哆啦a梦的气球递给她。 林雾接过气球,挥手和他告别,“我走了。” “嗯。” 她下车,把门关上,牵着气球绳子往宿舍走。江尘舒了口气,又把音乐打开,盯着方向盘发愣,刚刚那部电影后劲儿太大,难释怀。 突然,他听到敲窗户的声音。他扭头,她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手里还攥着那个气球。 江尘把车窗放下来。 林雾笑着从窗户探着身子进来,小声对他说:“i’ll always gonna love you.” 说完,人又急匆匆跑了,手中的气球跟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江尘眉间的阴翳消失了,突然觉得有时候过程比结果重要。 第29章 尘雾 周五,林雾第一节 是口译课。 口译课在专教,课上训练完一个一分多钟的同声翻译,恰好课间休息五分钟,林雾摘下耳机看了眼手机。 江尘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她在做什么,他说他人来学校了。 林雾:【那你现在在哪啊?】 江尘顺手拍了张照片过来,看照片应该是在学院楼的楼梯拐角处坐着。 林雾:【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啊?】 她周五下午没课,他们约好一起出去。 江尘:【想你了,来等你一会儿。】 林雾看了眼时间,起身快步从后门出去,三两步跑到楼梯拐角处,那里面积很大,当初装修的时候放了桌椅。 林雾压低声音,气喘吁吁说:“我没想到你这么早过来。” 他低声说:“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早过来。” “下节写作课?” 林雾点头。 “在专教?” 林雾摇头,“在403。” 江尘捏捏她的手,“大教室啊。” “嗯。” “那我陪你一起去?” 林雾心里小鹿乱撞,她年少的时候看小说,看到男女主一起上课也曾经心生羡慕,现在成真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感和紧张感。 江尘看她眼睛盯着一处一动不动,“可不吗?不可以的话我在外面等你。” 林雾轻声说:“可以。” 江尘看着她,眉间的笑绽开,“回去吧,先回去上课。” “那你在这等我啊。”她指了指旁边的书架,“无聊的话那有书。”又指了指角落的贩卖机,“那有水。” 她说的这些东西,他明明都清楚,可还是坐在那认真听她讲。 倒是她,越说声音越小,想起他也在这里上过学。 江尘松开她的手,“回去上课吧,一会儿到时间了。” 他刚说完,铃声就响了。 林雾急匆匆地跑上楼梯,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才在他的视野中消失。 林雾回来坐下,刚拿起笔,孙澄就抻腰越过一个过道敲她的桌子。 “怎么了?”林雾用口型说。 孙澄八卦着说:“刚刚干什么去了?” “出去一趟。” 孙澄觉得没意思,“切”了一声,说自己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江尘和她在楼梯那里卿卿我我。 “你去哪个卫生间了?”林雾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关注点居然在卫生间上。 “西边的那个。”孙澄的脑回路和别人也不一样,学院楼每层的东西楼道尽头分别有一个卫生间,她偏偏挑了一个距口译教室较远的那个。 “你还绕远?”林雾诧异着说。 第57章 “我查了,今儿上午早八五楼西侧就一个班上课,这意味什么,那边的厕所没人,不挤。”孙澄对她挑眉。 林雾被她逗笑了,“就你有理了,快上课吧。” 孙澄乖乖缩到了自己座位上。 这节课过得还算快,林雾这个每次下课都习惯后出教室的人,难得很快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快步跑到楼梯处。 她一眼就看见了依旧坐在那岿然不动的江尘,他手捧了一本书,看的很专注。 林雾的脚步停下来,举着手机对着他拍了两张照片。 陆陆续续有人从教室出来,楼道的脚步声大了一些,江尘被声音吸引,抬头,恰好看到她。 林雾收起手机,迈下楼梯。江尘站起身,顺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一定是有人看见了,她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了议论声,她羞得把头紧紧埋在他的胸口。 江尘会意,把她裹在怀里,替她挡住同学的目光。 过了会儿,她抬眼看他,小声问他:“人走光了吗?” “走光了。” 林雾从他怀里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就像她说的,她是第一次谈恋爱,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她知道谈个恋爱没什么,大大方方拿出来就好了,可还是止不住会害羞。 江尘牵着她的手,“去403?” 林雾看了眼时间,“有些早,先去买杯奶茶吧。” 因为这杯奶茶,林雾和江尘成为了最后进教室的人。 英语专业是小班授课,一个班不足三十人,她一进门就成了万众瞩目。有人小声八卦,说她怪不得没答应蒋方麟,原来是有更好的选择。 林雾一手捧着奶茶,一手被他牵着大大方方走进了教室。 他们挑了较为靠后的座位,林雾拿出书。 议论文写作算是比较难的一门课,对文章的逻辑要求比较高。 孙澄这节课“倒霉”,上周的作文被拿出来当反面教材。孙澄人很无语,此刻万般懊悔自己压着deadline完成的作业,所以写出了一篇“垃圾”作文。 正在她内心极度不安的时候,老师还让她说说自己这篇作文有哪些问题。 孙澄腹诽:我怎么知道有哪些问题,这篇作文是写完中文后用机译的。 林雾仔细看那篇作文,“topic sentence没有各人观点?” 江尘轻轻对她点头。 林雾在微信上给孙澄发过去,她又找了几处问题,都给孙澄发了过去,扭头问他还有吗。 江尘说:“三段二行,后此谬误,四段一直在循环论证……” 孙澄把这些都说完了,老师半信半疑地说:“既然都知道错误,写的时候为什么不注意?” 孙澄连忙说:“下次一定注意。” 她坐下后,回头看了看林雾,伸手给她比心。她想,“循环论证”是个什么东西,她上节课也没认真听啊。 江尘压低声音说:“你信不信,她连循环论证是什么都不太懂。” “为什么这么说?” 江尘笑着说:“我会读心术。” 林雾看着他,“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 林雾没想到他会调侃自己,脸一下红透了,揶揄着说:“我要听课了。” 下一秒,他果然安静下来,拿出手机做自己的工作。 下课后,孙澄堵在林雾面前,揽着她的胳膊,“雾,有你是我的福气。” 林雾看了眼江尘,“后面的都是他找出来的。” 孙澄立刻顶礼膜拜,“谢谢,谢谢。”江尘的形象从来没在她心里这么高大过。 江尘摆手。 “对了,你们是要吃饭去吗?要不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饭,就当感谢了。” 江尘问林雾去吗,林雾说都可以。孙澄立刻说走啦走啦,学校旁边的饭店随便选。 吃饭的时候,孙澄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当场认江尘为大哥。她拍着胸脯说,以后他俩要是吵架了,给林雾做心理工作的任务就包在她头上。 林雾插嘴:“你这是给我卖了?” 孙澄喝了口橙汁,“你这话说得难听,我这是为了促进你俩的良好关系。我有预感,你俩指定能走到最后,结婚生子。所以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做好事儿,积德的那种。” 江尘举杯,刚刚孙澄的那一番话他很受用,“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吃完饭,两人上车去美术馆看展。 林雾说:“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和孙澄一起吃饭呢。” 江尘偏过头看她,“她是你的朋友,我怎么会不愿意?更何况,我在你朋友心里的形象不好,我总要改变一下现状。” 林雾立刻明白过来,上次酒吧那个视频,他知道是孙澄拍了发给她的,“你知道了啊。” 孙澄跟林雾说一定不要透露视频是她拍的,她夸张着说自己还想多活两年。 江尘轻笑,“当时惹你生气了,总要知道你是为什么生气,所以我回去查了监控,看到了她。” “那你生气吗?”林雾问。 “不生气,她刚刚不是还说咱俩以后能结婚生子么。” 林雾捏了捏手,偏过头去看风景。 从一开始,他就抱着走到最后的心态认真对待这段感情。这么热烈、清澈又真挚的感情,任谁失去,都会难以割舍。 第58章 因为是周五,美术馆的人不是很多。 北城美术馆的装修很有特色,每层的墙底色都不同,一层是深红,二层是浅绿,三层是橘色。 林雾小声说:“也是奇怪,我来北城上学快三年了,居然是第一次来美术馆。” “之前没来过吗?” “大一的时候来过一次,也没做攻略,结果赶上术馆装修,白跑一趟。” “要拍照吗?”江尘问她。 林雾点头,“你帮我拍。” 江尘这人极温柔又有耐心,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动作给她拍了很多张,接着把手机放到她面前,问她满不满意。 林雾划过一张又一张,笑着说:“满意。”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雾觉得在他的镜头下,灯光适宜,角度选的选的很好,她人也温柔了许多。 他说:“我很少拍人,还怕你不喜欢。” 林雾轻声说:“我很喜欢。” 本来融洽的气氛被薛盈一声轻哼打断。 他们两个刚刚拍照的一幕被薛盈尽收眼底,薛盈没立场迟来阴阳怪气,但又忍不住出来阴阳怪气。 “江尘,给我也拍一张?”她往前走了两步,把胳膊举起来给他看,“上次你把我推倒了,我胳膊都被划伤了,留疤了。” 林雾觉得这人眼熟,仔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薛盈是那晚在江尘怀里的人。 薛盈挑着眼看林雾,直接忽略掉她。薛盈摸着自己结痂的胳膊,对江尘说:“要不,你给我拍张照片,就当赔罪。” 江尘懒得理她,拽着林雾走了。 “江尘,你喜欢她吗?” 林雾回头看薛盈,薛盈继续说:“可你该知道你姓江啊。” 林雾舔了舔唇,偏过头去看江尘。他情绪没什么起伏,冷着脸说:“和你没有关系。” 薛盈笑了声,不知道是在笑谁。 离开美术馆,坐在车里,江尘眉间像是覆了一层乌云,他顿了好久才叹气把她揽进怀里,他说:“我以后不会和她见面。” 林雾问他:“她叫什么啊?” “薛盈。” 江尘顿了下,把他和薛盈的事儿讲给林雾听。其实他和薛盈见面的次数不多,往事也很快就说完了。 林雾笑着说:“那她可能喜欢你” “可我只爱你。” 林雾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也爱你。” 真的很爱很爱。 那时候以为爱能排除万难,她也只把薛盈这个人当作一段不重要的小插曲。 可薛盈这人无意地还是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头,可以不痛不痒,也可以一击毙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章,应该会晚一些 第30章 尘雾 林雾和江尘在一起后觉得时间总过得很慢,慢到好像能有一辈子那么长。因为他们在一起,即使是做一件很日常的事也觉得浪漫有意义。 他们经常在一起学习工作,有时候是在图书馆,有时候在他家。 他们相处起来很安静,他戴上眼镜钻研翻译,她就坐在他旁边看书学习。 偶尔,她抬眼,笑着看他。还没等她收回视线,他便也抬眼,视线撞到一起,她倒是害羞着先垂眸。 这时,他习惯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很快,四月十五到,是她的生日。 遥想去年,她急匆匆去应聘家教,却在人海中一眼望见他。而现在,他却牵着她的手,问她还想不想家。 林雾点点头,“有些想我爸妈,但因为今年有你,又不会觉得落寞。” 江尘说:“那就跟我回家过生日吧。” “回哪?” “回舒园,我妈惦记着你,正好这次让崔姨给你多做些好吃的。” 林雾抿了抿唇,“阿姨知道我们……” 江尘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她很喜欢你。” “那我是不是要带些东西上门?我上次就没有……” 江尘告诉她李幼舒不在意这些事儿,他说:“你愿意来家里,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途中,林雾接了个电话。 “生日快乐!”田宇星是个仪式感很重的人,一早起来就给她微信发了生日快乐,给她发了红包,可他还是习惯性要亲口跟她说声生日快乐。 “谢谢。”林雾笑着说。 “想吃什么,我去找你,请你吃饭。” 除了林雾初三那年和去年的那个生日,几乎每个生日都是在田宇星的陪伴下度过的。 林雾初三那年,田宇星高一。那时候他住宿没放假,就错过了她的生日。 去年,他们整个班级去西南采风,人在外地,也没陪她过生日。 林雾偏头看了眼江尘,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 下一秒,田宇星就控诉她:“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田宇星的音量越来越小,“那算了,我就不去找你了,我设计图还没画完。” 挂断电话,田宇星才明白,他不再是她需要陪伴的第一选择了。他有些落寞,暗骂了句:“重色轻友。” 也许心里还别扭着,他又给林雾发了一连串消息。 田宇星:【不和我过就不和我过,我还不稀罕呢!!!】 田宇星:【谢谢你替我省了一笔钱。】 田宇星:【无所谓,也就几个月没见面,不重要。】 第59章 …… 林雾把手机拿给江尘看,她叹口气说:“他又在这阴阳怪气和我说话。” 林雾简单和江尘提过田宇星这个人,但也没说太多。 江尘冷静着说:“要不然,你叫他来,咱们一起?” 林雾摇头,“算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来的,等明天我说两句好话哄哄他,他就不生气了。他这人就这样,从小就刀子嘴豆腐心……” 林雾一愣,“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尘顿住脚步,揽着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林雾对这突如起来的亲密有些不知所措,双眼朦胧着环视四周。她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怯生生地问怎么了。 江尘俯身堵住她的唇,一点一点掠夺掉她的呼吸,急切的、带着掠夺性的、潮湿的吻让她迷失了方向,只能紧紧缩在他的怀里。 平时他很喜欢听她说一些日常的东西,或在学校的事儿,或是她家里的事儿,可提及田宇星这个人,他不得不承认,他吃醋了。 寒假她回家那天,是田宇星接的他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江尘后知后觉,林雾对田宇星是很信任和依赖的。 江尘活了这么多年,在南城的时候无所求,来北城后不愿求。可如今,眼前的姑娘却成了他的欲念,他以为自己有宽阔的胸襟,可在她这儿,他也会嫉妒、会吃醋。 江尘松开她,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又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他故作沉静着说:“林雾,我吃醋了。” 话术直接得不同于他的性格,林雾僵在原地。 很快,她纳过闷儿来,笑着踮起脚尖抱了抱他,“他是我发小,从小到大玩儿到大的革命友谊,纯粹无暇。而且,他人有女朋友。” 林雾拍了拍他的后背,反而用撒娇的语气说:“而且,我不是也没和他过生日去嘛。” 江尘心头的阴霾被驱散,恢复了一惯的清风霁月,拉着她去找车,“回家吧。” 林雾被他牵着走,边走边说:“我只爱你。” 就像那天在美术馆遇到薛盈后,他和她说,他只爱她。 他们的爱自始至终都是相互的、唯一的、有且仅有彼此的。 回到舒园,崔姨热情地出门迎接,顺手就往林雾手里塞红包。 林雾不知所措地看江尘,他说收着吧。 “这我怎么收?” “我妈说是北城的习俗,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是要给红包的。”他耐心着对她说。 “可这是崔姨给的。”林雾小声说。 还没等说完,他们又遇到经营花园的白胡子大叔,大叔也塞给了她一个红包。 林雾觉得手里的两个红包烫手,“可阿姨送我的我收下就好了,我也不能都拿着吧。”她捏了捏红包,硬鼓鼓的。 江尘低声和她说:“你收着,不然他们在我妈那也交不了差。” 林雾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被重视和尊敬的感觉。 见到了李幼舒,她果然又塞给了林雾一个大红包。 林雾接过说谢谢阿姨,李幼舒笑着跟她说:“以后就把舒园当自己家。” 李幼舒很喜欢林雾,从上次见面。她拉着林雾去弹钢琴,林雾看了眼江尘,“等下阿姨,我搜个谱子。” 李幼舒把平板递给她,“拿这个。” 林雾搜到谱子,把平板支好,按了两下钢琴试了试音,便弹了起来。 她弹得是《la la land》里的曲子——《city of stars》。 舒缓的、治愈的音乐带着娓娓道来的故事感,电影里的画面在脑海里出现,带着遗憾和释然,林雾情不自禁唱了出来。 “it’s love. yes, all we’re looking for is love from someone else. a rush. a glance. a touch. a dance……” 这是她第一次弹这个曲子,不熟练,中间弹错了一个音。 可她没停止,抬眼看了眼谱子,继续弹奏,一直到钢琴声落,一曲结束,她才舒了口气,不好意思地说她中间弹错了。 可李幼舒却说:“你很棒。” 她说当初她的老师曾经告诉她,即使弹错了也要弹完,琴起不能中止,中止是对琴的亵渎,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她来到北城后遇到的老师是很优秀的钢琴家,当年也是把她当接班人来培养的。 所以当老师知道她要放弃舞台,被气得生了场大病。 李幼舒由衷感叹,“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林雾害羞得笑了,“谢谢阿姨。” 得到李幼舒的认可,她很有成就感,完全消除了她内心的紧张。 那天,李幼舒留他们在舒园留宿,被江尘给拒绝了。 倒是崔姨说:“人家还要独自相处呢,没准一会儿还要去看场电影呢。” 话到这,李幼舒也不留了。 只是,他们没去看电影,直接回了江尘家。 两人坐在阳台上喝酒看星星。 林雾轻抿了口红酒,“这酒好喝。” 江尘说:“八二年的。” 这酒还是赵冀舟送的,他自己一人很少喝酒。 清风夜半,星挂云天,两人两杯酒,倒是惬意。 江尘指着墨黑色的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说:“那是天狼星。” 林雾坐在他对面,迟迟找不到那颗星。江尘便招手让她过来,他把她拽进怀里坐在他腿上,缱绻着环住她,一手攥着她的手,顺着她的角度指过去,“那颗,最亮的。” 第60章 林雾一眼看到了那颗星星,惊喜地回眸看他,“我看到了。” 他说:“天狼星距离地球8.5亿光年,这么遥远的距离,而今晚你和我恰好能看到它,本身就是件很浪漫的事儿。” 可能是和专业有关,他们两个都是浪漫主义的人,喜欢浪漫文学。 可今夜,他们却想成为坚定的现实主义者,想和彼此走到最后,相伴一生。 斗转星移,斑驳经年,他们今晚看到的星空是唯一的、独特的、不可复制的。 林雾觉得星空这么美,却留不住,会有遗憾。她起身,问他相机呢,他说在卧室的柜子里。 林雾起身,把相机找出来,要他多拍几张星空照。 他调好相机,拍了几张,哪张都不尽人意。眼中看到的,和相片中的星空大相径庭。 “这么美的东西,只能留在脑海里吗?”她遗憾着说。 江尘轻笑,“我们可以把它拍成另一种不同的美。” “怎么拍?” “延时摄影。” 江尘找了三角支架出来,耐心地给她讲解相关知识,林雾明显比刚刚兴奋了很多。他们选了个合适的位置,调好设备开始拍星空。 等待的过程,两人聊聊天喝着红酒,倒是惬意。 只是,林雾不胜酒力,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尘把她抱到卧室,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他说:“生日快乐。” 他不知道,今年她的生日愿望增加了一条,为他。 她希望他们能一直走下去。 他没睡,在卧室守了一会儿她,见她不难受就关上房门出去了。 他一个人坐在阳台,抬眼看满天繁星,低头看万家灯火,心里觉得圆满了。 夜风吹过,杯中的酒还泛着涟漪,他想起第一次带林雾回舒园的时候。 早晨临走,他和李幼舒说,他这辈子就认准她了。 第31章 尘雾 夜太深,江尘反倒没有了睡意。他把相机收起来,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了眼林雾,她睡觉很老实,窝在床的一边。 江尘帮她整理了下被子,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才关上门离开卧室。 他闲来无聊,到书房打开书,戴上眼镜,开始工作。 林雾半夜醒来,隐约想起自己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她伸手朝床的另一侧摸了摸,一片空,她也说不出自己是该失落还是该松一口气。 她从床上爬起来,除了玄关处还亮着灯,灯光从他的书房的门缝泄出来。 林雾轻手轻脚推开书房门,他闻声抬头,顺手扶了下眼镜。 “醒了。”江尘嗓音有些干哑。 林雾推开门靠近他,她揉了揉眼睛,“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他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把她拥入怀中。 寂静的夜,人的思想和行动都有些迟钝,林雾反应了两秒,在环住他的腰。 “你不困吗?”林雾在他胸口蹭了蹭,打着瞌睡问他。 他说过了点儿就有些睡不着了。 林雾抬眼看着他,“早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江尘松开她,把电脑关了,“听你的。” 林雾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躺在了一张床上,好像是顺其自然两人就走到了同一间卧室。原本困意满满的她,现在反倒睡不着了。 她和他十指相扣,一动不敢动,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江尘。”她小声唤他。 “嗯。” “没事儿。”林雾不说话了。 下一秒,他翻身把她揽进了怀里,那一刻,她被他的呼吸紧紧环绕,他带着缠绵的嗓音说:“睡不着了?” 林雾轻“嗯”一声,她已经很多年没和别人同床共枕过了。 江尘俯身看着她,低头轻轻吻她的唇,温柔的、缱绻的、迷离的,他的眸子是黑夜中最亮的存在,她没法和他对视,便索然闭上眼睛,呼吸急促地接受她的吻。 他的唇离开她的唇,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有些发烫,他轻笑一声,“睡吧。” 林雾迷迷糊糊地应答,蜷缩在他的怀抱里。她本来不喜欢和人这般亲密接触,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可窝在他的怀里,她居然慢慢觉得安稳,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相安无事的一夜,他们什么也没发生,可有些依赖已经潜移默化融进了血肉里。 翌日,江尘很早就把她叫醒了。 他喜欢看她安静的睡颜,喜欢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用手轻轻碰了碰他卷翘的睫毛,没一会儿她就被痒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问他几点了。 他说七点了,快起床吃早饭,一会儿他送她回去上早八。 孙澄经常说林雾是个狠人,能早起,能雷打不动坚持做一件事,自律得吓人。 可今早林雾却不想起床,她赖在床上,复又把眼睛闭上。 江尘被她逗笑了,“你今天还有早八。” 林雾环住他的胳膊,难耐地睁开眼,“我好困啊。” “要不你再躺会儿,我把饭给你端过来。” 林雾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从来没娇生惯养到这份上,挣扎着坐起来,乖乖起床洗漱,然后吃饭。 江尘把昨晚的相机拿给她看,“清梦压银河”。照片一张一张划过,万物的轨迹似乎都有迹可循。 第61章 他说一共拍了一千多张照片,还需要后期处理照片,剪辑成视频,等他弄完发给她。 林雾似懂非懂地点头,把相机还给他。 吃饭的时候,他说:“我给你找个教练,接着把驾照考下来吧。” 林雾赖皮着说:“我怕挨骂。”她对学车这事儿很抗拒,因为教练对她不好。 他笑着说:“我给你找教练,总不至于还骂你。而且,你拿不到驾照,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也派不上用场啊。” 林雾错愕着抬眼,嘴里的早点都不香了。 他送了她一辆车。刚学车的时候,她和田宇星开的一个玩笑成了真,可她却觉得心不安。 她第一反应是拒绝,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不敢收。从小何敏就教育她不能贪图便宜、不能无功受禄,更何况,在这段恋爱中,她不是贪图他的钱,也不是为了他能给的利。 她爱的是他这个人,是和她同频共振的这个人。 江尘收起手机中的照片,说:“今天没时间了,等改天你课少,我带你去看看车。” “我真不能要。”她拒绝。 “我知道你不图我什么,可你是我女朋友,我总要给你些什么,让你有安全感,让你知道我很爱你,让你知道我是想和你携手共度一生的。” 他说:“林雾,我爱你,所以不觉得送你些东西是负担。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好不好?” 林雾发现,在这段关系中,她没法回馈给他同等价值的东西,悲从心上来。 “可我没办法给你同样的……”她低下头,觉得思维陷入了一个怪圈。她觉得可能是她的自尊心在作祟,她虽不至于妄自菲薄,可却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和他的差距。 江尘抬手去摸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才发现她的眼圈红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好心做坏事了。他的初心是好的,看她最近学驾照,想着送她一辆车。 他伸手去攥她的手,她手中的汤勺落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说:“你带给我的情绪价值是钱买不来的,和你相处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幸福、很满足、很充实,我觉得这些东西在我这儿远超过一辆车的价钱。” 林雾抬眼看他:“我是不是很矫情。” 如果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捞女,她会媚着笑和他说谢谢。可她不是,她希望在这段感情中付出和回报成正比就好了,她一点儿也不贪心。 “没有矫情。”他笑了,“我爱这样的你,所以先把我能给的东西都给你。” 江尘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等以后你挣钱再养我好不好?” 她轻轻点头,最后居然说了句:“我会对你好的。” 那天,林雾一直在想这件事。她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情,而他送一辆车的礼物又太贵重了,所以她不敢收,反应也有些激烈。 后来想想,他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曾流露出一点点对她这种普通人的轻视和偏见,在恋爱中他又怎么会在意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呢。 他所有的对她的好,都是坦荡的、真挚的、热烈的。 所以,她没必要矫情、没必要敏感,因为他人是真的不在意。 林雾想通了这一点儿,立刻就让他帮忙找教练学科三。 可能是心态平和,也许是这个教练没有凶她,她居然超常发挥,学了三天后科三满分一把过。 科三过了,立刻考了科四,很快就拿本了。 林雾拿到驾照后,请孙澄吃了一顿大餐。 孙澄边吃边说:“要我说,江尘对你是真大方,我咋没见到高灏送我车呢?”她摊摊手。 林雾问她,要是高灏送她一辆很贵的车,她会收吗? 孙澄点头说:“当然会了。他的就是我的,为什么不要?” 林雾笑了,“你说的还挺有道理啊。” “当然有道理了,反正以后是要结婚的,把你的我的分的那么清楚干嘛。” 林雾点点头。 那天吃完饭回宿舍,她们在学校里碰到了蒋方麟。 林雾本来想当作没看见他,直接走过去,却被他拦住了。自从上次他表白失败后,见到林雾会刻意躲着避险,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 林雾有些惊讶,“怎么了?” 蒋方麟舔了舔唇,说:“我过两天有一场辩论赛,可我搭档阑尾炎手术住院了,他参加不了了。” 他看着林雾,请求着说:“你能做我的搭档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辩论赛了,等上大四,我就退出辩论社团了。” “british parliamentary debate?” “对。” 林雾咬咬唇,“可我已经好久没辩论过了,我怕给你拖后腿。” “不会。”蒋方麟激动地说,“你如果能帮忙的话,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林雾心软,“那好。” 她又问,“那我们需要提前训练一下吗?” “这样吧,晚上没课,晚上咱们找间教室简单练习一下吧。对了,你有时间吗?” “今天晚上我得去家教,可能回来会晚一些。” “没关系,我等你。” 林雾点头,“那好。” 蒋方麟离开后,孙澄才插嘴,“最近这么忙,你还要抽时间准备辩论赛。” 林雾叹口气,“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第62章 british parliamentary debate赛制是赛前三十分钟公布辩论题,所以他们不需要提前准备太多的资料,只需要两人提前尝试着配合一下、磨合一下就好。 那天晚上,林雾家教回来,两人找了间空教室,蒋方麟帮她捋顺了一下辩论思路。 他说:“如果我能当prime minister就好了,咱们就可以在定义上设限,给government争取优势。” “你比较擅长upper house吗?” “算是吧。” 林雾轻轻点头没说话,其实她当年上课的时候,很喜欢lower house的位置,有更多的可能性,也可以把这个辩题拓宽,感觉更有意思一些。 那晚他们聊了不少,林雾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看了下手机,是江尘。 林雾抿唇,“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明天咱们再继续?” “好。”蒋方麟收拾书包。 林雾起身,正要推门而出,蒋方麟喊住她:“林雾。” 她回头,“还有什么事儿吗?” 他攥了攥拳头,“你是在谈恋爱吗?” 林雾看了他两眼,轻轻点头。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室内的气温陡然下降。 过了几秒,林雾的手机又响了,她挥挥手,“我先走了啊。” 蒋方麟愣在原地,慢慢坐到椅子上,他觉得林雾没答应他是因为他不如江尘有钱。 他想起他看到林雾和江尘在学院楼前拥吻的场景,嘲笑着觉得林雾不过也是个“拜金主义”,然后又徒增悲哀,悲哀自己没有“金”。 可其实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他需要在自己心里给她的形象抹黑,这样他才能平衡一下他爱而不得的心理。 他偏执、善妒、阴暗…… 蒋方麟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响声回荡在整间教室。 脸上丝丝疼痛传来,他又开始懊悔自己的阴暗,因为她知道林雾是个好姑娘。 第32章 尘雾 林雾关上门,她轻笑了一下。 人往往是在某个瞬间发现自己成长了的,她就是这样。若是上高中的时候,一个男生和她表白,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见到这个男生都觉得别扭奇怪。可现在,她居然能云淡风轻和蒋方麟相处甚至坦然承认自己恋爱了。 林雾接通江尘的电话,“怎么啦?是不是想我了?”她也会偶尔开个玩笑。 江尘握着笔的手一顿,沉默两秒,温柔地说:“是想你了。” 话题是她先挑起来的,现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轻嗯一声。 “到宿舍了吗?” 林雾按下电梯,“还没有,我刚刚和同学在学院楼谈论了一下辩论赛的事儿。” “你要参加辩论赛?”他之前没听她说过。 林雾解释:“今天我同学来找我,说他搭档阑尾炎手术在住院,他急需要一个搭档,我才答应下来的。” 电梯在寂静的楼里发出“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林雾刚进电梯,蒋方麟就背着书包跟了进来。 林雾轻轻对他笑了一下,蒋方麟没说话。 “哪天比赛啊,我可以去看吗?” 因为电梯里有人在,林雾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等我问清楚了再告诉你。” “国辩吗?” “british parliamentary debate。” “……” 蒋方麟站在距离电梯门很近的地方,和林雾距离很远,可她电话里的内容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紧紧盯着电梯楼层的变化,心里数着还要几秒才能到一楼。 终于,电梯到了一楼。 蒋方麟这才开口,“我回宿舍就把之前总结的那些资料发给你。” “好。” 蒋方麟离开前又回眸,“林雾,明天晚上见。” “嗯,拜拜。” 林雾把手机贴到耳朵上,问江尘:“江尘,你还在吗?” “听着呢。” “嗯。”她故意拉长音说话,“也没什么事,就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嗯,早点儿回宿舍。” 林雾边和他随意聊天,边往宿舍走。 她悠然地张开一只手臂,“江尘,晚风好温柔啊。” “我知道。”他站在窗前说。 林雾顺着水泥砖的纹路往前走,一直走到宿舍楼下。 “我到宿舍了。” “到了就好。” “那拜拜啦。” “好。” 林雾举着手机不放下来,“江尘。” “怎么了?” “我想你了。”她的声音顺着晚风飘远。 “那我明天来找你。” “好。” 次日傍晚,林雾和蒋方麟又在教室研究辩论的事儿。 蒋方麟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所以他很想抽到upper house的位置,也一直拉着林雾在做这个位置的模拟。 “如果抽到upper house,无论正方反方,至少咱们能把low house的路给堵死了,这样胜算就有了一半。” 林雾把印着资料的a4纸挡在嘴边,“可如果咱们抽到了upper house呢?” 她说话很收敛,没给蒋方麟泼冷水。她其实还想说,就算是抽到了upper house,短短三十分钟也没法把所有的点都说出来,因为有实力的low house总会找到新的突破口的。 她认为辩论最好的状态是尽力而为,不过度求胜。也可能是因为太佛系,所以当初辩论可结束她再也没辩论过。 第63章 蒋方麟的嘴唇不断翕合,最后肩膀塌下来,他说:“林雾,这次辩论赛对我很重要,我希望能赢。” 林雾叹口气,“我也不希望输,所以我们会尽力而为,但成功的条件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只是太想赢了。” 从小蒋方麟的父母就告诉他要争第一,要走出大山,要功成名就,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心理状况。他长期受这种思想的影响,即使是一场友谊性质的辩论赛,难免也想赢。 林雾安慰他,“我们尽力而为,稳定发挥,一定没问题的。” 蒋方麟泄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林雾拿着模拟用的辩题,“要不要把low house也模拟一下?” “好。” 模拟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林雾看了眼时间,咬着唇拿手机给江尘道歉,说自己马上下楼。 林雾边收拾东西边和蒋方麟道别。 “你等我一下,咱们一起下去吧。”他补充,“等一趟电梯要挺长时间的。” 林雾迟钝着点头。 江尘跟她说没关系,他就坐在车里等她,顺便赏赏月。 和蒋方麟坐电梯的时候,他依然孜孜不倦地跟她谈论着刚刚那个政策类题。其实他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谈及自己喜欢的话题,眼中都闪着光。 电梯停在一楼,蒋方麟还没说完,他问:“你是回宿舍吗?咱们可以一起走。” 林雾摇摇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蒋方麟脸上的笑僵住,被她的话泼了一瓶冷水,他尴尬着说:“那好吧。” 林雾走出学院楼,抬眼看天,这哪有什么月亮,江尘还说赏月。 他的车停在老地方,她三两步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等好久了吧。”她嘟着嘴撒娇。 “没多久。”他张开双臂把她搂紧怀里,“这不是在赏月吗?” 林雾拽了拽他的衣服,娇嗔着说:“哪有月亮?” “月亮在我怀里啊。” 他说起情话来总是这么措不及防,她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跟我回家?” “嗯。”林雾轻轻点头。 那晚,他驱车把她带回了家。 两人坐在沙发上,他摆弄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把剪好的视频给她看。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看着上千张照片浓缩成一段不太长的视频,视频中星河移动,一切的轨迹都有迹可循。 不知怎的,简单的一段视频让她觉得热泪盈眶。 “江尘,芬兰的极光你怎么没用延时拍?” 江尘愣了一下,他说:“我当时没想起来。” 她觉得极光拍起来一定更美,不把极光拍下来心里总有遗憾。于是提出了恋爱之后的第一个要求。 她说:“江尘,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芬兰看一次极光吧。” 他的手缠住她的发丝,笑着说好。 芬兰北部的极光最佳观测时间是十一月末到次年二月。 看极光,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林雾躺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鼻尖碰鼻尖,呼吸交织。他嘴角还挂着笑,手轻轻抬着她的下巴,缱绻的吻落下来。 他是个骨子里很温柔的人,每次吻她都让她觉得自己一脚踏入了天堂。 她很享受和他接吻的过程,有种灵魂契合的默契。 一吻结束,江尘的眼中难得挂上了情.欲,眸子像淬了火般。他粗糙的指腹轻轻在她的耳后摩挲着,她澄澈的眼望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静默着,她等待着。 终于,脑子中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江尘把她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卧室的门开着,客厅里的灯光泄了进来。 他大掌抚上她的腰,再次覆上她的唇,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 “江尘。”她呢喃着喊他的名字,身体有些颤抖。 家里没套,他没真的做,可还是把她撩拨得云里雾里,她泪眼婆娑躺在床上,手紧紧攥着床单。 江尘松开她,吻了吻她染了汗水的额头,帮她整理了头发,他说:“睡吧。” 林雾环住他的腰,把绯红的脸埋进她的怀里,她嗓子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把他抱紧一些再紧一些。 江尘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般,“睡吧。” 可能是因为太累,也可能是源于从未体验过归属感,林雾很快就睡了过去。 早晨是被电话声吵醒的,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要去拿手机。 江尘睡眼朦胧,反应过来让她别动,他下床帮她把手机从客厅拿回来。 林雾一看备注“娘亲”,脸颊再次红了,她瞄了眼江尘,心虚着接了电话。 “雾啊,干什么呢?” 林雾嗓音干哑着说:“没什么,怎么了妈?” 何敏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恋爱了?” “啊?” “不是恋爱了?那怎么好久没给爸妈打电话了。” 林雾心里一惊,确实是这样,自从和江尘恋爱,她给家里打电话的频率明显降低了。 她抬眼看着江尘,他坐在床边,头发有些蓬乱,也静静地看着她。 林雾收回视线,嗫嚅着说:“妈,我谈恋爱了。” 第64章 江尘闻言,心跳少了一拍。 “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不久前。” “是你去年说喜欢的那个吗?” 何敏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江尘的耳朵里,他看林雾的眼神变了,原来她在去年就已经和妈妈说过这件事了。 林雾说是。 何敏不知道江尘在她身边,“妈妈和爸爸不会管你谈恋爱,但是你得保证对方是个好人,不能欺负你,不能对你不好。爸爸妈妈就希望你幸福一些、快乐一些,别的我们也不奢望。” “知道了妈。”林雾看了眼江尘,坚定地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有机会带回家给爸爸妈妈看看。” “嗯。” 挂断电话,林雾脸已经红得彻底了,她说:“我妈好像没有别的愿望,就希望我能幸福。” 江尘攥住她的手,“会的。” 这是他的保证,他一直觉得爱她就要竭尽全力对她好。好像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她妈妈的想法一致,就希望她幸福。 只是他坚定地认为,他会是那个给她幸福的人。 林雾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我是不是要迟到了?” 他环住她的腰,贪婪地再次吻她,呼吸交织间,他还安慰她说:“晚不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第33章 尘雾 林雾和蒋方麟的那场辩论赛的辩题是“you are in a committed, long term relationship with your partner. assuming your one true soulmate exists, and there is an available test to reveal if the partner your are dating is the one”。 一道价值观类的题,关于soulmate。 林雾不得不承认,她在看到题目的那一瞬间想到了江尘这个人,她的爱人恰好是她的soulmate。 他们抽到的辩论位置是low house的opposition,一个和蒋方麟期许中的位置完全相悖的位置。 林雾看了蒋方麟一眼,他眼中有说不尽的失望。 她轻声说:“走吧,上场了。” 按照他们模拟过的,林雾坐在了opposition whip即反方最后一个辩手的位置。 前半个小时是辩手用来查资料的时间,场上所有人都在低头忙碌中,林雾和蒋方麟低头轻生商量着。 林雾在辩论的时候习惯写提纲,画思维导图,把要点列出来后再上面写清楚论据,最后简单画一下论证的逻辑关系。 查资料这半个小时对于场上的辩手来说很短暂,很快就辩论就开始了。 林雾跟着现场的观众一样轻敲打桌子活跃气氛。 她偏头看了眼蒋方麟,他和她说了写自己的想法,林雾思索两秒,点头表示认同,他们俩接着查资料。 林雾除了反驳之外,最重要是要总结陈词,所以她还需要提炼总结upper house的opposition的观点。 林雾低头做笔记查资料的时候低下头碎发遮住半张脸,手上一直在写个不停。 台下的江尘将认真的她尽收眼底,他爱极了她努力又认真的样子。林雾最大的优点就是既然决定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很快,就轮到了林雾发言,她淡定从容地调好话筒,用流畅的英音条理清晰地反驳和总结陈词。七分钟的时间被她拿捏的刚刚好,当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跟大家鞠躬道谢。 她抬起头,视线移向台下,恰好和江尘的目光撞上,他脸上挂着笑给她鼓掌。 她脸上的笑再也抑制不住,抿着唇回到座位等着裁判最后的评分。 这场辩论赛,林雾和蒋方麟拿了第二名。 比赛结束,林雾和蒋方麟道别,“我先走啦。” 蒋方麟点头,“谢谢你啊。” 林雾脸上挂着笑,三步并作两步像只小鹿一样奔向等着她的江尘,哪里还有半分在台上沉稳冷静的样子。 她环住他的胳膊,仰着头问他干什么去啊。 江尘说先去吃饭然后回家。 “吃什么啊?”她喜欢刨根到底地问他。他说去吃饭,她下一句一定是吃什么啊。 而他也习惯了她这些问题,立刻接过话茬儿反问她说:“你想吃什么?” 她对吃的没有过多的追求,觉得吃饱了就好,这次难得说:“去cbd吧。” 那家露台西餐厅,是她最喜欢的北城的一个地方,可以俯瞰万家霓虹灯。 她坐在露台上,感觉很自由,有风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她就着今天的辩题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来测验我是不是你的soulmate吗?” 江尘冷静地摇头,“不会。” “为什么啊?” 他喂了她一口牛排,他说:“我随心。” 林雾静静等着他的后话,他说:“随心,you are my soulmate,不需要验证。” 林雾小口咀嚼口中的牛排,手中的刀叉一下一下地切割着牛排。 刚刚江尘的那句话让她心中炸开了烟花,她不知怎么言述,只觉得他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从初见,他们便倾盖如故,他坚定地认为她是对的那个人。 餐饮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是《luv letter》。 一封情书,像是浸在夏日的浪漫中,空中飞舞着悦动的蝴蝶。 那天吃完饭,两人回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下楼之后,她不上车,硬是要淋雨,裙摆被雨水打湿却依然要奔走在雨中。 第65章 江尘松了松领带,伸手去攥她的胳膊,“乖,上车了,一会儿你该淋感冒了。” 林雾一向怕生病的人居然拒绝了他的提议,她轻轻拂开他落在自己胳膊的手,反而拉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你看,我健身都有肌肉了。”除了大臂上的肌肉,她也有马甲线。 她说:“我好像不那么容易生病了。”比如今年春天的流感,她就没感冒。 后来想想,江尘这个人带给了她太多。良好的生活习惯,健康的身体,她不曾见识到的世界…… 所以,他带给她的有些东西是刻在她的骨子里的、伴随着她终身的,抽筋剥皮又怎么能忘干净? 江尘看着她明亮的眸子,无奈笑了声,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他说:“那我陪你一起吧。” 就这样,他居然真的陪她在雨中疯了一阵子,她故意像小时候一样去踩水洼,溅起的水花殃及到他的裤腿他也不生气。 她在前面跑,时不时原地转身回头看看他、等等他,等他快要追上,她扭身又跑了。 成年后,好像就不敢疯了。她不敢,他亦然。 这次,算是破戒。她为了自由,他为了她。 终于,她玩累了,人已经成了落汤鸡,雨水洒满脸颊。 他从车里掏出外套把她裹住,带着她回家。 到家后,江尘给她放水,让她好好泡个热水澡。 林雾趴在浴池壁上,看着发丝还滴着水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 江尘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去给你找衣服。” 浴室都是氤氲的水汽,镜子上糊了一层雾,她从镜子里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一个大致的轮廓。 江尘帮她把干净的睡衣放到一旁,然后关门离开。 林雾泡完澡穿上衣服用白色的毛巾裹着一头湿发出来了。 江尘刚刚简单洗了澡,头发刚刚吹干,显得有些干燥。他手拿着吹风机,对她招手让她过来做。 林雾坐在沙发上,他把毛巾拿开,打开吹风机试了试温度帮她吹起了头发。 林雾的耳边被吹风机的声音包裹,可她依旧能清晰听见自己急促不稳定的呼吸声。 “江尘?”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头发吹好了吗?” “快了。” 她挺直腰板,对他说:“我和你的选择一样,我也不会去验证,因为你就是我的soulmate。” 她在辩论时说的很多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自己的观点,因为她把他带入了。 如果没有这个辩题,她可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和他的关系。而这个辩题一出来,她醍醐灌顶,知道他就是她的soulmate。 江尘手轻轻拂动她柔软的发丝,直到确定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他才放下吹风机。 江尘坐到她身边,把她揽进怀里,头靠在她的耳畔,呼吸滚烫。 林雾身体一僵,刚刚他的话在她耳边炸开了烟花。她缓缓抬头,盯着他满是情.欲的眸子,坚定地点头。 江尘把她抱到卧室,直到人躺在床上,头发散落,她脑海里还在回想着他刚刚低头呢喃着的那句话—— “林雾,我们做.爱吧。” 原来这两个字也可以这么迷人,这么直白,就像他当初表达他的爱意一样。 做.爱,从来不是一件龌龊、肮脏、让人羞耻的事。做.爱的意义在于用最亲密的行为、最私密的语言表达爱意。 我爱你,我只愿意把自己交给你。 林雾觉得她爱他,不仅想和他灵魂契合,还要□□契合。 只有这样,他们才完完全全属于彼此。 江尘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身上,她最大限度地接受他、包容他、呢喃着叫他的名字。 波普说:“理性是罗盘,而欲望是暴风骤雨。” 林雾在迷蒙中好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暴风骤雨夹杂着欢愉,她泪眼婆娑的眼中漾出了笑意。 事后,他圈她入怀,林雾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 “巫山云雨。”她说,“真的好美,好幸福。” 江尘捏了捏她的耳垂,和她讲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她体力不支,太困,很快就睡了过去,错过了他的那句话。 他说:“林雾,我想娶你。” 只可惜,那次,她没听到。 江尘说完这话,看着熟睡地姑娘,帮她整理了头发,又轻轻吻她的额头。 他爱吻她温热的唇,那是真的交融在一起。他也爱吻她的额头、她的眉心,那是他所认为的最虔诚、最神圣的表达爱的方式。 江尘帮她盖好被子,搂着她睡了过去。 次日,林雾醒过来,江尘已经不再身边了。 她心中涌上一股慌乱感,起身喊他的名字。 江尘推门而入,笑着说:“醒了啊。” 林雾脸颊一红,问他干什么去了。 “做饭。” 林雾慵懒地扎进他的怀里,红着脸皮说自己不想起床了。 江尘挑眉说:“那我帮你去上课?” 林雾伸手去捂他的嘴,他这说都是什么话。 江尘笑出了声音,用手撑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衣服,他说:“不让帮你上课,那我帮你穿衣服总可以吧。” 于是,林雾竟然真的鬼使神差地被他伺候着穿了衣服。 第66章 后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娇气,居然连自己穿衣服的能力都丧失了。 再想想,她娇气的资本不过是他爱她。 原来,被爱,真的是最大的资本和底气。 第34章 尘雾 那年暑假,林雾没回家,她和大多数大三生一样,选择在北城实习。 g大和有些公司有合作,会给学生提供一定的实习渠道,林雾和蒋方麟都去了和学校合作密切的那家公司。 但是林雾在那家公司做的不痛快,公司高层把他们当作廉价劳动力,总是指示他们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 林雾以为时间长了总能安排一些专业相关的工作,可除了买盒饭之类的一些杂活之外,她只能接触到一些简单的翻译工作。 林雾觉得在这实习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她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专业知识,于是毅然决然选择辞职。 蒋方麟即使对公司有意见,但却拿不出林雾的魄力。他害怕辞职以后,他找不到其他的实习工作。 林雾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蒋方麟送她出门。 室外艳阳高照,他们站在摩天大楼的门口,楼顶的玻璃反射的眼光有些刺眼。 “你找到其他的实习工作了?” 林雾抬手遮住阳光,她说:“没有,投了一些简历,都石沉大海了。” “可你不怕找不到实习工作嘛,那这个暑假不就是浪费了吗?” 林雾抿了抿唇,嘀咕着说:“那我也不想在这了。” 她用打车软件叫了出租车,车来了,她和他说她先走了。 林雾背着包拉开车门,蒋方麟却追上来叫住她,“林雾。”他这句话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怎么了?”林雾回眸。 蒋方麟顺着车窗瞄了一眼出租车司机,压低声线说:“如果你找到了合适的公司,可以不可告诉我一声,我也试着投一下简历。” 林雾点点头,坐车离开了。 林雾直接去了江尘那儿,他拉开门,看着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笑着说:“我说我去接你,你还不用。让你自己开车,你又说不敢。都处理好了吗?” 林雾换好鞋,从冰箱里拿了瓶冰镇的矿泉水,坐在沙发上泄气说:“处理好了。” 她抬眸问他:“我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按理来说我应该找好下家再辞职的。” 前两天她和他说自己不想在公司做了,他完全支持她辞职的想法。她心中憋着一口气,一气之下就辞职了。 江尘坐在她身边,把电脑推给她,“总能找到合适的实习工作的。”他笑着逗她,“实在不行我雇你,雇你帮我翻译,我给你发工资总不至于亏待你。” 林雾轻嗔着去锤他的胳膊,“你花高价雇我我也不做。” “为什么?” 林雾偏过头,这次的回答倒认真起来,她说:“女孩子应该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不一定要功成名就,但要能实现经济独立、养活自己。我所期待的人生,不要依附于任何人,自我,且独我。” 而她所期待的爱情,如云间月、山上雪,似比翼鸟、连理枝。 江尘喂了她一块薯片,见她这么认真,敛住笑,“我知道。” 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又怎么会让她囿于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仅仅每天和他一起工作、辅助他翻译。他的姑娘是有自我独立意识的成年人,坚韧、能吃苦、不服输,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他恰好能帮她争取到这个机会。 林雾喝了口水,靠着沙发把电脑放在腿上,登陆邮箱,居然有回信。点开回信,林雾肩膀耷拉下来,愁苦着对江尘说:“被拒绝了。” “其他的呢?” 林雾看着那些石沉大海的简历,摇摇头,“估计有些公司都不给回信吧。” 江尘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急,总会有工作的。” 林雾拧着眉头,“希望如此吧。” 接连几天,林雾陆续收到了各个公司的拒绝信,她无力地窝在江尘怀里,开始懊悔自己辞职的事了。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 江尘垂眸,捏了捏她的脸,“你已经很优秀了。” “那我怎么一直被拒绝。”林雾低眸,语气中尽是失望。 “可能是因为你投简历的这些公司暂时不需要实习生,也可能是他们觉得你太好了,他们用不起。” 林雾被逗笑了,“哪有这样的。” 江尘拍拍她的肩膀,“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 “陈望洲的叔叔。他公司最近在开拓新媒体行业,应该需要你这样的人。” 陈望洲小叔陈固北,三十出头,陈家那一辈最小的继承人,天生商业奇才,十二岁陪着陈老爷子参加公司会股东大会,在会上指点江山,一举成名。 林雾垂眸,不甘心地滚动着鼠标,嘴里嘀咕着:“没准一会儿我就能收到回信了呢。” 江尘扶住她的肩膀,“我带你过去,不会说你是我女朋友,就算是帮你牵根线搭个桥,能不能拿到这份工作,看你的本领。” 他说:“林雾你要知道,在当今这个社会上,有本事的人有很多,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有时候你只需要一个机会。” 她还没毕业,理想主义更甚,觉得有一身本事就可以在北城扎根,这种想法天真也有些幼稚。 第67章 他需要的正是帮她认清楚现实,告诉她北城这座城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没法安家的地方,即使他们漂泊努力半生。 可即使这样,他发现他最爱的还是她纯粹的“理想主义”、“浪漫主义”,因为和他一样。 次日,林雾跟着江尘去了陈固北的饭局,据江尘说,今天是陈固北生日。 “那礼物……” “你放心,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等饭局散了,我带你见他。” 林雾乖乖坐在大厅里等着饭局散,中途碰见了程落。 程落难得还认出了她,“林雾姐,你怎么没跟江尘哥进去?”她刚刚明明看到江尘了。 问完这句话,程落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尴尬地舔了舔唇。 按辈分来说,陈固北也是江尘的长辈。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谈个恋爱调调情怎么作都无所谓,是断然不会带到长辈面前的。带到长辈面前,意味着对这段感情的认真。 “那个林雾姐,我这有些着急。”她举了举手机,“他们在催我,我得上去了。” “好。” 林雾看着程落急匆匆上楼了,她完全不知道程落脑子里想的那些事。 这场饭局持续了很久,林雾陆陆续续看到有人下来了,人群中倒是有熟面孔。陈望洲似乎喝醉了,扯着松垮的领带慵懒地走下来,而程落紧跟着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经过林雾的时候,程落简单和她打个招呼就拉着陈望洲走了,似乎还有些紧张。 江尘给林雾发消息,林雾收回视线,上了楼。 她按照江尘发的消息找到了房间,敲门进入。 “小叔,人上来了,g大的学生,您应该不会失望。”江尘云淡风轻地说。 林雾看了眼江尘,开始简单自我介绍。 陈固北真是刁钻,问了她几个难题,不过都被她迎刃而解了。 陈固北很满意林雾的表现,整理了下腕上的表,说:“明天来公司找我。” 林雾看了江尘一眼,收回视线,“谢谢陈总。” 陈固北轻笑了声,“阿尘是从哪找到的这么优秀的人?” 林雾闻声抬眼,还在想江尘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下一秒,却听见江尘说:“小叔,这是我女朋友,林雾。” 林雾有片刻的错愕,江尘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事先没和您说,是想让这场‘面试’客观一些。” 而现在介绍给他,是对林雾的重视,也是对他们这段感情的尊重。 陈固北轻笑了声,拿着外套起身,“怪不得你愿意来我这鱼龙混杂的饭局。”他自知这场饭局求他生意上合作的人有很多。 “小叔见笑了。” 陈固北摆手,“无事。”转头又评价林雾,“这姑娘不错。” 他很少给这么高的评价,是发自内心很认可林雾。 陈固北离开后,林雾舒了口气,低声对江尘说:“吓死我了。” “紧张了?” “有点儿。”气场太强大了。 “不过你表现得很好,我都没看出来你紧张。” 林雾轻笑着,环住他的胳膊下楼。 出了大门,林雾才问他:“为什么承认了我是你女朋友?” “我女朋友又不是拿不出手,为什么不承认呢?” 夜风有些燥热,拂在林雾脸上,她静静地盯着江尘看,“你是不是醉了?” 江尘把领带扯下来,松松垮垮倒显得有几分纨绔,他把她圈在车与自己中间,“你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试我醉没醉。” 他封住她的唇,口舌交缠间尽是酒气。 江尘摸了摸她的脸,“回家,你开车。” 林雾还没从刚刚那个吻中回过神来,就被他塞进了驾驶座。摸到方向盘她才不可置信地偏头看身旁的男人,“我不行。” “你行,不是都拿驾照了?” “这理论和实践不是一回事儿。”她狡辩。 “没事儿,我信你。” 林雾皱着眉,关键是她自己不信自己啊。因为一直不敢自己开车,他送她的那辆车一直停在车库积灰。 “叫代驾吧。” “这点儿有多难找代驾,你忘了?” “那就多等会儿嘛,今天又不至于下雨。” 江尘攥住她的手,“林雾,你可以的,慢慢开,总要踏出这一步。” 她看着他极度信任自己的双眼,呼了口气,“那我真开了啊。” “开吧。”他背靠着椅子,一副要把命交给她的姿态。 “回哪?” “你还想回哪?” 林雾:“舒园。” “回那干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出停车场,冷冷地说:“告状。” “怎么告状?说我把你逼上梁山了?”他好整以暇地打趣她。 林雾不理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路况上。 这段回家的路不算远,林雾却开了很久,不过她倒是没真的把车开到舒园。 林雾停好车,松开安全带,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小的汗珠。她偏头看了眼闭眼假寐的男人,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江尘,到家了。” 他缓缓睁开眼,笑着说:“还活着。” 她说:“你在车上,我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两人回到家,林雾帮他放水泡澡。 第68章 “江尘,今天谢谢你啊。” “嗯。” 林雾深呼了口气,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挑逗他说:“要不要我报答你?” “嗯?” 林雾脱下睡衣,抬腿进了浴缸偎在他怀里,“我说认真的,要不要……” 她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他喘着粗气说:“不是报答,是你情我愿。” 他手沾着水托住她的下巴,水珠落在她的脸上。 “对,你情我愿。” 他们两个都很固执,在真爱这件事上。 第35章 尘雾 林雾在公司实习一个月后被陈固北破格留在公司,这对于当时还没上大四的她来说简直是一件受宠若惊的事情。 陈固北说希望她毕业后可以留在公司,他是由衷欣赏林雾。 林雾拿着实习工资请田宇星吃了一顿海鲜。 田宇星他俩有几个月没见,一见到她就搂着她的脖子进店,“你这够厉害啊。” 林雾以为他要夸奖自己工作的事儿,结果他却说:“防晒做的挺好啊,就剩两只眼睛能看了。” 林雾把他的手推下去,“随便吃,我请客。” “哟,雾姐,雾姐厉害。” 林雾使劲儿推了推他,“你别这么和我说话,我害怕。” 两人进了店,田宇星也不和林雾客气,把自己想吃的都点了一遍。 林雾把防晒衣脱掉,头发有些凌乱,她穿了件白色的工字吊带,将好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嫌头发乱,简单扎了个低马尾,干净清爽。 田宇星却盯着她一直看,林雾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了?” 田宇星冲她勾了勾手指,她往前凑了凑,他指了指她的脖子,小声说:“知道你谈男朋友了,但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林雾从包里掏出镜子照了照脖子,脖子有一块小红色,她翻了个白眼,“我这是被蚊子叮的。” 田宇星啧啧两声。 “你和何姨林叔说你恋爱的事儿了。” “说了。” “不打算带回家给他们见见?他们挺记挂着这事儿的,我回家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我。” 林雾手摆弄着包包上的链条,她有些想家了。她说:“至少也得等我回家吧。” “也对。” “对了,你还读研吗?”田宇星问她。 林雾垂眸,“应该不会读了。” 她现在拿到了一份稳定的高薪工作,这份工作带给她的东西远比在学校的象牙塔里带给她的要多。 而且,于她而言,要想继续研究翻译,在国内读研不如出国呆几年。 可她知道她暂时不会出国,因为何敏身体不好,这两年抵抗力下降。她怕万一何敏真出什么问题,她不能陪在她身边。 她对生活的期待不多但又贪心,她希望父母常健,希望与江尘相伴。 这些她都和江尘商量过,江尘同意她的想法,他说以后他们可以一起出国学几年再回来。 田宇星有些可惜地说:“按理说你应该能保研吧。” 林雾笑笑,“可我保研的话也不是我想学的那个专业,而我要是考研的话,可能也考不上。” “你还能考不上啊?” 林雾摊摊手,“机会很小吧。” 这顿饭气压越聊越低,话题从林雾身上落在了田宇星身上,他兴趣索然,自我嘲讽地说:“等我毕业就回家当美术老师。” 田宇星看着最亲密的朋友前途一片坦荡,由衷祝福,他不会嫉妒、怨恨她。他只会感叹自己资质平平,悲哀自己以后找不到工作也考不上研,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喝点酒?”田宇星自暴自弃地说。 林雾说好。 两人开了两瓶红酒,林雾给他倒上酒,“你多喝,我少喝,你喝醉了我还能安顿你。” “行。” 田宇星情绪不佳,也没了平时嬉皮笑脸的劲儿,酒喝的急,呛到了,咳嗽不断。 林雾拧着眉头,意识到这人不对劲儿了,“田宇星,你是不是有事儿瞒我?” “我能有什么事儿瞒你啊?”他低头抓了抓头发,另一只手去够酒杯。 林雾攥住他的手腕,“你一撒谎就不敢看我。” 田宇星无奈,把酒杯一放,人泄了气,懒散地倚在那,“我被绿了。” 田宇星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是个感情很细腻的人。年初的时候,他恋爱了,是他的初恋,对方追的他。 他真心喜欢那个姑娘,在这段感情中认真付出,所以现在也没法接受自己被背叛。 田宇星捂住脸,他说:“你说在感情里付出怎么就没有回报呢?我他妈的回家之前还跟我妈说把她未来儿媳妇带回去,我妈把房间都收拾好了,洗漱用品什么都给她买的新的,结果她却绿了我。我自己一个人回家,我他妈的不知道怎么跟我妈交代……” 林雾头一次见如此失魂落魄的田宇星,安慰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她给他倒上酒,徒劳无力地说:“喝酒吧。” 田宇星用蹭了蹭脸,林雾发现他睫毛有些濡湿。他自顾自地喝酒,麻痹自己的神经,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么不甘心。他就是不甘心,真心付出,为什么就会遭到背叛呢? “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林雾措辞了半天语言,还是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第69章 “可那些人都不是她。” 林雾身体一僵,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将她席卷。 他们都懂人要向前看,都懂往事不可追,可自我挣扎、自我拯救这个过程很艰难,有些人可能穷其一生都无法释怀、陷在遗憾中。 林雾沉默地低下头,盯着盘子中的螃蟹。她刚刚处理了螃蟹的两条腿,螃蟹残缺着、被束缚着,好像他们的人生。 田宇星又倒了一杯酒,“咱俩之中总能有一个有结果的,厄运都让我占了,留给你的都是好运。” “嗯。” 田宇星喝了很多酒,他这人平时酒量大,但也有些醉意。他喝醉的姿态和平时大相径庭,喝醉的他反而很老实,还有些黏人。 林雾也喝了点酒,她一人也没法给他送到酒店,就打电话就江尘过来帮忙。 江尘经常听林雾念叨他,也在视频里见过他以此。这次是第一次见田宇星本人,觉得他有些痞态,但没有攻击性。 他扶住田宇星,偏头看林雾,“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林雾:“失恋了,心情不好。” 江尘把他扶到车上,林雾为了照顾他跟他坐在了后座。 车上田宇星人不老实,一头靠在了林雾的肩膀上。林雾伸手托住他的头,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和江尘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匆匆收回视线,隐约觉得江尘眼中没那么温柔了。 田宇星睡着了就跟没有骨头似的,随着车的一个急转弯就躺在了林雾的腿上。林雾和他闹惯了,趁机欺负他,用手揪了揪他的耳朵。 如果此刻手中有一支笔,她一定还会再给田宇星画个花脸,然后拍照留念,以后用来威胁他。 江尘和林雾把田宇星送到了酒店。若是平时,林雾一定放任他自己躺在床上睡,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算。可这次不行,他正失恋呢,她得看着他。 江尘也不能把林雾一人留在这,就坐在套房的客厅工作。林雾看田宇星睡熟了,走到客厅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把电脑推到茶几上,把她揽进怀里。 “睡着了?” “嗯。” 林雾脖子有些疼,他就轻轻给她按摩,问她好些没。 “好些了。”她仰头看着他,也有些犯困。 “江尘,今天田宇星对我说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能有好结果,他说他把厄运占了,好运一定是我的。” 江尘眉间的那层雪化了,他今天本来还有些吃醋的,“借他吉言,我们会有好结果的。” 林雾打着哈欠,偎在他怀里,“我感觉我喝了点儿酒也开始上头了。” “我去给你开套房。” “不用。”林雾缩了缩身子,“我睡沙发就行。” 江尘调整了下坐姿,让她躺在自己腿上,“这样睡舒服吗?” “舒服,但会不会压到你?” “没事儿,睡吧。”他轻轻拍了拍她。 林雾一觉睡了过去,人是被田宇星的吐嘈声吵醒的。 田宇星人醒后有些断片,忘了自己这是睡在哪,趿拉着拖鞋出来,一眼就看到林雾窝在江尘怀里睡觉的场景。 他一个刚失恋的人自然看不惯这种行为,吐槽着说:“你们秀恩爱就不能另开一间房?” 林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江尘怀里起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支撑着她坐起来。 林雾看见田宇星,说:“你醒了。” 田宇星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说,你俩秀恩爱有完没完,能不能照顾照顾我这个失恋人士。林雾啊林雾,你个小没良心。” 林雾打了个哈欠,“你饿不?” “不饿,狗粮我吃的饱饱的,我要回学校了。” 林雾看了眼江尘,用口型说:“他疯了。” 江尘嘴角的笑漾开,“那我们一会儿回家?” “我还得去乐乐家一趟。” 林雾最近太忙,大四只会更忙。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做一份家教工作,而且她现在也不缺做家教的那份钱了。 所以,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辞掉这份家教的工作。 但她和乐乐的感情不错,高云对她也很好,离开总要正式一些。 田宇星走了后,江尘把林雾送到了乐乐家。 乐乐很舍不得她,高云不想让她走但能理解她的决定。 “林雾,这一年多辛苦你了,除了教高嘉乐功课外还没少替我看着他。但我还是有件事儿想要求你,你身边有没有靠谱的同学想要做家教工作,你再给我介绍一个。” 高云说完请求,林雾立刻想到了蒋方麟,“那你等我去问一问,要是找到人了,我再联系你。” “谢谢你啊,林雾。” 林雾离开后就约了蒋方麟出来,蒋方麟听完工资连连点头,他很愿意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家教工作。 “那我把微信推给你。” 蒋方麟点头,“谢谢你啊林雾,你还想着我。” 林雾笑笑,“你也合适嘛。” 林雾简单和高云介绍了下蒋方麟,剩下的就靠蒋方麟自己来交流了。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 “林雾。” “怎么了?” 蒋方麟把心中的疑问压下来,“没什么,这次真的谢谢你。” 林雾对他挥挥手,“走了。” 林雾怎么也没想到,她竭尽全力真心帮助的一个人,会悄无声息地往她身上插刀子。 第70章 在蒋方麟这个人身上,她得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第36章 尘雾 林雾也说不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院里传出关于她的一些不实言论。 起初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直到一个投稿挂在g大的表白墙,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林雾让孙澄把表白墙的账号推给自己,她在表白墙里看到那条有截图有文字解释说明的“控诉”。 如果不是她笃定自己没发表过那些关于抹黑学校的言论,她可能也会被这些有理的证据说服。 当事人都有片刻的质疑,更何况丝毫不知情的局外人?他们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在这些看似实锤的证据下发表自己片面、带着有色眼镜的观点。 林雾指尖往下滑,留言全是谩骂声、吐嘈声,说她就是个捞女,说她这种故意抹黑学校的人凭什么获得考研报送的资格…… 她也是此刻才发现,原来学院里很多人对自己都有偏见,甚至有些人她脑海里压根搜索不出相关记忆。 林雾把手机扔到一旁,双手撑住头闭上眼睛沉思。她感觉自己胸口堵了一口气,涩涩的苦和说不出的冤。 她不知道是谁在表白墙上挂她,故意污蔑她,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江尘倒了杯水给她,缱绻拥她入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了?累了?” 林雾无力地把手从脸上拿下来,她还是委屈得眼圈红了,她把手机给他看,嗓音有些沙哑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江尘大致扫了眼信息,那几张长图还没看完,他说:“有人冤枉你。” 林雾本来胸口有些闷,听到江尘的话错愕地抬头。因为半逆着光,他的脸被灯光分成灰暗分明的两部分,可他的眼神很真,眸子里写着对她的绝对信任。 瞬间,柳暗花明,她的眸子渐渐澄澈,卸下了苦闷和难过。 她很幸运,她的爱人对她有绝对的了解与信任。 江尘依旧环着她,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手机,他的眸子越发晦暗,语气冷静得可怕,他说:“你可能是占了某人的保研名额。” 距离她刚刚看手机没过一会儿,下面的留言却多了很多,许多人纷纷附和她德不配位,凭什么可以被保送? 林雾觉得有些可笑,他们不知道前几天导员找到了她,她放弃了本校的保研机会。 经过江尘的提点,她凭直觉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名字,可她转念又否定了,“应该不太可能是他。” “为什么不可能是他?” “蒋方麟他没必要,他完全可以保研的。” “可他不知道你放弃了保研机会。” 林雾错愕地看着江尘,她嘴唇翕合,还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当初带蒋方麟找兼职工作的时候,自己毫无保留当着他的面登陆了接单平台的账号。 蒋方麟用她的账号发表了一些不当言论,然后又把她挂上了表白墙。 林雾放大长图看了那些不当言论最早的日期,在三个月之前。她自嘲地笑了,在她全心全力和他努力备战辩论赛的时候,在她想着把乐乐的家教工作介绍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就开始编织天罗地网准备污蔑她。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咱们报警吧。” 林雾轻笑了声,“应该就是他。” 蒋方麟是那个带她认清了人心险恶的人。 次日,林雾约蒋方麟见一面。 于胭先她一步堵住了蒋方麟。 于胭穿了件黑色的吊带裙,慵懒随性,她伸着胳膊拦住了蒋方麟。蒋方麟扶了扶眼镜,要绕开她,于胭却又堵住他。 她笑得很讽刺,“怕我?” 蒋方麟顿住脚步,“你有什么事儿吗?” “和那些男生在背后编排我的时候就不怕我啊?”她和他凑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这香水味他在高云身上闻到过,知道价格不菲。 于胭退后一步,抱着胳膊,“不过我也不介意,因为你说的算是对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用别人给我颁发好人卡。” 她染着红指甲的手小幅度地敲打着胳膊,“你在背后骂我,看不起我,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可你干嘛去惹林雾啊,她对你也不算太差吧。” 蒋方麟紧张得额头沁出了汗水,闷头要离开。于胭移步挡住他的路,“心虚啦。” “与你无关。” 于胭本来脾气就不好,被赵冀舟宠的更是肆无忌惮。 她挥手一个巴掌掴到蒋方麟的左脸上,声音清脆,引得教室后排的两人纷纷抬头。于胭力气不小,她感觉自己的手酥麻酥麻的。 蒋方麟的眼镜被打偏在一旁,他扶了扶眼镜,偏头捂住脸。 于胭轻轻拍了拍手,“这一巴掌我也不是替林雾打的,我打你,是因为单纯看不上你这龌龊行为。我于胭和你不一样,我从来不背后使坏,我直接当面打。你该恨我就恨我,也别把账算别人头上。” 说完,于胭扭身错开他走了。 蒋方麟的脸火辣辣的疼,应该是肿了。 他恨极了于胭,可他知道他惹不起她,她有赵冀舟护着这事儿人尽皆知。 林雾和江尘在楼梯口碰到了于胭,于胭看了眼江尘,意味不明地说:“你可别跟他告我的状。” 第71章 她伸手指了指教室的方向,对林雾说:“蒋方麟应该还在教室里等你。” “你怎么知道?” “碰巧看见了。”于胭不愿多言,说完这话就走了,边走边揉自己的掌心。 林雾松开江尘的手,“我自己能处理好。” “那我等你。” “嗯。” 林雾推开教室的门,蒋方麟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听见开门声挑着眼皮看她。 林雾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立刻明白于胭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站在他面前,身体的阴影将他笼罩住,他眯了眯眼,自嘲地笑笑。 林雾问他:“为什么要污蔑我?” “为什么?”蒋方麟自暴自弃地说,“为了保研名额啊,把你挤走,这个名额就是我的了。” 林雾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痛快地承认了,反倒笑了,“我以为你会问我在说什么。” “于胭都能猜到是我,你肯定也能猜到。” 林雾眼波流动,“蒋方麟,我报警了,你强加给我的罪名我不会背,我也没必要背。” 蒋方麟抓了抓头发,“是我幼稚了,我以为这事儿能神不知鬼不觉。” “是你以为我脾气好到不会计较这件事儿。” 蒋方麟抬眼,这竟是他和林雾最有默契的瞬间。他确实是在赌,赌这件事就算查到是他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实质性影响,他也在赌,赌性格温和的林雾是软柿子只能干吃这个哑巴亏。 她说:“蒋方麟,我不会主动去惹别人,但别人也别想惹我,我还没有怂到连报警都不敢。” 她该说得都说完了,她也不想再质问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保研名额污蔑她,明明还有很多东西比这个保研名额还要珍贵。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心寒了,也该成长了。 林雾转身离开,走了一步后顿在原地,她没回头,语气平静地说:“忘了告诉你,前几天导员找我了,我放弃了那个保研名额。” 所以,这个保研名额本该是你的。 林雾推开教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江尘,他站在门口等她。 他看到她,展开手臂,她卸下防备,扎进他的怀里,她瞬间被他周遭淡淡的香气裹挟,那是独属于他的气息,也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我好累啊。”林雾仰着头对他说。 “累啊。”她舒了口气,慵懒地靠在墙上,反复刚刚和蒋方麟对峙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嗯。” “那我背你回去?” 林雾连忙摇头,学院楼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她的脸该往哪放? 他们坐电梯下楼,江尘直接带她回家。他说后面的事她不用管,他来处理就好。 林雾觉得心累,也不愿意再见到蒋方麟就点头答应了。 把车停好,在地下车库,江尘笑着说:“这里没什么人,我背你上楼?” 林雾贪婪地爬上他的背,她轻,他背起来一点儿负担都没有,脚下健步如飞。林雾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和他说悄悄话。 她说:“还好有你。” 江尘偏过头,她的鼻尖蹭在他右脸的脸颊上,他能切实感觉到她的呼吸,他轻拍了她臀部,“回家了。” 这件事的后续林雾没有持续关注,她和江尘说不重要了,她也不在乎结果了。 只是这事儿后来被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话和田宇星提及过,田宇星怒发冲冠,骂骂咧咧地说:“要是我在场,我得揍他两拳。” “不能打人。”林雾小声提醒他。 “我不管,谁让他惹你不痛快了呢,欺负你就得挨揍。” 林雾被他逗得直笑。 田宇星踢了踢她的鞋,“笑什么笑,我说真的,谁欺负你我就揍谁!江尘要是欺负你,我也敢揍他。” “他怎么会欺负我?”林雾笑着说。 “那我也得把这话撂在这,告诉他咱们家不是没人。” “嗯嗯,我知道,你最好了。” 很久之后,林雾听孙澄说蒋方麟也没拿到那个保研名额。到底是校方处理了,还是江尘找江家人干预了,林雾不知道。 就像她说的,她不会再关心这件事了。 “吃一堑,长一智”,她通过这件事认清一个人,也不算吃太多亏。 中间林雾还收到过蒋方麟的道歉信。 她接受,但不原谅。 她问江尘自己是不是太偏激,可他居然能理解她的行为。他告诉她没必要感激伤害过自己的人,即使自己会变得更好。因为没有这些人,你会更好。 江尘给她讲了自己小时候和江漓闹矛盾的事情,他那时承担了一大部分源于江漓的心理压力。他说即使现在两人不再针锋相对了,可他们的关系只限于同父异母的姐弟,除了这层血缘关系,他们再无其他。 他说:“所以,林雾,于我而言,你和我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我会护好你们。” 林雾明白了,蒋方麟的事情江家还是干预了。 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种处在迷雾中的错觉,她是该庆幸被江家庇佑,可她更怕江家有朝一日把同样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江尘意识到她走思,“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她抬眸问他:“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对我这么好吗?” 第72章 “会。” 林雾笑了,她信他。 第37章 尘雾 十月一,林雾决定回南城一趟。 一早,江尘送她到高铁站,他帮她拎着东西,一直送到检票口。 听着广播在喊检票,她抬眼看着led屏幕上滚动的红字,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他却趁机把她拥入怀中。因为一手拿着东西,他只能在人海中用右手搂住她的腰。 林雾轻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江尘越来越粘人。 “再不松开,检票口就关了。”她小声提醒他,手指在他的腰间摩挲着。 江尘又吻了下她的眉心,帮她把碎发塞到耳后,“等你回来,我来接你。” “嗯。” 她把东西拎在手里,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她和江尘说过想带他跟她一起坐高铁、一起看沿路的风景、一起回家、一起看看她父母,这次本来是个好机会,可撞上了江峰元的生日,她总不能不让江尘给他父亲过生日。 后来发现很多阴差阳错构成了遗憾本身。 明明当时想着还有下一次,这次却在无形中成了最后一次机会。 事实上,江尘根本不喜欢给江峰元过生日。准确来说,是不喜欢回江家老宅。 一年中必不可少三次要回江家老宅,一次过年,一次江老爷子生日,一次江峰元生日。 尤其是江峰元生日,江尘排斥万分。 江峰元在江家没有实权,江尘、江漓置身家族企业之外的性格倒是随了他。因为没有实权,总觉得自己让人看不起。 所以,每次生日的时候总是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和对家族的贡献力,江渊就是他最大的炫耀和夸赞的资本。可每次在夸江渊的时候,江尘、江漓总要被拉下水遭一番数落。 他有些走神,难得没发现林雾要吻他。 每次她主动吻他的时候,他都会注意到两人的身高差,主动俯下身来迁就她。 而这次,他没注意到,她直接吻在了他的喉结上。 他感觉到一阵温热,喉结滚动,有一瞬间的失神,慢慢思绪才回笼。 林雾松开他,“我走啦。” 林雾掏出身份证检票,刷脸通过。她过了检票口,回头看他,用口型对他说:“等我回来。” 慢慢的,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江尘攥着车钥匙的手紧了紧,他骤然松手,车钥匙摔在地上,引得三两人回首。他弯腰捡起钥匙,走出北城南站。 次日,江尘穿了件比较休闲的衣服回江家老宅给江峰元过生日。 他给江峰元带了一件璞玉雕刻的仙鹤,上好的羊脂白玉,质地温润,内敛光泽。物件虽然不大,却甚得江峰元的喜爱。 江漓看着江峰元把那物件拿在手里反复观摩,站在江尘身边吐槽:“你这次送的礼物这么讲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江尘压低声线,“我女朋友帮忙挑的。” 在众多的玉石雕件中,林雾一眼就看中了仙鹤。她说仙鹤象征着长寿,是好寓意,适合送过生日的长辈。 江漓挑了挑眉,“你女朋友?”她还以为是薛盈。 他一眼望穿她的想法,说:“不是薛盈。” 江漓不在意他谈没谈女朋友,也不在乎那个人是谁,更不关心他认不认真。她就轻轻笑笑,拿着装着手串的盒子去找江峰元。 餐桌上,江尘闷头吃饭,坐在他身旁的江漓也一言不发。两人默契地降低存在感,心想早吃完早离开。 突然,江老爷子吃点儿什么东西呛到了,咳嗽不断,脸色发红。 江峰元上前关心,给老爷子倒水递纸。 老爷子喝口水沉寂了两分钟,白胡子翕动着,感慨说自己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突然话锋一转,“我现在最担心就是家里小辈的婚事了。” 江尘夹着菜的手顿住,他侧眸,江漓也在看他。两人遂又默默低下头,安安静静吃饭。 “阿渊有没有钟意的姑娘?”老爷子问江渊。 江渊轻轻整理下西服,挺直腰板看老爷子,“没有。” “你也一把年纪了,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嗯。”江渊不爱言辞,老爷子也没多家追问。 “阿漓呢?” 江漓崩了一晚上的情绪在这刻崩盘,她把手中的筷子放在桌子上,“我不结婚,我说过的。” “还为了那个生死不明的男人!”老爷子气盛,胸口有剧烈的起伏。 江漓最听不得人说这种话,她眼圈瞬间就红了,挺着头还要辩驳,江尘轻轻踢了踢她的脚。她瞥了眼江尘,把要出口的话咽在肚子里起身就走,“我吃饱了。” 江漓到外面吹了吹夜风,才慢慢冷静下来,她从包里掏出一根烟,静静等着江尘。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支烟没抽完,江尘就出来了。她深吸了口烟,吐着烟圈,把烟头掐掉,抱着胳膊站在江尘面前。 看江尘的脸色,她就知道他们刚刚聊了什么。不看她也知道,因为可聊的话题除了婚姻还是婚姻。 “刚刚谢谢啊。”晚风掀起江漓的长发。 如果刚刚不是江尘提醒,她一定得和老爷子犟起来。后果是什么?把她关在家里还是拿她的工作室威胁她,她也懒得想。 江尘沉默着。 江漓觉得索然无味,又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打火机点了半天也没点着。 第73章 “过来给我挡下风。” 江尘瞥了她一眼,“你在家门口抽烟,就不怕让他们看到。” 江漓露出一脸赖皮样,她说:“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怕。”她盯着他看,“只是上了年纪了,懒得事事争辩,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玩弄着指甲,“你说像我这样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怕什么呢?” “……” 江漓耸耸肩,突然来了倾诉的心思,“我只是怕他回来找不到我了,或者怕他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嫁为人妻了。” “那个救了你的人?” “他是我爱人。”生死未卜的爱人。 江漓说:“人的一生这么短暂,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我只爱他一个人,我不会嫁给我不爱的男人。” 她突然问江尘:“你见过天涯海角吗?” 她自言自语:“我见过。” 烟头的灰被风吹散,她把烟掐灭,挥手走了。 江尘回到家练了会儿字,躺在床上,他伸手把床头的干花相框拿过来看。 当年他回到江家后,江漓替她母亲不平,各种针对他。后来被江老爷子和江峰元教训了一顿,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断了和家里的所有联系。 他没问过江漓离开的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只从只言片语中猜到,她遇到了一个男人,救过她,那个男人后来生死未卜。 所有人都和江漓说他死了,只有她笃定他还活着。 这个人真名叫什么,江漓甚至不愿意和江家的任何人说。 江尘拧着眉头,看到相框上的小字突然间笑颜绽开。不知道林雾什么时候在他的相框上写了一行小字——“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 他想起有次他和林雾回忆初遇的那天,她说那天遇见他觉得心情不错,结果他问了她的名字后说了句“不见长安见尘雾”,她就有些不开心。 她说,如果是她,她一定会用曹植的“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来形容,因为这话寓意好。 才分别一天,他就想她了。 他打视频给她,她刚刚吃完饭,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就接了他的视频。 “你给叔叔过完生日啦。” “过完了。” “礼物他喜欢吗?” 江尘看着她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笑了,他说:“很喜欢。” 林雾凑近摄像头,“江尘,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 “你别骗我。”她说,“我也很了解你的。”所以能从他的一颦一笑中看出他的情绪。 “是不是叔叔他们又让你处理公司的事务?” “算是吧。”江尘说。 “那你怎么说的?” “我拒绝了。” 江尘起身靠在床头上,因为室内没开灯,手机里的他光线有些暗。她凑近屏幕,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林雾,你见过天涯海角吗?”他突然问她江漓问过他的问题。 她沉思了一会儿,“见过啊。” “在哪见的?”他越发好奇这个问题,总不会是旅游时碰到的一块写着“天涯海角”的石头。 “在你的眼里。” 携手一辈子,就是天涯海角。 江尘轻笑,问她晚饭吃的什么。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她问他都做了什么,他说写了会儿字。 “给我看看你写的字,养养眼。” “你的不是也很好看?” “没你写的好看。” “那等你回来我教你写。” “好。” 江尘下床走到书房,把灯打开,他把摄像头调成后置,把刚刚写完的字给她看,“我没好好写。” 他写完字也没收拾桌子,毛笔堪堪搭在砚台上。 林雾看着笔锋锐利、有些狂放的字迹,心里了然,他心情不好。 和他相处久了,她发现他情绪不好的时候喜欢写毛笔字,而且字迹格外潦草狂放,一改往日的气质。 她于是便陪他聊天,给他讲自己在楼下遇到一只小狗,小狗自来熟,非要跟着她上楼。后来是她在家里偷了几根肠出来才把小东西打发走的…… 江尘喜欢听她讲些日常,有烟火气的日常。 她说了很多,问他:“还烦不烦?” “不烦。” “哦,那我就不给你讲笑话了。” “好。” 挂断电话,江尘坐在椅子上,把宣纸收起来。 他想起在老宅的时候,江漓气极离开,战火烧到了他身上。 老爷子对他说:“阿尘年龄不小了,结婚也该提上日程了。等有时间,爷爷给你选个合适的姑娘。” 后来,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因为江渊和江漓都还没结婚,这婚事暂时落不到他头上。可老爷子的话还是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他头顶。 他抬头,很怕很怕这剑有朝一日落下来。 第38章 尘雾 这段时间何敏的身体不错,林雾就提议她和林志坚出去旅游。她现在能赚钱了,就希望父母的生活能多一些快乐。 林雾趴在床上在网上翻看各个旅游团的信息,嘴里嘀咕着:“等过了十月一法定节假日你俩就走,人也少,旅游体验更好一些。” 何敏拍了拍她的腿坐在她身旁,“我们雾说去哪就去哪。” 第74章 林雾翻身坐起来,揽住何敏的胳膊,“妈,是你和爸想去哪就去哪,无论去哪这次旅游的费用我都全包。” 何敏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骄傲地说:“沾了我女儿的光了。” 林雾躺在何敏怀里,何敏摸了摸她的头发,“学习重要,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林雾有时候要熬夜完成陈固北的工作。 “我知道。”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你看,我这不是坚持健身呢吗。” 林雾头扎在何敏怀里,嗅了嗅妈妈身上的味道,好像从她记事开始,妈妈的怀里总是有淡淡的肥皂香。 她眷恋不舍地说:“不想走了。” 何敏伸手去摸她的脸,笑着说:“你长大了,就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闯一闯,不能总眷恋着家里。在外面记得常回家看看就好,我和你爸永远在家等你。” 林雾嘟着嘴,把脸埋在何敏怀里,何敏轻拍着她的后背,用粗糙的手抹了抹眼泪。 那天下午,林志坚开车送她去车站。 林志坚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还是忍不住叮嘱她,叮嘱她在外要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少吃垃圾食品、少吃甜食…… “嗯。”林雾强压着情绪。 林志坚偏头看她,犹豫两秒问她:“你那个男朋友,你和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面对面和父亲谈及江尘,林雾还有些害羞。 “对你好吗?” “很好很好。” 林志坚点头,那他就放心了。 林雾仔细看专注开车的林志坚,鼻子一酸,林志坚两鬓的头发已经白了。 她觉得她整个人活生生被割裂成了两半,她既眷恋着家、担心生病的母亲,又想回到梦想中的北城、回到江尘身边。 她和父母说自己有事,把明天早上的高铁改签到了今天下午,其实她只是担心江尘。 江尘和她说,他决定尝试处理江家企业的项目。 她问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他没说原因,只说总要做些什么。可她知道他是个清风霁月的人,他明明对经营家族生意不感兴趣。 他突然改变主意,接手他不爱的东西,一定有原因。 那天从江家老宅回来,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若是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必须在江家有地位、能为江家带来利益、在家族有话语权。 那天晚上,老爷子对江渊的态度是问他有没有钟意的姑娘,而对江尘说的是“等有时间,爷爷给你选个合适的姑娘”。 “钟意”与“合适”这两个词还不够说明态度吗? 林雾没告诉江尘自己改签了,就是想回家看看他在做什么。她打车回家后,发现他人没在家。 林雾走进书房,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了一些经济类、管理类、金融类的书。她闲来无事,坐在那翻弄着那些书。 她发现自己真不适合做这个,厚厚的一本书她两页都没看下去,索然无味,晦涩难懂。她这几天熬夜赶了个翻译稿,再加上坐高铁也累了,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尘是推门而入看到她挂在墙上的包才发现她回来的。 “林雾?”他推开卧室门没找到她人,转身去书房才觅到令他心安的身影。 她小小一只趴在桌子上,身下还垫着他新买的经济类的书。 江尘刚刚跟着江渊参加了公司的一个部门的小型会议,他只是听会,坐在那一言不发熟悉学习,还是遭到了公司人的白眼。 公司的人都是江渊一手带起来的,自然向着江渊。他们觉得江尘一个私生子干涉公司事宜是居心叵测,所以明里暗里对他加以嘲讽。 可江渊根本就不在意。 江尘在公司的不愉快在看到林雾的时候烟消云散,他凑到她身边,一下一下拨弄着她纤长的睫毛。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立刻笑着说:“你回来了啊。” “嗯。” “怎么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她环住他的腰,轻轻捏了捏,“你最近不是要去公司嘛,这么忙就不用接我了。” “吃饭了吗?” “没有。” “那我去做饭。” “我帮你洗菜。” 林雾站在水池旁,一边洗黄瓜一边问:“你怎么突然要去公司了?” 他给了个庸俗的答案,“想多赚点钱。” 她把水流调小,“可我觉得重新学起来很难。”那书她是一点儿也看不懂。 “那就多花点儿时间学□□能学会的,就像你当初练口语那样。”其实江尘不是没有任何基础,他好歹也是在江家生活过几年的人,耳濡目染是有的。 林雾把洗好的黄瓜放在盘子里,手指敲打着操作台,小心翼翼地试探,“是不是上次你回家给叔叔过生日,他们说些什么了?或者给你施加压力了?” 若是平时,他会和她诉说。可这次不一样,话题太敏感,会让她伤心的。 而且,老爷子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有真的落实,这事儿他还有能力控制和防患未然。 “都没有。”他说,“就是突然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多赚些钱,好养你。” “我也能赚钱的,那你别太辛苦。” “知道了。”他撵她出厨房,说他要炒菜了。 林雾从冰箱里把新买的西瓜拿出来,她拿水果刀把西瓜一分为二,她习惯用勺子挖西瓜吃。 第75章 她边吃西瓜边想,她和江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连吃西瓜的习惯都一样,喜欢竖着挖,一直挖到底再吃旁边的。 西瓜是她回来途中去超市买的,西瓜不应季,不太甜。吃了几口,饭就好了。 简单的米饭和两个菜,林雾吃的津津有味。 江尘发现,他做的菜特别合她的胃口,每次他做饭她吃的都会多一些。 饭后,林雾主动收拾桌子洗碗,这是他们俩的规矩,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 江尘倚在门口静静看着她,寂静的夜,只有流水声。她编了侧个麻花辫,随性又有元气。 许是意识到身后有人,她蓦然回首,和他的眼神撞在一起。她打趣着说:“你看我洗碗干什么啊?”说完,把头偏回去,认真把碗再冲洗一遍。 江尘缓缓移到她身后,他从背后抱住她,贪婪地和她交颈,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他呢喃缱绻着说:“林雾,我想娶你。” 这是他第二次说想娶她,是她第一次听到。 林雾洗碗的动作一顿,她把碗放好摘下手套,故意矫情着说:“那你可得要过我爸妈那一关,只要他们同意,我就没意见。”她越说声音越小,耳根也红了。 她知道她这么说是在故意矜持着,因为她知道,何敏和林志坚不会不喜欢他。 江尘轻咬了下她红得透血的耳垂,“那就等年底去见见你爸妈,问问他们我能不能过了他们这关。” 林雾简单洗下手,用纸巾把水擦干,转身环住他的腰。 她仰头望着他,红着脸说:“那等我毕业了就嫁给你吧。”说完,又害羞地把脸埋在他胸前。 她和他对视不过几秒,可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诚挚热烈的感情,那眼神比夜星还要灿烂。 后来局面被颠覆,他身如不系之舟,任人摆布。他竭尽全力反抗,遍体鳞伤。陈望洲见不得他那样,问他为了什么,这样值吗。 他总会想到林雾说要嫁给他的眼神,她爱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他反问陈望洲,为了他的爱人,不值吗? 两人缱绻了一会儿,林雾拉着他去书房教她写瘦金体。 江尘让她坐在椅子上,他耐心地把砚台拿出来,慢慢研墨。墨和砚台摩擦的声音节奏明显,勾得人心痒。 研好墨,他拿出她送他的那根毛笔,他把毛笔塞到她手里,她握好笔,他站在她身侧,胳膊将她环住,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带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去。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 《伯牙鼓琴》不长,可毛笔字写起来比较慢,他们写了大概得有三十分钟,边写他边给她讲笔法。 完整的一篇短文写完,江尘松开她的手,林雾放下毛笔,左手捏着右手手腕,“好累啊。” 他笑,“多写写就好了。” 林雾又揉了揉脖子,“脖子也酸。” 她忽然心血来潮,拿起毛笔,蘸墨,自己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江尘,我想嫁给你。】 写字和张口说话不一样,没那么害羞。 江尘看着这几个字白纸黑字,纸短情长,就像一份契约,他们约定终身。他说什么了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眼中闪着光。 他突然用毛笔在她脸上花了两下,她反应过来后伸手去打他。他连连认错,边笑边说再也不敢了。 “你笑什么?” “像只小花猫。”一边一道胡须。 林雾非拉着他去浴室陪她照镜子,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确实像只猫。她又看了看镜子里的男人,他还在笑。 她想,他的笑容好像变了。 刚认识的时候,他也笑,可笑得清冷。现在的笑她喜欢,真挚,发自内心。 “不许笑。”她刁蛮地说,“你给我洗掉。” 墨是上好的墨,无毒无害,也好洗。他打开水龙头,帮她把那两道胡须洗掉。她抬头,脸上的水往下滴,问他洗干净了吗。 江尘喉结滚动,托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这个吻有些急切,逼得她软下来,连连后退。 不知怎地,她被他堵在墙上,她的衣物褪去,身前身后是极致的冰与热,欲生欲死。 他大手箍住她的细腰,在她耳边呢喃,“乖,扶好。” 云雨倾覆间,她意识涣散,只能听见他反复说:“林雾,我想娶你。” 第39章 尘雾 江尘工作起来连轴转,最近几天总是很晚才回家。林雾这学期课不多,没课的时候一般都在他这儿。 晚上,她习惯躺在卧室开灯看书,手里拿支笔,怀里抱了个笔记本,随时勾勾画画写写。 这晚,江尘回来比往常早了些,林雾发现他脸色很难看、很憔悴,整个人无精打采。 她习惯性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难受吗?” 江尘扎在她的怀里,说:“难受。” 他说晚上喝了点酒在卫生间吐过了一次,感觉胃里不舒服。 “去医院吧。”她焦急地说。 他觉得不是很严重,说可能是酒喝多了,喝点粥暖暖胃就行。林雾拗不过他,只好去厨房给他煮粥。 喝碗粥,他躺在床上,说最近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林雾把东西收拾好,钻到被窝里,环住他的胳膊,“你要不舒服就叫我,我们去医院。” 第76章 “知道。”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快睡吧,你明天不是还有课?” “嗯。” 林雾关了台灯,临睡前都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她又问了他还难不难受,他说好多了。 两人抱在一起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夜,江尘不舒服,上吐下泻,跑了好两趟卫生间。 他怕吵到她,走路的声音都小很多。他知道她既要上课,还要忙陈固北公司的活儿,她也很累,所以不忍心吵醒她。 折腾了半天,他终于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林雾最近压力大睡眠质量不太好,可躺在他怀里总觉得安稳,人睡得也熟。 今晚她心里惦记着他,睡得不踏实,半醒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人吓得瞬间清醒。她打开台灯,看见他蜷缩着弓着身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耳边绯红。 “江尘。”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叫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江尘费力地睁开眼,浑身没力气。他费劲儿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别怕,没事儿。” 林雾眼圈立刻就红了,她保持着镇定,下床找到体温计给他测体温。他测体温的空当,她赶紧穿上衣服,顺便帮他换衣服。 衣服换好,她看了眼温度计,低烧。 “去医院。”她扶他起来,他没什么力气,扶着走路都站不稳,浑浑噩噩靠她支撑着,几乎把全部的力气都压在她的身上。 后来想,她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自己一人把他送到了医院。 他见她着急,还反过来安慰她,说他没事,让她不要急。 林雾自责没有在睡觉前就送他去医院,她扶他坐电梯下楼,到地下停车库开车。 他坐在副驾,咬牙睁眼看到街边一闪而过的霓虹灯,还打趣着逗她说:“原来畏畏缩缩不敢开车的姑娘也长大了。” 她眉头拧在一起,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路况上。 凌晨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不多,马路上的路灯依旧闪亮。她抬眼,墨蓝色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天边还挂着星星和残月。 林雾去给他挂号,医生说是急性胃肠炎。 医院病人多,急诊室病房紧缺,她陪他在医院的座椅上打吊瓶输液,他迷迷糊糊靠在她肩上睡了过去。她不敢乱动,保持着坐姿。 打完吊瓶没多久就退烧了,他醒过来,人没之前那么憔悴了。他叹着气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困吗?” 她点头,他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拿着手机去联系病房。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去了楼上的vip 病房。 林雾缩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早点吧,医生说以后少吃生辣刺激的食物。” “知道了。”他拉住她的胳膊,“别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了?” 林雾吸了吸鼻子,她说:“你吓死我了。” 林雾买早点回来,李幼舒已经过来了。 “阿姨。” 李幼舒笑着说:“阿尘说你今天有课,你先去忙,我来照顾他就可以了。” 林雾点头,她正要打算让孙澄帮自己跟老师说一声她要请假的。 林雾收拾完就回学校了,下午下课后她又来医院照顾江尘,没想到会碰到江峰元。 林雾不知道江峰元在,以为病房里只有江尘和李幼舒,所以自然地推开了房门。江峰元正和江尘在聊些什么,见到她立刻把话收住。 林雾没正式和江峰元见过面,但她知道这是江尘的父亲,江尘和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 林雾脚步顿住,她看了眼江峰元,有些尴尬,她知道江尘和他关系不好,所以恋爱这么久,江尘也没带她见过江峰元。 江尘支着身子,对她招手,她缓步移到他身旁。 “爸,这是我女朋友,林雾。”江尘眼睛紧盯着江峰元,江峰元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和自己宣战。 江峰元对林雾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江尘这么认真,和他当年倒有几分相似。 江峰元年龄摆在那,自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更不至于此刻为难一个小姑娘。他笑着先和林雾打招呼,林雾连忙点头,“叔叔好。” 江峰元从椅子上起来,对江尘说:“那你好好养身体,项目的事儿慢慢来。” “嗯。” 江峰元走后,林雾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她深呼了一口气,“叔叔来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江尘拉着她坐在床边,“我也没想到他会来。” “晚上吃什么?”她问完又自问自答,“还是喝粥吧。” “好。” “要不我回家给你煮粥,一会儿给你带过来,顺便把换洗的衣物也带过来。”医生说他得住两天院。 “好。” 林雾去停车场开车,路过医院的花园,看到了站在长椅旁争吵的李幼舒和江峰元。 这个季节,医院里绿植的叶子都已经凋零。他们站在没有一点颜色的树旁,风过,有些寂寥。 李幼舒不愿见江峰元,若不是这次江尘生病,江峰元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李幼舒抱着胳膊,风掀起她的围巾,“你别拿你们家的那套说辞用在我和我儿子身上,我们不欠你们江家的。” 林雾隐约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光从语气,她能感觉到李幼舒压抑的愤怒。 第77章 李幼舒是个端庄的女人,即使生气,她也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爆发出来,努力做到体面。 “可我就是不想阿尘重蹈我的覆辙。”江峰元软下脾气说。 “他不是你。”李幼舒说完,气极反笑,她说,“不是你的覆辙,是我的。这么多年,你什么都没失去过,你想要的你都握在手里。” 后面的话,林雾没听下去,她急匆匆地逃离了现场,偷听别人的隐私总是不道德的行为。而且,她潜意识里是在害怕,因为他们提到了江尘,她不确定他们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林雾坐在车上,紧紧握住方向盘,才明白,其实这些年李幼舒一直都没有释怀。 当年究竟有多爱,以至于被背叛就有多恨,这么多年都不肯释怀。 林雾想,若是有朝一日她和江尘因为某种原因分开,她也不会恨他。 他人光是站在那里,她一眼望去都能觉得心安和欢喜。这样一个人,于她而言这么特殊又重要,她又怎么会恨他。 她只希望他好,仅此而已。 想到这,林雾居然笑了,笑自己傻,总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前一阵子还说要娶她,他们怎么会分开? 她把脑子里的想法打散,按了两下喇叭,把车开出库。 林雾回家给他煮好粥,放在保温盒里。她又简单给他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帮他带上电脑才回医院。 林雾前脚刚到病房,后脚崔姨就过来了。 崔姨手中也提了一个保温盒,说是李幼舒让她做的。 林雾自知自己做饭手艺不太好,尤其跟崔姨一比,更显得她做的饭平平无奇。她悄悄把自己的保温盒往旁边推了推,把崔姨的保温盒放在桌子正中央。 崔姨说:“我特意做的八宝粥,不伤胃,有营养,还能有点儿滋味。” “您辛苦了。” 崔姨说:“那让小雾照顾你吧,我就先回舒园了。” “您路上小心。” 林雾把崔姨送出病房,回去后发现被自己推到角落的保温盒又被他拿了出来,他打开保温盒,看着里面的白粥,还有几颗红枣,“这不是弄得挺好的?” 林雾又把崔姨煮的八宝粥拿出来,“这个明显更好。” “我就想吃你做的。”他倒是实在,说完就喝了一口,还夸她做的不错。 林雾发现,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能被夸奖,明明有些事儿她心知肚明自己做的不算太好。 “真有那么好喝吗?” “你尝尝。”他舀了一勺粥喂她,她抿了一小口,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 江尘把崔姨做的八宝粥推到她面前,“嫌自己做的粥难吃啊,那你吃崔姨做的。” “那你呢?” “我吃你做的啊。” “可我做的不好吃。”因为惦记着他的胃,她连榨菜都没给他拿。 “我喜欢就好。” 于是,江尘喝了她做的那碗粥,她把崔姨做的八宝粥喝了。 她边吃边说:“下顿我就不给你做了。” “怎么了?” 林雾没说话。 她做了,他就不吃崔姨做的了。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失望,即使是在一碗粥上。 吃完饭,江尘又工作了一会儿。晚上夜幕降临,他收起电脑,把她揽进怀里,“想什么呢?” “想今晚的星星好多好亮。” 她仰着头看他,“今天我回家的时候遇到阿姨和叔叔了。”她顿了一下,和他说,“我总觉得阿姨还没释怀。” 江尘点头,客观评价说:“我妈平时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有时也挺好的。” “嗯。”他摸了摸她的柔顺的头发,把她的头发缠在自己掌心。 江尘凑近她,鼻尖碰上她的鼻尖,他们呼吸交织在一起。 林雾手撑住他的胸膛,笑着问:“你干嘛,我们在医院。” 他轻吻了下她的唇瓣,面不改色地说:“医院也没规定不能吻你啊。” 林雾避开他的吻,“你好好养病。” 江尘点头,“那看场电影总行吧。” “我没说不行。” 他们看了《暮光之城》,电影刚放没多久,林雾手机响了一下。 乐乐:【林雾姐,我能见见你吗,我要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晚做了个梦,哭着醒过来。我梦到江尘和林雾分开后又重逢了,大概是在一个江南水镇,林雾坐在水边的石阶上,一个回眸就看到了江尘。后来场景变了,大概是在家里,他手上应该是拿了个东西,可能是一张照片,他对她说:“你看,我就说我们早就见过吧。” 我没想到我会梦到他们,我醒来之后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然后哭到崩溃。突然一个想法涌上我的心头,我想,如果他们以后有一个孩子,就叫江依棠吧。 在这个梦之前,我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个故事应该以be收尾。现实所迫,他们不得不分开,他送她到车站,看着她离开。我是个固执的人,我不想改变大纲,我想把这个故事原封不动地按照我最初的想法写下来。可我也是个极度相信缘分的人,这个突如其来的梦让我没办法释怀,甚至我朋友都说这个梦简直是宿命感拉满。所以,我想写一个番外(我原计划是没有番外的)。我不会改掉我原本be的大纲,可我想写一个番外,在番外把这个梦写下来,让他们再见一见,尽力在番外给他们一个比较好一些的结局,好像我能做的也只能这样了。 第78章 故事写到了,这个梦打的我措不及防,一种无力感涌上我的心头。我甚至偏激地想,要不然把故事改成大团圆式结局吧,可我好像又做不到,所以写一个番外可能是我最大程度地圆我这个“梦”了。 第40章 尘雾 林雾已经很久没见过乐乐,上次见他大概是在暑假刚开学后,她和孙澄逛街,看到一块深蓝色的电子表。她突然就想到了乐乐,于是买下那块电子表送给了他。 这孩子自从上了初中就到了叛逆期,林雾第一反应就是他和高云吵架了或者和女朋友闹矛盾了。乐乐越长大越不愿意和家里人表露情绪,这次估计是挺严重的事儿才来找她倾诉。 林雾:【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啊?】 她一边回乐乐的消息,一边和江尘解释。 “我陪你去?”江尘把电影暂停,拉住她的手腕。 林雾摇头,“你休息吧,我自己去就好,有什么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乐乐很快就给林雾发了位置过来,林雾大致看了下位置,距离医院不远,开车过去也就十多分钟。 林雾:【你在原地等我啊,我大越十五分钟就能过去。】 她随后又补充:【到附近的店里面等我。】 这个时节,夜里外面很凉。 “注意安全。”江尘见她急匆匆地拎包出门,忍不住再三叮嘱她。 林雾推开门,回头看他,“知道了。” 北城初冬晚上的气温很低,林雾一出门,瞬间被寒气裹挟,寒风顺着脖子钻进她的衣服里,刚刚在医院里积攒的一些暖意很快散掉。 她把手揣进兜里快步找到车,上车后先开空调。 她系好安全带,看了眼手机,乐乐又给她发了具体位置,说自己去了附近的肯德基。 林雾回复个“知道了”立刻发动引擎驱车前往。 导航到了,林雾走进店里,一眼就看到了乐乐的背影。他坐在角落,形单影只。店里很暖,他把黑色羽绒服脱下来搭在椅背上,人只穿了件宽松的毛衣,看上去略显单薄。 林雾缓步向他走去,手指轻敲了两下桌子,随即坐在乐乐对面。她这才发现乐乐头发剪短很多,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眼里写满了忧郁,她从没见过的。 林雾后知后觉,乐乐长大了,是个有心事的孩子了。 她把包放下,支着下巴看着他,温柔地问:“到底怎么了?” 乐乐舔了舔嘴唇,垂下头,闷头把薯条一根一根塞进自己嘴里。 林雾把桌子上的番茄酱打开,放到他面前。 “吃薯条都忘记放番茄酱了?”他以前明明离不开番茄酱的,就算吃汉堡都要挤上番茄酱。 乐乐把番茄酱挤到薯条里,不小心把番茄酱掉到地上。他弯腰捡起来,使劲儿扔进垃圾桶里,似发泄。 整个过程,他把头埋得很低,林雾只能看见他的下巴,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林雾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沉默,长久的沉默,他们谁也没说话。 终于,乐乐缓缓抬起头,他干哑着嗓音说:“林雾姐,我妈谈恋爱了。” 这次换林雾沉默了。 林雾疑惑地看着乐乐,她不明白高云恋爱乐乐为什么会是“要疯了”的反应。 她记得她做乐乐家教老师的时候,乐乐和她说过,他一点儿也不介意高云恋爱再婚,反而还有些抱怨高云相亲的事都要瞒他。 “这算是好事儿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之前不是也说过,能有一个人照顾你妈妈也挺好的。而且……” 林雾的话没说完,乐乐的话像一声雷响轰进她的耳朵里,她呆滞在原地。 他说:“那人是蒋方麟。” 他的现任家教老师,林雾介绍给他的家教老师。 林雾嘴唇翕动,她愣愣地盯着乐乐面前的可乐,可乐杯盖被掀起,她能清晰地看到可乐顶端的小气泡。 她不知道怎么评价这段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林雾问,总不会是高云和他坦白的吧。 乐乐说是他看到的,“我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了。” 其实是抱在一起接吻,在他家楼下。那天阴云密布,他的世界被这个场景掀得波诡云谲。 “林雾姐,蒋方麟比我大八岁,我平时叫他哥。”乐乐手扣住可乐杯,“而且,我听孙澄姐说,他曾经还追过你。所以你为什么要介绍他来做我的家教老师,你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乐乐已经尽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说出的话依旧很冷,像刀刃一样砍在林雾身上。他不曾这么对林雾说过话,他永远都是嘻嘻哈哈叫她林雾姐。 林雾迷茫了,她知道她不该把这件事情的结果揽在自己身上,她有什么错? 可看到乐乐那双控诉的眼睛,她逃避着垂眸,这孩子今天不是来找她吐露心事的,分明是来控诉的。 乐乐的理智也渐渐回炉,他松开可乐杯,“对不起,林雾姐,我只是太难接受了。”他越说声音越小,林雾发现,他眼圈红了,肩膀微颤。 “我觉得他根本就不爱我妈,他爱的是我妈的钱,是我妈给他买的名牌衣服、名牌表!”想到蒋方麟把高云拉进卧室支支吾吾说自己需要衣服的场景,乐乐心里就泛起难过,他不知道蒋方麟有几分真心。 第79章 “我根本接受不了他和我妈在一起,我是叫他哥还是叫他叔叔?” 乐乐喝了口可乐,最后以一句“我要疯了”收尾。他瘫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把压在心底很久的秘密说了出来后人显得不再那么压抑。 那天,林雾和乐乐相视而坐良久,最后是高云给乐乐打电话催他回家。 林雾看着乐乐耷拉着的双肩,忽然意识到她错了,乐乐今晚哪里是为了控诉她,他只是情绪太激动了。 乐乐是信任她的,所以他才把这个压在心头的“秘密”说给她听。 乐乐穿好衣服,“林雾姐,我走了。”他折返回来,“我没想怪你,我只是没办法接受。” “我送你。”林雾跟着起身,帮他把拉链拉好。 “对了林雾姐,你别和别人讲,我哥和孙澄姐你都别说。” “好。” 这件事中乐乐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能做的只有沉默装傻,高云有意隐瞒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高云捅开这层窗户纸。 他只能随遇而安,希望时间能给出一个良性结果。或蒋方麟的真心被验证,乐乐能够接受他。或高云和蒋方麟分道扬镳,乐乐把这个秘密永远压在心里。 回医院后,林雾和江尘说了这件事。 “旁人的事我们没法插手。”江尘把她圈在怀里。 “我知道。”她叹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也只是觉得他们不太般配。” 江尘摩挲着她的手,“随他们去吧。“ 在李幼舒的要求下,江尘又多住了两天院。他出院的时候,刚接手的项目已经积攒很多活,人忙得不可开交。 林雾也即将到期末月,开始有规律地复习各门课程,等着期末考试。 林雾也没想到,她会和蒋方麟遇上。 那是期末周的第一天,北城降了小雪,阴丝丝的冷。这门翻译课考试是两个英语班一起考,英语专业小班授课,期末周经常安排在一间大教室一起考试。 林雾不偏不倚坐在了蒋方麟的后面。 自从上次对峙过之后,林雾没和他再联系过。他当初的道歉也只是发了微信,那条微信她没回,他的对话框在她的微信里沉到了底。 大四课少,林雾在陈固北公司还有工作,在学校的时间少之又少,一来二去也没怎么和蒋方麟碰过面。 林雾把笔握在手里,上下打量了一下蒋方麟,确实如乐乐所说,一身名牌。她盯着蒋方麟的后背,脑海里回荡着乐乐的话。 正在她沉思之时,蒋方麟扭过身来敲了敲她的桌子。 “嗯?” 蒋方麟把卷子塞在她手里,挤出个笑给他,他眼中似乎还有愧疚。 那场考试还算顺利,林雾等老师收完卷子便背起包准备离开。 蒋方麟扭着身子,“林雾,我们聊一聊?” 林雾:“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他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她是一点儿边都不想沾了。 林雾前脚刚走,蒋方麟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她身后。 “我要结婚了。” 蒋方麟耷拉着眼睛看林雾,她果然停了下来。 两人站在楼道里僵持着,吸引了很多同学的目光,毕竟当初蒋方麟陷害林雾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好奇他们两个在一起做什么。 林雾有意避开大家的目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头看手机。 同学看他们两个没什么反应觉得无聊,纷纷散了。 林雾收起手机,“你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她步履匆匆地离开。 蒋方麟快步跟上她,“不是结婚,我不这么说你也不会停下来。” “……” 翻译课考试就在三楼,她没等电梯,顺着楼梯快步往下走,找到自己的车。其实她不习惯开车到学校,这车太惹人注目了。可最近天实在太冷,地铁口距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她一个南方人又很怕冷,所以才开车来学校。 雪还在飘,车窗上蒙了薄薄的一层雪。林雾简单清理一下车窗上和倒车镜上挂着的雪,蒋方麟手上没拿东西,用手一下一下帮她拂下车上的雪。 蒋方麟忽然对她说:“林雾,那个保研名额对我很重要。你没有了,你可以自己考上,但我不行。” 林雾真觉得他无聊至极,选择对他视而不见。 “我从小就不聪明,唯一的优点就是肯努力,所以才能来g大。我想通过努力改变命运,所以我拼命抓住每一次机会,拼命给自己多一条退路。当时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我只想保研名额对我很重要,所以才……” “所以乐乐妈也是你的一次机会?”林雾忍不住质问。 他说:“我需要钱,需要人脉。” 林雾拉开车门准备离开,蒋方麟堵住车门,“林雾,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他从军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有些清冷但笑起来很甜的姑娘。 “可你的喜欢在你的前途面前一文不值。”林雾哂笑着说。 “那你呢?当初你和江尘在一起不是为了前途?” “不是。”她一字一顿地说。她知道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人多到她根本解释不过来。可若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一定会坚定地回答不是。 蒋方麟看到她眼中燃烧的怒火,倏地笑了,他松开车门放她离开。 第80章 他也觉得自己太无聊了,他只想证明林雾和他是同一类人,这样,他才能心理平衡一些。 可分明,他们不是一种人。 第41章 尘雾 眼看着就到了年底,林雾是腊月二十八回的家,江尘送她到北城南站,一路高铁疾驰,田宇星在车站接她回家。 江尘说年后会来南城见她父母,让她先自己回来过年。林雾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很想他能一路陪着自己回家,可他需要回江家过年,想到这,她不免心里有些发涩。 田宇星见到她就问自己新烫的头发帅不帅,林雾伸手去摸他的头发,“锡纸渣男头?” 田宇星白了她一眼,说她不懂欣赏,说她审美有限,说她无情无义…… 林雾回家后在床上裹着被子躺了好几天,何敏催她下楼溜达溜达,她说自己难得没工作得多休息休息。 南城天冷不同于北城,北城是风大干燥的生冷,南城是阴丝丝的能蚀进人身体的冷。 就连除夕夜,林雾都一直窝在家里。 这几年,由于实施烟花爆竹禁放令的政策,除夕夜不再有大片火树银花炸裂在夜幕的场景,过年的氛围也不如之前浓烈。 林雾记得小时候,她很少看春晚,那时候天再冷她都和田宇星裹得严严实实去楼下看烟花。楼下的孩子多,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田宇星人淘胆大,敢用打火机自己点烟花棒,然后把燃烧中的烟火棒塞到林雾手里,她兴奋得像只小麻雀拿着烟花棒转圈。 不怎么看春晚的人,始终没有看春晚的习惯。 林雾在客厅里陪何敏、林志坚看了会儿春晚,觉得无聊,团成一团直打瞌睡。 倒是江尘的电话救了她,她回到卧室,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窗外是个好天气,月光如泄,轻柔的淡淡的洒在屋里。窗外偶尔传来两声爆竹声,很快又消失在天际。 江尘人在江家老宅,他刚吃完晚饭躲进卧室。卧室没开灯,他仰面躺在床上,和她欣赏同一个月亮。 “吃没吃年夜饭?” 林雾摇头,“还没到时间。” “干嘛呢?” “看了会儿春晚,觉得挺无聊的。” 江尘说:“等我过去陪你,总不至于这么无聊。” 林雾眼中闪着光,“你什么时候过来?”他忙,一直没确定来南城的日期,她就没告诉父母他会来,她怕竹篮打水一场空,父母会徒增失望。 “买了初三的票。” 林雾嘴角的笑抑制不住,她问:“什么时候买的票?” “刚刚。” 电话结束,林雾推门而出,何敏看了她一眼,“是江尘吧。” “嗯。” 林雾坐在何敏身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抿了口水环住何敏的胳膊,“妈。” “有什么事儿直说?”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林雾这个表现分明是有事要说。 林雾清了清嗓子,“就是,江尘初三过来,看你们。” 林志坚喝茶的动作也一顿,他可能是怀疑自己没听清,把电视调到静音,“你刚说什么?” 林雾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林志坚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问何敏:“我看上去凶不凶?” 何敏拍了他胳膊一下,“这人还没来你装什么啊?” “我这不是得给他一个下马威嘛,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免得以后欺负我闺女。” “那你别笑,再严肃一些。”何敏在一旁指挥。 “……” 林雾站在一旁被逗得直笑,腹诽林志坚装起凶来还不如田宇星。 那天晚上,林雾总觉得林志坚和何敏这个准岳父岳母比江尘还紧张,两人甚至都研究起来江尘来那天他们穿哪讲衣服、做什么饭好。 田宇星大年初一来拜年才知道江尘要过来,他评价说:“叔姨你俩就放心吧,人江尘把咱家雾照顾得可好了。”他捏了捏林雾的脸颊,“人都给养的胖了一圈。” 林雾伸拍掉他的手。 接下来的两天,林家很是热闹。何敏把客房收拾好,床单被罩都换新。 林雾开车车站接的江尘,时隔多年,他又回到南城不免感慨万千。他把林雾揽在怀里,埋在她的肩上,呢喃问:“想我没?” “想。”她小声说。 “叔叔阿姨打算问我些什么问题,你快给我透透题,嗯?” 林雾偷笑,“他们可能比你还紧张。” “那我也得好好表现。” 她附和,“对,你得好好表现。” 她神秘兮兮地小声跟他说:“我顺便告诉你个小秘密吧。” “什么?” 她凑在他耳边,“因为你来了,天气阴转晴。”初一初二这两天都没见到太阳,初三晴空万里。 他听后,笑了。 江尘第一次来林雾家,给何敏、林志坚带了很多补品。田宇星本来想凑个热闹,手里还拿着瓜子,结果成了苦力,跟着把东西搬上楼。 江尘第一次进林雾家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温馨气息,家里收拾的很整齐,最引他注意的就是那一面照片墙。照片有新有旧,记录着这个家的重大事件。 他多停留了两眼,墙上有何敏、林志坚的结婚照,有他们的全家福,还有林雾不同阶段的照片,其中几张还有田宇星。 林雾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照片年代久画质不好,但遮不住她的美貌。通过那些照片,江尘能切实感觉到她从小就是在爱的包围中长大的孩子。 第81章 何敏和林志坚也是和善的人,林志坚前两天嚷嚷着要装的凶一些,到这天完全破功,因为江尘本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室内的交谈很融洽,气温上升,林雾坐在江尘旁边和他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江尘说话的时候,她偶尔也作妖,不断在他的掌心勾勾画画。 简单的交谈结束,何敏和林志坚要准备午饭,江尘要去帮忙被他们拦住了,林雾小声和他说:“他们会觉得你去帮忙做饭是去添乱的。” “那一会儿吃完饭我洗碗?”江尘倒是记得她家的规矩。 她说:“咱俩一起。” 林雾把江尘拉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环住他的腰,“你紧没紧张?” “有点儿。” “哦。” 他反身把她堵在门上,“知道我很紧张还故意给我捣乱?”她在他手上画圈,他还以为她在写什么字,猜半天没猜出来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捣乱。 林雾压低声音,“我没有,我是在告诉你不要紧张。” 江尘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他太熟悉她的身体,知道她的软肋。果然,她痒得不行,咬牙切齿地求他说自己错了。 闹了一会儿,江尘捏了捏她的脸颊,她也安静下来,眼中闪着波澜。他缓缓低头,覆上她的唇瓣细细地吻。 林雾也想他了,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和他呼吸交织在一起,紊乱的,缱绻的。 他们鼻尖蹭鼻尖,他压低音量问:“叔叔阿姨还算喜欢我?” “嗯。”她害羞得低头。 他心里的石头落地,说:“那就好。” 他看着她,还想吻她,却被何敏的声音打断。 “雾?” 林雾看了江尘一眼,“妈,怎么了?” “家里没生抽了,你去楼下买一瓶。” 江尘轻声说:“一起?” “好。” 两人穿好衣服就下楼了,他们十指相扣,途中遇到邻居看江尘面生问这是谁,林雾大方用方言介绍:“伯伯,这是我男朋友。” 等到和邻居擦肩而过,她却抿着嘴止不住笑。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告诉身边人他是她男朋友,好像宿命所归,结果就能被一锤定音。 “我看家里有一面照片墙?”包括她卧室的橱柜上也立着两张照片。 林雾跟他说:“我妈妈喜欢记录生活,我从小到大有什么高光时刻或是家里有什么重要的日子,我们都会拍照留念,然后把照片洗出来。” 她伸手给他比划,“大概这么厚的相册,家里有三大本,照片后面一般都标了拍摄日期、地点。” 她滔滔不绝给他讲自己的父母,“我妈还特别喜欢记账,我都佩服她怎么这么精明,一笔都不会落下。我爸呢,年轻时当过语文老师,喜欢写点诗歌散文,简直就是个文艺青年。听我妈说,当年我爸追她的时候写的情书可是从一众情书中脱颖而出。” “一众情书?” “对,我妈年轻时特别美,学校里很多人给她写情书表白,我爸是情书写的最好的。”那抹听来的岁月从她口中而出,满是骄傲。 江尘很羡慕她的原生家庭,紧紧扣着她的手,他说:“总觉得你家有魔力,来了就不想走了。” “你不是说有点儿紧张吗?” “可是叔叔阿姨太好了。” “那。”她思索着,“那我就常带你回家看看。” 本来楼下就有超市,可年初三没开门,他们只好走远一些才买到生抽酱油,途中林雾不断给他讲一些趣事。 回家后,田宇星坐在沙发上,没把江尘当外人,顺手扔了个橘子给他。江尘接住橘子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把橘子剥好,一口一口喂给身旁的林雾。 田宇星瞪大双眼,他一个单身狗就活该被这么折磨? “不是,你俩有病吧?”他还没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哦。”林雾淡淡一声,故意气他。 吃完饭,何敏张罗着说:“正好今年还没拍全家福,就趁今天给拍了吧。” 江尘主动拿手机,“我来拍吧。” “不用。”何敏摆手,拿出手机支架,他们拍全家福不去照相馆,所以家里设备还算齐全,“你也一起拍吧。” 江尘微愣片刻,点头。 五人拍完照片,田宇星激动着说:“你们别动,我给你们四个再拍一张。” 就这样,一张全家福定格在戊戌年正月初三,于家中。 这是张很传统的全家福,何敏和林志坚坐在前面,林雾和江尘站在后面。 林雾挽着江尘的胳膊,脸上荡漾着笑,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后来,这张照片也被何敏洗出来装上相框挂在了照片墙上。 江尘来林家一遭,最爱的就是家里的气氛。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氛围,有欢笑,也可以有吵有闹。 不像江家,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一点家味。 那晚,江尘没住客房,他和林雾住在她的卧室。这好像是一种约定俗成,就像他们结婚多年后他陪着她回娘家住两天。 两人躺在床上,林雾说:“我觉得心里很踏实。” “为什么?” “带你回家,了却我一大心事。”最重要的是,她父母很喜欢认可他。 他望着窗外的皎皎月光,对她说:“我会待你好的。” 第82章 “我知道。” 他笑着把她揽进怀里,他没和她说今天晚上她和田宇星出去买水果的时候,何敏和林志坚单独和他聊了许久。 他们说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希望他不要辜负她。 第42章 尘雾 江尘和林雾在南城住了两天,年初六他们回到北城。 大四即将毕业,这学期没什么课,除了每周一节形势与政策课,最主要的就是写毕业论文。 当时江尘忙着跑项目,经常出差去考察,想要引进技术。他有时候连轴辗转在多个国家,林雾和他好久才见一次面。 林雾听说他一直经手的这个项目和ai应用于医疗行业有关,这是江家企业一个重大的突破,是向医疗领域的进军。如果这个项目江尘取得成功,那公司的那些股东自然不会再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因为生意场上赚钱为大。 可江家在这个行业依旧有技术壁垒。 江尘不在,林雾一般都住学校宿舍,主要是在学校方便去图书馆学习查资料研究毕业论文,还有一个原因是学校距陈固北的公司比较近。 孙澄这半年回宿舍也比较频繁,大学前三年她偷懒选修课没选课,学分不够没法毕业,所以只好一股脑都给补回来。 孙澄和高灏的关系比较稳定,似乎是磨合好了,两人争吵的频率比以前低了好多。 孙澄最近有些感冒,用浓重的鼻音跟林雾解释说:“感觉就是不那么爱计较了,刚谈恋爱的时候他手机上刷美女视频我都会吃醋,都会挑刺,可现在不在乎了,看就看吧,也不能多块肉少块肉。” 她抽块纸巾擤了擤鼻涕,接着说:“现在对我而言,我们俩能好好走下去,我就已经很知足了。高灏爸爸人比较好,支持恋爱自由,可他妈妈一直觉得我俩门不当户不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其实,明明孙澄的家庭条件也不错。 “那你怎么想的?” 孙澄咧嘴一笑,“他妈妈能干涉我们什么事啊,我们以后结婚又不和她住一起,也不和她过日子。最主要的是,本人男朋友爱我,想和我在一起,这就够了。” 提到结婚,孙澄盘腿坐在椅子上,抱着平板指给林雾看,“我决定像这个博主一样旅游结婚,一路走一路拍婚纱照度蜜月,等回国后再办一场婚礼就行了。” 林雾好奇地凑到她身边,翻看了几个视频,“是挺有意思的,去一个国家就换一套婚纱。” “那当然。”孙澄挑了挑眉,“我的眼光不会差。” “那你拍完婚纱照可要发给我看,拍完一套就发一套。” “那一定,我不仅要发你,我还要发朋友圈,昭告天下。” 两人说完都捂着脸笑了。 林雾为了毕业论文掉了好多头发,每次梳完头发看着梳子上的落发,她都心疼得很。她和江尘抱怨:“我要被这个毕业论文折磨得秃顶了。” 他在手机对面笑,说:“秃顶我也要你。” “这不是重点好吗?”她控诉。 江尘收起笑,“你把你的选题、大纲、框架都和我说说,我给你参考参考?” 即使她说着熬夜也掉头发,她还是熬了夜,他们隔着时差,他帮着她捋顺思路。 林雾的论文还是选了文学方向的选题,选题落在了古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情结上。他们针对这个话题聊了半天,夜已深了,林雾反而越说越精神。 这个话题趋近尾声的时候,她突然感慨说:“刚认识的时候你给我带了几本书,那几本讲的就是古希腊古罗马文明。” “那是因为当时听说你喜欢这方面的东西。” 林雾点头笑,确实是喜欢,大一简单的一个期末作业,如今生根发芽,成了她的毕业论文选题。 为了毕业论文犯愁的同样有田宇星,他学的设计,却不知道该设计件什么样的毕业作品。 林雾很多次陪他在北城漫无目的地游走,吹吹夜风,看看晚霞,偶尔买点街边小吃过过嘴瘾。 终于,某个夜晚,田宇星确定了选题,他决定设计一件礼服,可又开始为礼服材料发愁,于是林雾又陪他奔走在各大商场实地考察。 林雾没想到,她会在银泰购物中心遇见薛盈。 时隔很久,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薛盈。薛盈同样,也一眼认出她。 薛盈当时正在一件专卖店陪男朋友挑衣服,她摘下墨镜特意确定了下人是林雾。薛盈低声和男朋友说了两句话便朝着林雾走来,林雾站在原地。 薛盈轻笑,“还真是你,我看着像。” 林雾不是自来熟,对薛盈的“热情”不适应,垂眸缄默不言。 薛盈问:“你和江尘还在一起?”她明知道他们在一起,不过是想故意提这茬。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林雾不想回答。 薛盈伸手拦住她,挑着笑说:“我说实话,你们真不合适。”她指了指还在专卖店的男朋友,“就像我们,我们也不合适。” 林雾拧眉,对薛盈的话有些震惊,“你们不合适……” “及时行乐,谁还没有点儿生理需求?今天我们能如胶似漆,明天我就能和他拜拜,因为我知道他不适合我。” 看着林雾的脸色变了,薛盈抱着胳膊,“被吓到了?我们这个圈子就这样。”她感慨着说,“你还是被江尘保护的太好了。” 第83章 江尘拉她入圈子,可只带她见过这个圈子好的一面,那些肮脏龌龊下流的东西他不曾带她见过。 那些家族纷争,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都不曾见过。 可谁知道,被保护的太好究竟是利多还是弊多。 田宇星看到林雾在和人说话,凑过来,问林雾人是谁。林雾措辞了半天,不愿意把江尘和薛盈的那点事说出来,只好悻悻地说:“江尘的朋友。” 薛盈像听了个笑话一样,捂嘴笑,她摆了摆手,客气地对林雾说:“我想走了。” 林雾没吭声。 回去途中,田宇星明显感觉到林雾人蔫了很多。 “不舒服?” “没有。” “那拉着脸干嘛,弄得好像我欠你二百万一样。” 林雾捶了他一下,转移话题,“你毕设有想法了?” “没有呗,不知道用什么材料……” 林雾没把和薛盈见的这一面太当回事,回学校后依旧写论文、找导师、改论文,最后论文定稿。 林雾挑了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坐在桌前敲打着毕业论文中的致谢部分,看着电脑上的字一个一个敲打出来,她还慨叹着她的校园生活即将结束。 那年毕业论文答辩在五月初,江尘人已经回来了,他答辩的时候他就在学院楼下等她。 那天艳阳高照,她穿了件素色的连衣裙。答辩结束,她从学院楼出来,迈下台阶一步一步奔向她的爱人。 江尘一把揽住她,“怎么样?” 她说:“还好。”导师问的几个问题她都顺利答了上来,看台下导师们的反应都还不错,应该没有问题。 那晚上,林雾把毕业论文打印出来订起来,她走到书房从身后环住他,江尘回眸,“怎么了?” 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她把论文端正放在他的桌子上,她说:“看看。” 她的论文写成什么样他心知肚明,可还是按照她的指示翻看薄薄的几张纸,终于看到了最后的致谢部分。 【何其有幸,遇一良人,亦师亦友,伴于灯火阑珊处。惟愿余生相随,比翼连理,银汉迢迢,永为佳期。】 他眼波流动,致谢这部分没有出现他的名字,可分明是在写他。 她勾了勾他的脖子,“虽然本科生论文很少被收录在知网,但也会留在学校的系统里,总能留下一些痕迹。” 她对他的爱意,总能留下痕迹。 江尘把她揽在怀里,灯光昧暗,她坐在他的腿上,他缱绻着问:“什么时候写的?” 她笑着说:“一个寂静的夜晚。” 她仰着头问他:“喜欢吗?” “喜欢。”他喑哑着嗓音说。 “江尘。”她缩在他的怀里,“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他吻上她的锁骨,“我也爱你。” 他们缠在一起,缱绻着接吻,他覆上她的唇,贪婪地攫取她的呼吸,察觉到她呼吸不畅,他便松开她,给她喘息的机会。 林雾气喘吁吁,手蜷缩在他的胸前,眼中含着水雾。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帮她把碎发塞在耳后。 林雾深情地看着他,他能在她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他的身影。 晦暗的灯光下,她的眼中只有他。 江尘把她的吊带褪掉,手握住她的细腰,细细地吻她的唇。他的呼吸滚烫,喷在她身体各个部位,她敏感地颤抖,只能紧紧勾住他的脖子,隐忍地、欢愉地依附着他。 月光被窗帘遮住,五月半暖的夜风顺着窗缝溜进来,吹得纱帘缓缓而动。 他额头大汗淋漓,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描她的眉毛,她天生柳叶眉,满是江南韵味。他发现,她的眉毛里还藏了一颗浅棕色的小痣。 他突然想到《汉书》中张敞的典故,张敞与妻子恩爱,妻子眉毛有个缺口,他便日日为妻子画眉…… 后来,衍生出一个成语“张敞画眉”,用来形容夫妻情深。 事后,江尘躺在床上抱住林雾,他轻声说:“改天,我也帮你画个眉吧。” 她没问为什么,窝在他怀里懒懒地说好呀。 第43章 尘雾 五月十九日开始,北城美术学院办本科生毕业展。五月二十日,江尘陪林雾一起去看展。 林雾来这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看田宇星的毕设,所以她特意带了束向日葵,一路抱着刷身份证进了校园。 那天多云,下午时大概二十二度。 林雾自在地揽着江尘踏进美术馆。据说绝大部分毕设都在美术馆,还有一部分放在石膏管展出。 这天看展的人比较多,一进美术馆就感受到了人流。 “咱们找找看吧。”林雾叹口气说,“田宇星死活不告诉我他的毕设在几楼。” 江尘很有耐心,“那就随意看看,正好你也喜欢看这些东西。” 其实林雾要想快速找到田宇星的毕设位置也有办法,毕竟她手里有各个系作品的分布图。可她和江尘都比较佛系,既然来了,那这个下午就在这溜达溜达,慢慢找田宇星的毕设。 两人商量好便也不慌不忙周转在各个楼层。 林雾遇到很喜欢的作品,免不了驻足拍两张照片。 她拍完照片,他就让她站过去,等人流散开,他便帮她拍照。 江尘在认识她以前不习惯派人,和她在一起后渐渐也上网上做一些攻略,毕竟女孩子都喜欢拍美美的照片。 第84章 “往你的右后方挪一点。”江尘边说手边给她指示方向。 林雾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波动,“这边。”她轻挪了两步。 “再往回挪半步。”他眼睛紧盯着手机。 “好,别动。”江尘嘴角的笑漾开,一书灯光不偏不倚打在她的脸上。 拍完照,林雾半跳着凑到他身边接过手机,她瞳孔放大,“好看。” 照片中的她站在一副巨大的油画前,油画色彩艳丽,她一身白色长裙在油画的衬托下有种简单美。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凌乱地披在身上。而她微微仰头闭眼,那束灯光打在她的脸上。 “喜欢就好。” 林雾环住他的胳膊,两人继续往前走。 “田宇星呢?”江尘问她。 “不知道,他说有事。” “那这花怎么办?” “一会儿放在他的作品旁就好了。”她把花里的卡片只给他看,“我写东西了。” 江尘这才注意到,很多毕设的旁边都会摆着人送的花束,他偏头看林雾,她正盯着另一幅油画的设计理念看。 两人饶了一大圈,终于在三楼a区找到了田宇星的毕设作品。 那是一件礼服,由树叶制成,名为“疼痛生长”。 这件礼服的实物比照片上的要好看很多,每一片叶子或鲜活或枯萎,都是他一片一片挑选、收集的,似乎都有生命波动流转的感觉。 这件毕设花费了田宇星多大的心血,林雾知道。 她手捧着要送他的向日葵站在这个作品旁边,江尘帮她把照片拍好。 她说:“多拍两张,我要刷爆田宇星的聊天框。” 江尘耐心地一张一张帮她拍,拍好后顺便还帮她选了一下哪张拍的更好看。 拍好后,林雾把向日葵放在作品旁边,两人接着逛。 大致逛了一圈儿,林雾撒娇说:“咱们再回去看一眼田宇星的毕设吧,我听他说他还放了自印下的小卡,我去买几张。” 毕业生一般不会在毕设旁边盯着,一部分人会留下自印的毕设小卡或者明信片,标好价格留下收款码贩卖。 江尘跟着林雾又绕回到田宇星的毕设前,林雾拿了几张明信片,扫了钱过去。她把买好的明信片拿给他看,他摸了摸,一抬眼看到个熟人。 江漓听说美术学院开本科生展,就想着过来看看,她也没想到会遇到江尘和林雾。江漓摸了摸挂在项链上的墨镜,冲着江尘挑眉。 江尘拉了下林雾,她不解地看着他,他给她介绍:“我姐,江漓。” 江漓挑了挑眉,江尘叫她姐,也是百年难得一遇。 林雾笑着和江漓打招呼,江漓今天心情不错,顺便夸了林雾两句。 “你过来干什么?”江尘问。 江漓说:“这不是听说美院开本科生展,我过来看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作品,没准能把人挖到我工作室呢。” 江漓现在作为江家唯一“不务正业”的人不仅没有处理公司事物的想法,反而还想着把工作室扩大。 “遇到喜欢的了?”江尘不经意地问。 江漓抬了抬下巴,“这个就还不错,和我审美比较相似。” 林雾视线跟着江漓落在了田宇星的作品上,她激动得热血沸腾。 江漓和江尘话不多,两人也实在没太多可聊的。没一会儿,江漓就要走了。 “江漓姐。”林雾叫她。 江漓回眸,不解。 林雾说:“刚刚那个‘疼痛生长’的设计者叫田宇星。” 江漓摆摆手离开。 回去途中,林雾跟江尘说:“我刚刚只想江漓姐知道田宇星的名字。”这也许对田宇星来说是一次机会。 江尘笑着说:“我知道。”他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就像林雾说的,这对田宇星是一次很大的机会。但她不了解江漓,江漓既然喜欢就一定会记下这个人的名字有自己的安排。可林雾作为田宇星的朋友,鼓起勇气说出他的名字就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事了。 这是林雾第一次主动借着江尘的关系谋利,也是最后一次。 江漓回工作室之后纠结几天,还是决定联系田宇星出来见见。就这样,田宇星拥有了留在江漓工作室的机会。 在当时,他已经做好了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甚至回南城当一个美术老师的最坏打算了。他足够幸运,留在了繁华的北城。 那天,喜悦万分地田宇星拉着林雾出来喝酒,林雾看着田宇星边撸串边吹牛的样子静静地笑,她什么都没说。 田宇星当时还不知道江尘和江漓的关系,他举着啤酒说:“你说会不会是你那个向日葵给我带来好运了?” 林雾像往常一样得意地玩笑着说:“那肯定是啊,毕竟我运气比你好一些。” “那等我赚钱给你买好吃的。”那天他难得没和她斗嘴,居然真的认为是她给自己带来了好运。 “大买特买。”林雾笑着说。 “必须的。” 那晚回家,林雾把这个消息带给了江尘。她躺在床上窝在他怀里,焦虑着有些不安地对他说谢谢。 其实在她喊出江漓的名字的时候,她内心也经过了万般纠结。她知道,一旦她喊出了这个名字,自此以后,她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她跟江尘在一起完全出自感情,在他们这段恋爱关系中,她有了私心。 第85章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可以不为了自己的事动用他的人脉,可她见不得田宇星失去难得的一次机会。 田宇星是她的家人,在她心里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江尘感受着怀里的姑娘紧张地攥着自己的手,他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他问她为什么要和他事事分明,如果她早说一句话,他早就会帮田宇星找份工作的。 林雾觉得室内的空气不流通,她喘息都困难,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我不想你觉得我在利用你。” 话说出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曾经那些装做不在意的东西终究入了她的心。从最开始孙澄的合适言论,到后来蒋方麟的步步追问,都入了她的心。 她一直都清楚她和江尘家庭的差距,所以她拼了命去忽略,拼了命去弥补,拼了命去证明自己。 “我觉得这是恋爱中很正常的关系。”他把她拉进怀里,吻上她的唇。 “人与人之间怎么会存在一种单纯的关系?”他问她,“怎么会呢?”他还挺希望她利用他、依赖他,这样他们之间永远有亏欠,永远都剪不断。 “可我觉得我们之间该是这样一种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他追问。 她哽咽着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尘质问她:“和我分的很清楚,等哪天分开也可以决绝地离开吗?” 她错愕地抬头,“我没这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 “江尘。”她无力地喊他的名字,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吵了起来。 江尘恢复冷静,把她揽在怀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压力有些大。” ai应用于医疗行业的那个项目技术难关一直攻克不了,江老爷子不断施压。其实在江城薛家一直投身这个行业,如果和薛家合作,这个技术很容易拿下,他们也能少走很多弯路。 可薛家有条件,薛家提出了联姻的条件。 薛盈喜欢江尘,准确地说,江尘是她最好的选择。 江尘昨天和薛盈见了一面,薛盈甚至玩笑着说他们的婚姻可以只是一张结婚证。领证后各自经营各自的感情,她不介意。 而且,比起江尘冰冷的态度,薛盈放不下她养的那些小男友。她没法做到忠贞,自然也不会要求江尘忠贞。 薛盈说:“你那个女朋友挺单纯的,多说两句好话哄着骗着,她也不能怎么样。” 可江尘知道,一是他不会欺骗隐瞒林雾,他爱她便会尊重她。二是他太了解她的性子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离开,她这么要强的姑娘,怎么会做三? 所以他拒绝了联姻。 当时薛盈勾着他的领带说:“你介意我出去玩儿?那我可以跟我那些男朋友分手。或者你还放不下你那个女朋友?那我们三个人一起玩儿我也不介意……” 他当时摔了一个酒杯离开。 他知道,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恐惧和林雾分开,他甚至卑劣地想她若是个很依赖他的姑娘,那她一定不会离开。 可若是这样,他也不会爱上她,他爱她独立的人格。 林雾轻轻吻他的额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摇头,“没事,就是技术壁垒一直突破不了,压力很大。” 她摸了摸他的眉,“那你以后也不能瞎说,我没想过分开。但是如果你不想在一起了,你告诉我就可以,我可以……” 他封住她的唇,“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44章 尘雾 六月,毕业季,应届毕业生带着期待与希冀,掺杂着迷茫与焦虑参加了毕业典礼。 何敏和林志坚第一次来到了林雾梦寐以求的城市。 林雾高考完正是何敏确定生病不久,那时候家里绝大部分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她不愿给父母添麻烦,毅然决然选择一个拖着行李箱乘了几小时的车来到北城。 刚到北城,她顺着人流走出车站,望着偌大的城市发呆,迷茫无助,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心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 如今四年匆匆而过,她总算在这座城市觅到了些自己努力过的身影。 林雾穿着学士服,夏季的风拨动着学士帽上的流苏,她缓缓走上优秀毕业生的红毯,抬眼间看到台下和自己招手的父母。 她嘴角扬起一个笑,视线缓缓移到江尘身上,他比往日慵懒随意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站在父母身旁,正弯下腰与何敏低声细语。 林雾眼中盈满泪水,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她低头眨眼,一颗豆大的泪水砸在红毯上。再抬眼,他的目光投过来,手托住下巴示意她要笑笑。 林雾把眼泪憋回去,笑着前行,思想却飘渺着不知飘向何处。她不记得站在场地中央和谁拍了照,也不记得导师对她说了什么,只觉得走完这条路,她的学生时代就会落下帷幕…… 林雾走下红毯,何敏感动地把她抱在怀里,她偏头看着江尘,嘴唇翕动,有些话语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了。 毕业典礼还算热闹,人头攒动,有几个在林雾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同学甚至热情地凑过来拉着她拍照。她被同学们簇拥在中间,他们叫她一起摆奇奇怪怪的姿势,她强迫自己跟着大家一起露出笑脸。 看着周围坦荡的笑脸,她后知后觉,原来她已经和学校生活脱节了太久。 第86章 也是在这场毕业典礼上,林雾最后一次见到蒋方麟。 早些时日,她听孙澄愤懑不平地吐槽了蒋方麟和高云的事情,从只言片语中弄清了事情的本末。大概是高云想结婚,蒋方麟不同意,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如今再看蒋方麟,他又恢复成了曾经带着黑框眼镜的书呆子模样。这模样,倒是有几分当初两人一起做志愿时的样子。 原来关于一个人的记忆,即使再怨再恨,在某个特殊的片刻,也会回忆起他可爱的一幕。 林雾想不清他既然当初是为了利益接近高云,现在又不和她结婚的原因。莫非是迷途知返不想耽误人家,亦或者是为了自己追求真爱? 这个问题她不想再追究,这个人的一切和她再无关系。只是闲来之余还有些唏嘘,唏嘘当初蒋方麟的那句话。 他说:“林雾,那个保研名额对我很重要。你没有了,你可以自己考上,但我不行。” 这句话竟一语成谶,失去保研资格的蒋方麟考研也失败了。 蒋方麟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来对她露出个笑,林雾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被孙澄拉走了。 她跟着孙澄的步伐再回首,蒋方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孙澄手上拿着拍立得,“雾,这地方的光线好,咱俩多拍两张。” 林雾点头,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孙澄的眼神满是羡慕。 孙澄是个执行力很高的人,前几天挑了个好日子拉着高灏去领了证,她回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包里还装着结婚证。 当时她拉着林雾吐槽说自己那天的眼线画得不满意,如果再上挑一些就更好了。可她的脸上哪里写着不满意,一颦一笑间都是幸福和喜悦。 “林雾。”孙澄捏她的腰,“笑一笑,笑一笑。” 林雾笑着,看着拍照的工具人高灏在前面手舞足蹈地指挥。 相比于林雾的一反常态,江尘的情绪比较稳定。毕业典礼期间,他一直陪着何敏和林志坚,时不时低下头来给他们答疑解惑,讲一讲g大的历史。 毕业典礼结束后,江尘开车拉着他们游玩北城,花了几天带着他们把北城玩个彻底。他面面俱到,把两个老人照顾得很好,甚至比林雾这个亲生女儿做得都要好。 何敏和林志坚越看江尘越觉得满意,直到二老临回南城之前,他们终于忍不住偷偷问林雾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林雾当时很无措,她笑着说:“我们不着急,这不是刚毕业吗?”说出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何敏拉着林雾的手说:“你也别嫌妈妈多嘴,我和你爸是由衷觉得江尘人不错。而且也不是爸妈要催你们,是年初江尘来家里的时候和我们说过,他说如果可以打算你毕业就结婚。我和你爸当时都很震惊,也觉得你年龄小,可是江尘说是他年龄大了,想和你有个家。” 林雾咬唇,“他这么和你们说过啊。” 何敏拍了拍她的手,“你们俩没商量过这事啊?” 林雾面不改色地撒谎,摇头。 “那你们自己决定,我们也就不掺和了,按照你们自己的节奏来就好了。” “嗯,你们放心吧。” 何敏和林志坚走后,一股怅然若失感将她裹挟。 她和江尘的确在很久之前就聊过她毕业后就结婚的事,可后来再也没谈过。 孙澄刚领完证的时候,林雾旁敲侧击地和他说起过这件事,他当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便失望地以为他当初的那句娶她的承诺不过是情到深处说的调情话,是不作数的。 可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仔细思来,他这人一向对她都言出必行,他的承诺称得上一诺千金。 可后来才发现,他仅仅在娶她这句话上食言了。 送走何敏和林志坚回到家,林雾觉得疲惫不堪,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江尘身上,跟着他从客厅到卧室,从卧室到书房。 他刮她的鼻子,“累了?” 她哭丧着脸说:“连轴转当然累。” 江尘托住她的臀部,她顺势双腿勾住他的腰,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来。她把头扎在他的肩窝,闷闷地一声不吭。 “怎么了?不开心?” “嗯。”她闷吭一声。 “谁惹你了?”他轻拍了下她的腰。 “你惹我了。”她存心找茬儿。 “我怎么惹你了?”他凑过去吻她的唇,被她巧妙地躲开。 “你就是惹我了。”她咬住他的肩膀,拿出一副无赖的气质。可她怎么舍得使劲儿咬他,咬了半天,他肩上不过就一个浅浅的牙印。 江尘把她放到桌子上,把上衣脱掉,视线落在整齐的牙印上。他笑着说:“我们雾是想给我弄个纹身?” “没有。” 他逗她说:“有了毕业证的人就是不一样,人都厉害了。” 她娇嗔着伸腿踢他,被他捉住。她使劲儿挣脱,徒劳无功。 江尘把她扔在床上,嘴上难得说出下流话,“还有力气踢我,还是不累,那就做到你累。” 林雾连连后退缩到床边,又被他拉回来。他吻上她的唇瓣,舌尖探进她的口腔,攫取她的呼吸。 她瞬间软了下来,再也没有力气挣脱。 那天是真的疯,她额头上挂着汗,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却还故意挑衅他。 第87章 做了几次,她不记得了,最后人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哭。 “怎么哭了?”他摸到她的泪水吓了一跳。 林雾委屈地问:“你还打算要我吗?”她甚至不敢用“娶”字。 问出这句话,她说不出是放松还是恐惧,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扑簌簌地往下流,濡湿了睫毛。 自那天两人无意间吵了两句,他们之间的气氛就一直怪怪的。他人忙,有时人住在公司,没有好好哄她,现在才知道她一直都没消气。 “当然要。”他扯了两块纸巾,不断帮她擦拭泪水。 他想,她即使毕业了,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爱哭的姑娘。 “可你有什么事你都不和我说,你那天说那些话肯定是有事瞒着我。”她聪明,能猜出让他情绪失控的原因不会那么简单。 可他有什么办法,他也只能瞒着,岌岌可危的地位,毫无起色的项目,压抑窒息的江家,每一个都可以将他轧死。 即使到现在,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他也没办法做到完全坦然。他只能紧紧环住她,不断帮她擦泪,“其实是爷爷给我施加压力了,如果这个项目做不下来,那我可能就成了穷光蛋一个,我怕你担心,所以不敢和你说。” 薛盈给他的捷径他闭口不和她提。 “那我也有工资,我其实也可以养你的。”她小声说,明知道自己的话很无力,却还是单纯地想表明态度。 “我知道,可我不甘心失败。”他贴着她的脸说,“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就像薛盈说的,林雾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她没想到这里面更深的利益关系,只觉得这个项目对江尘很重要。 她说:“我信你。” 没一会儿,她人就睡过去了。 江尘吻了吻她的额头,拿出手机联系薛盈。 薛盈看着他发过来的条件,调侃问这样他会不会太亏。 江尘:【合作吗?】 薛盈:【比起这个,我觉得嫁给你是个更有利更长远的选择。】 江尘:【你知道,我一定不会娶你,但除了你,想和江家联姻的还有人很多,现在不合作到时候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薛盈犹豫了会儿评价,【江尘,你和江渊一样狠。】 懂得拿人软肋,会抛条件。 江尘和薛盈约了个时间,放下手机。他低头,又吻了吻林雾,累得闭上了眼。 第45章 尘雾 和薛家合作之后,薛家负责提供核心技术,江尘的项目很快走上了正轨,最新一批医疗产品已经投入了试用阶段。 而他,终于不用再紧绷着这根弦,偶尔也可以放松下来休息。 傍晚,林雾下班,从楼里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等他的江尘。他穿着一身长款风衣,卡其色,晚风掀起衣摆,吹起他的发。 林雾察觉到丝丝凉意,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入秋了。她手插在兜里奔向他,他展开双臂环住她。 她感慨着说:“原来都已经深秋了,最近太忙都没有意识到秋天来得这么快。”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却道天凉好个秋。” “昨天那篇翻译怎么样?” 林雾打了个响指,笑着说:“成功拿下。” 昨晚她在书房熬了个大夜,越熬脑子越不好使,翻译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满意。他忍不住推开书房门把她抱回了卧室,强迫着她休息下换换思路,说明早起来再干,结果她人早起去了公司。 江尘起来摸着空荡荡的床边,觉得她也太拼了,可能在自己热爱的行业拼搏,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两人吃完饭回家窝在一起看了部老电影《罗马假日》,林雾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影评,“天使与绅士的相遇,经久不衰的爱情。” 她轻抿了口酒,对他说:“我从小就喜欢audrey hepburn,觉得她好美。”她支着下巴偏过头看他,“我现在都记得我看过她的第一部 电影《窈窕淑女》,那时候慨叹怎么会有人生的这么美。” 江尘举杯,轻轻和她碰了下杯,“我看过她的第一部 电影是《funny face》,不过比较久远了,情节都不记得了。” 电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拍的,模糊的画质让故事更有娓娓道来感。电影落入尾声的时候,林雾手机连响了好几声,她以为是有工作,抬手去摸手机。 江尘拦住她的手,半路把她的手机截胡了。他说:“马上演完了,看完了再去忙,不差这么一会儿。” 他希望她可以为了热爱发电,也可以慢下来享受生活。 林雾放下手机,乖乖偎在他身旁看电影。 直到电影落幕,他才把手机递给她。 林雾打开微信,不是工作上的消息,是孙澄。孙澄给她发了十多条消息,一点开全是照片,婚纱照。 照片中间还夹杂着一句话:【我可是拿到照片第一个发你的哦。】 孙澄真的做到了和高灏边蜜月边拍婚纱照,每次拍完,她都会给林雾私信发过来,顺便再发一个朋友圈。 这组照片,拍摄于伦敦,标志性景点都被他们打卡个遍。 林雾去朋友圈给孙澄点了个赞,留在朋友圈看起了精修过的照片。 江尘偏头看了眼她的手机,“谁结婚了?” 第88章 林雾:“还是孙澄,这是在英国新拍的婚纱照。” 见林雾视线紧紧落在屏幕上,他把酒杯轻放在茶几上,单手把她揽进怀里,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喜欢?” 林雾轻轻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套婚纱是我最喜欢的一套,复古轻纱,不繁琐,没有负担,倒是有点结婚了依旧自在的感觉。” 她边说着边给他翻找孙澄之前拍的不同风格的婚纱照。 江尘完全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喜欢这套婚纱,就像能理解她为什么喜欢粤语歌。 他笑着问她:“你是不是生错了时代?” “生在<a href="" target="_blank">港风盛行的年代?”她顺着他的话反问他,说完自顾自地点头,“好像也不错。” 次日,江尘开车去了江漓工作室。 江漓见到他人瞳孔放大,手中的笔顿住,玩笑着说:“稀客啊。” 江尘走到江漓面前,“姐,我和你商量个事。” 江漓直起腰捶了锤后背,“有事直说。”她还不适应这一声“姐”。 这时,田宇星抱着两本材料书推门进来,“江漓姐,这个设计……” 他看到江尘,抓了抓头发,“你怎么在这儿?”后知后觉,他反应过来,“你们……” 江漓:“我弟。” 田宇星眉头拧在一起,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怪不得江漓会突然联系他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她干,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愣着干嘛,来者是客,给他倒杯水。” 田宇星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给江尘接了杯水。 “谢谢。” 田宇星挤出一个笑。 江漓没在意田宇星的情绪,拉着椅子坐下,问江尘:“有什么事直说。” 江尘把水杯放下,“我想请你帮林雾设计一件婚纱,要复古轻纱。” 想到田宇星还在场,江漓没立刻言语上难为他,她把田宇星支走后,压着声音提醒他:“江尘,你不要忘了你姓什么。” 这句话,当初薛盈也和他说过。 “我也不愿意姓江。”他冷冷地说。 “你知道我今天说的话不是这个意思。”江漓拿起笔继续画图,不愿理他。 江漓拉开椅子做到她身边,“江漓,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在提醒你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她气极把铅笔摔到桌上,笔尖被折断,“爸爸和爷爷是不会同意你们的事的,你不要痴心妄想好不好。” “这事我会说服他们。” “你说服不了他们。”江漓指着自己,“我还不算前车之鉴吗?” “江漓,我们不一样。” 江漓扫了他一眼,倏地笑了。她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没点,评价着说:“怎么不一样?你和我当年一样固执。” “我知道你的水平,所以我才来求你的。”他缓缓说,他只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林雾。 江漓泄了一口气,“爷爷比你我都固执。” 江尘缄默不言,静静看着她,等她松口。 江漓把烟扔进垃圾桶,重新在笔筒里拿出一根笔,低着头说:“画好把图发你。” “谢谢。” 等到江尘完全离开,江漓才缓缓抬头看他刚刚所在的地方。如果可以,她还挺希望江尘能得偿所愿的。 隐隐约约,她想起那人渐渐模糊的面孔,想起他悦耳的歌声,想起他评价她执笔的样子。 他说:“你画的是内心的渴望、不甘、希冀与波涛汹涌,你画的可能是一个人穷极一生的波澜壮阔。就像我手中的吉他,弹奏的,交织的也不过是这些东西。” 她红了眼眶,颤抖着放下笔,点了支烟。 那个人是个混蛋,也是她的救世主,更是她的爱人。 她想他了。 田宇星推门进来,江漓偏过头把眼泪憋回去。 “江漓姐,你怎么在工作室抽烟?” 当初田宇星刚来工作室,她甚至连几点上班都没提过,只说工作室内不许抽烟。 江漓弹了弹烟灰,呼出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在工作室抽烟吗?” “为什么?” “因为曾经有个人因为一根烟头烧了我熬夜画出来的设计图。” “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人不见了。”她难掩眼中的失落。 田宇星扁了扁嘴,“姐,我是问设计图烧了之后怎么办?” 江漓掐灭了烟,没回答。 江漓抬了抬下巴,“这个婚纱咱们一起来吧,林雾是你的朋友,你应该比较了解她。” 田宇星点头。 “姐,当初我能来你工作室也是因为江尘吗?” 江漓轻笑一声,“你看我像是和江尘关系很好的样子吗?”当初就算林雾不喊她,她也会联系田宇星的。 田宇星笑着贱兮兮地把刚刚拿到的材料书递给她。 一周后,江漓把几张设计图发给了江尘。 江尘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画了不同款式的婚纱让林雾来挑。 那天下了一场秋雨,气温又降了些。 他特意在花店买了束玫瑰,然后来接她下班。他总是调侃她胆子小,嘴上说着喜欢下雨天,雨下太大却连车都不敢开了。 江尘见她从公司出来,站在门口左右张望自己,立刻撑伞下车接她。雨很大也很凉,瓢泼大雨顺着黑色的伞流下,形成一道雨幕。 第89章 她在大雨中觅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紧接着听见他叫自己:“林雾。” 林雾搓了搓手,还不等他完全走到她面前,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雨顷刻间打湿她的头发,她躲到伞下紧紧环住他的腰。 她奔向他时的毫不犹豫,足以让他震颤。 江尘摸了摸她的头发,紧紧揽着她的腰往车那边走,边走边责怪地说:“着什么急?” 林雾低头看着大雨落地,散落成钻,笑着说:“我没急。” 他拉着她的胳膊,带她绕过一个水洼,护送着让她坐到副驾驶。他上车后,从后座把花拿出来递给她。 林雾惊喜地接过,即使经常收到他送的花,她的喜悦还是溢于言表。 林雾低头嗅了嗅,偏过头看他,对他说:“我很喜欢。” 江尘温柔地说:“家里还有你更喜欢的东西。” “什么啊?” 他卖关子,“回去就知道了。” 雨大,车开得慢,林雾畅想了一路也没想到他口中的东西会是婚纱设计图。 她坐在沙发上,他用毛巾帮她擦头发,顺手把平板递给她。 林雾惊喜地抬眼,眼中流光皎皎,“复古轻纱。”她拉住他的胳膊。 江尘淡定地帮她擦头发,“看看,这几张图喜欢哪一个,都是江漓和田宇星他们俩设计的。” 林雾抿唇偷笑,一张一张地翻看,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后选了倒数第二张。 大概是巧合,这套婚纱的头饰和当初在欢乐谷乐乐送她的那件有七八分相似。 “那我告诉他们就选这套。”江尘接过平板。 “嗯。”她拨浪鼓似的点头。 “明天我带你去工作室,让江漓再给你测测尺寸,我和她说了你的三围,她不信我。” 林雾咬着唇点头,耳根一红。 这大概是她最接近幸福的时刻,她伸着手重新把平板要回来,放大看婚纱上的小细节。好像透过这层婚纱,她能窥探到属于她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却道天凉好个秋。”出自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另外,江漓的故事我打算单开一本,专栏见《三抹灰》 第46章 尘雾 深秋最后一场大雨下完,转眼间就入冬了。 那年全国降水丰沛,气温较低,北城的第一场大雪如约而至。 江尘带着林雾回舒园看李幼舒,一下车,林雾就被风雪裹挟,簌簌的雪花扑面而至。她纤长的睫毛上染上几片细碎的雪花,雪渐渐被体温融化,挂在眼角像晶莹剔透的泪水。 江尘踩在松软的雪上,摇摇晃晃地把她扯进怀里,她埋在他的怀里依旧不安分,幼稚得像个孩子不断踩雪,很快,黑色的靴子也沾满了雪。 江尘拉着她的胳膊,小声问:“这么兴奋。” 她点头,“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其实她见到这么大的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突然想到,在没来北城之前她没怎么见过雪。 雪依然在摇曳着下坠,恍恍惚惚间落在地上。 江尘捧起她被冻红的小脸,轻轻刮了刮她鼻尖的雪。她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他,对他说:“你头发白了。” 江尘浑噩间摸了摸发丝,发顶的雪碰见掌心的温度立刻就化了。 他低眸,顺着她说:“你头发也白了。” 同淋雪,共白头,不过如此。 江尘帮她把眉间的融雪拭去,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林雾莫名觉得感伤,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攥着他衣服的手收紧力气,静静等着他结束这个漫长的吻。 这是个无关□□的吻,他虔诚得像是在膜拜他心中的神。 终于,他松开她,对她说:“进去吧。” 林雾反而蹲下身来,黑色的裙摆堪堪落地,她伸手在雪地里勾勾画画,写了半天,不过就一句“江尘,我爱你”。 明明才简单的五个字,她却像写了一辈子那么长。 写完,她拍了拍手上的雪,叉腰让他看。 那几个字写的很大,覆盖面积广,一笔一划间还夹杂着他们刚刚走过来踩下的脚印。 江尘说:“我们雾的表达方式真直白。” 她搓了搓手,逗他:“难道我要写……”她踮着脚凑到他耳边说,“难道我要写on ne voit bien qu’avec le coeur. l’essentiel est invisible pour les yeux。” 两年前的圣诞夜,他把《小王子》中的话写给她。 “还记得呢?”他面不改色地问。 林雾看了他一眼,环住他的腰问:“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图谋不轨的?” 江尘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在认真想。 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掐了掐他的腰,“你快说,想起来没?” 江尘攥住她的手,“很多年前,大概是上辈子。” 林雾盯着他深邃的眸子,轻轻点头,“哦。” 他以为这个话题揭过,结果刚刚进院子,就被她拍了一个雪球。她的力气不大,雪也松软,落到他身上的雪不多。 她得逞地问他:“上辈子,我也这么无赖吗?” “大概是这样。” “你胡说。”她又迅速弯腰团了个雪球扔在他身上。 两人嘻嘻闹闹的声音传到了屋子里。 李幼舒抱着橘子,笑着对崔姨使眼色,“还在外面闹呢?” 第90章 崔姨倒了杯茶,笑着调侃说:“阿尘都被小雾带的有些孩子气了。” “一会儿再不进来你出去看看,别再冻感冒了。”橘子闻言慵懒地伸了伸腰又团在李幼舒怀里。 “知道了。” 李幼舒摸了摸橘子的肚皮,“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您说什么?” 李幼舒摇头,“没什么。” 崔姨把茶杯放好,推开门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情侣。 “快进屋吧,别冻感冒了。”她抬头看天,雪越下越大。 林雾闻言,默默把雪球扔到地上,红着耳根凑到江尘的斜后方。她怎么忘了这是在舒园,刚刚闲闹的那些情话肯定传进了崔姨的耳朵里。 江尘揽住她的肩,带着她回屋里。 李幼舒宠溺地说:“快去擦擦头发。” 林雾临上楼之前还撸了两下橘子,橘子被打扰到美梦,不安分地叫了两声。 擦干头发,林雾散着头发下楼。李幼舒知道她喜欢猫,把橘子放到她怀里。 林雾贪婪地撸猫,橘子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李幼舒坐到钢琴前,回头看林雾,“还是我先来。” 每次林雾过来,李幼舒都要拉着她弹两首曲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演变成了切磋。 林雾点头说好。 江尘散漫地坐在林雾身边,听着李幼舒的琴声,小声问林雾:“你俩每次都是谁赢了?” 林雾:“共赢。” 不过是伯牙鼓琴,寻个知己罢了,输赢并不重要。 李幼舒弹完,换林雾坐在钢琴前。她试了两下音,手堪堪搭在琴键上。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弹这架钢琴。 思索了半天,她说:“要不我弹一手应景的曲子。” 她弹了一首bandari的《the first snowflakes》,闭上眼听曲子,脑海中能映出壁炉、毛毯、红酒、老屋、书橱的景象,安静又祥和。 老屋窗外,雪落,雪融…… 一曲结束,林雾惆怅着起身,偎在江尘身边。 她和李幼舒的知己缘分,以一场雨起,一场雪落。 那晚,吃完饭,雪依旧很大,林雾和江尘留宿在舒园。 晚上,几人一起看了场电影,电影片尾声起崔姨便把灯打开,室内瞬间亮了起来。 崔姨起身去给橘子填些猫粮和水,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 李幼舒穿着拖鞋起身,不久复又折返回来,她手中拿了一个精致的红色盒子,递给林雾,“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林雾直起腰,看了眼江尘,好奇地接过盒子,里面是一个镯子,上好的天然翡翠玻璃冰种。光看质感,林雾觉得这个镯子比她当年帮江尘给江峰元挑的那件生日礼物还要好。 “阿姨,这我不能要。”她条件反射地拒绝。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太贵重了。” 李幼舒拍了拍她的手,“戴上试一试。” “可我……” 李幼舒:“听话。” 林雾把镯子戴上,李幼舒说:“正合适,你就收着吧。” 林雾求助地看江尘,他坐在一旁,和她窃窃私语,“我妈也就对你这么大方了,收着吧。” 林雾只好收下,她把镯子取下来,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盒子里。 送出了镯子,李幼舒心情大好,揉揉肩说:“我去睡了。” 转眼间,客厅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窗外依旧在飘雪,雪消融了外界的噪音,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江尘把她圈在怀里,和她凑得很近,鼻尖擦过她的脸颊,有些痒。 林雾还挺怕两人亲昵再被崔姨看到,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江尘无奈地笑,“躲得那么远干嘛?” 林雾伸手,“保持安全距离。” 江尘耸肩,“上楼回房间吧。” 他这么一说,林雾也困了,难得最近公司的事务不忙,要趁机补补觉。 上楼,锁门,洗澡,上床…… 江尘吻上她的唇,林雾轻声呢喃,“你别闹。” 他厚着脸皮说:“你知道我第一次想吻你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他说:“你第一次来家里,那个雨夜。” 说完,他又堵住她的唇,细细吮她的唇瓣,掠夺她的呼吸。 林雾身体软成一滩水,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偶尔的喘息机会还要挣扎说:“要保持距离。” “老夫老妻保持什么距离?”他喘着粗气,喉结滚动。 “可是别让阿姨听到。”她泪眼婆娑地提醒他要保持理智。 他手顺着她的腰探进来,“房子隔音好,听不见。” “那万一呢?”她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一会儿小点声,嗯?”他蛊惑着说。 林雾迷失了自我,环住他的脖子,嘤咛着点头。 窗外的雪还在飘,飘了一夜,雪覆盖了大地。 早晨,推开门,一股凛冽的空气钻进鼻腔,混杂着积雪的味道。 “好大的雪。”林雾激动地说。 江尘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听说南方都降雪了。” “真的吗?” “天气预报说的。” 林雾手伸进兜里找手机,“那我跟爸妈视个频问一问。”想来,她已经有两三天没和何敏、林志坚视频了。 第91章 林雾打了半天视频,一直都无人接听,她的太阳穴突突跳不停。 “这俩人怎么都不接。” “会不会把网关了?你打电话试试。” 林雾着急地打了何敏的电话,电话一直在响,就是没人接听。她看了眼江尘,他说:“给叔叔打试试。” 林雾舔舔唇,给林志坚打电话,电话里机械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呢?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她焦急地说。 “先别急。”他拉住她有些颤抖的手,“会不会是两人出去散步买菜,把手机落在了家里。” 林雾急得快要哭了,她说:“不会的,我爸到哪都会带着手机,他就怕接不到我的电话。”越说,心中的不安感越强烈。 林雾翻看着通讯录,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田宇星爸爸的联系方式。 她吸了吸鼻子,把电话拨出去。 电话响的那两声,她紧张地拉住他的手,大气不敢出。 终于,手机里传来了声音,“小雾?” “田叔。”林雾声音有些哽咽,“您在家吗,我联系不上我爸妈了。” 田叔顿了下,“小雾,你妈妈一早突发脑出血进了icu,我和你爸在医院呢。” 一刹那,她的世界轰塌了。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白茫茫一片,周遭只有无穷的寂静…… 恍然间,几滴泪砸在了冰天雪地里。 第47章 尘雾 那场雪很大,整个北城银装素裹,飞机无法起飞,高铁也不运营。 于林雾而言,她爱的北城如今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封锁住了她本就渺茫的希望。她急得手足无措,哭得眼睛红肿。 上午十点,江尘拉着她出门,她错愕地抬眸,他冷静地说:“走了,陪你回家。” 为了她,他动了江家的私人飞机。 飞机在颠簸中落地,果然如天气预报中所说南方也下起了雪,雪落在脸上,是透彻心扉的冰冷。 他联系好车直接送她到了医院,她跌跌撞撞地问路爬上楼终于到了icu门口。 天阴,光线暗,楼道里开着灯,灯光惨淡,打在林志坚头顶。 他坐在楼道边的长椅上,弯腰抱住头,察觉到声音缓缓抬头。 林雾嘴唇翕动着,“爸。” 南城凌晨下起了雪,何敏睡不着起床,和林志坚说着一起去市场买菜还没出家门口,人四肢无力陷入昏厥。 林志坚急忙打急救电话,和田宇星爸爸一起慌慌张张把她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他一直牵挂着何敏,根本没注意到手机碰关机了。 林雾透过icu的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的何敏,泪水一滴一滴砸下。 “怎么会这样?”她问,“怎么会这样?”明明几个月前何敏还来北城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 面对林雾的质问,林志坚这才坦白说何敏从北城回来没多久病情严重。这几个月透析频率增加,从一周一次到一周两次,再到一周三次。 林雾瞳孔放大,“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你妈妈怕你担心。” 林雾委屈得落泪,哀怨地说:“又是这样,当年我妈刚生病的时候你们就不告诉我,说是怕影响我心情耽误我高考。可是,在我心里你们比这场考试重要多了。” 高考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妈妈她只有一个。 “现在,又说怕我担心,我……” 她情绪激动,肩膀一抖一抖的。江尘把她揽在怀里,帮她擦干眼泪,“不哭,阿姨会没事的。” 她崩溃地捂住脸,身体没了力气,滑落在墙角。 何敏在icu 住了两天,转到了普通病房。 能接触到她,林雾便一直守在她身边,攥着她的手,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何敏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了。” 林雾原本一腔埋怨质问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何敏没事,她就该庆幸。还有妈妈,她已经很幸福了。 林雾和陈固北请了长假,做好了陪何敏的准备。而这些天,江尘一直不离身,在医院陪着她。但他似乎很忙,时不时就有一个电话。 每次接电话,他都躲到病房外面。 一个午夜,何敏睡着了,林雾窝在江尘怀里,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你辛苦了。” 他圈住她的腰,“应该的。” “我真的害怕,我怕我没有妈妈。”说着,她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我明白,我和你一样,我妈在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 “江尘。”她哽咽着叫他的名字,“还好有你。” 那一刻,他觉得他做的一切都值了。 他给她抹去眼泪,“等情况稳下来,咱们先把证领了吧,阿姨也能高兴,也不至于担心没人照顾你。” 她反应有些迟钝,呆呆地看着他。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过几天阿姨出院,我先回北城,和我爸妈说说这件事。”他拍着她的后背,“放心吧。” 她呆滞地点头,一切就像梦一般。 在普通病房住了小半个月,何敏出院回家观察。 林雾收拾好东西带何敏回家,回家后,江尘摸了摸照片墙上那张四人全家福,然后把她拉到一旁,“我先回北城一趟,等处理完那边的事情我再过来找你。” 第92章 林雾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江尘脸上挂着说不出的疲倦,摸了摸她的头发,“等我回来,有事打电话。” “嗯。” 江尘回到北城后硬着头皮直奔江家老宅,他为了林雾调动私人飞机的事传到了江老爷子的耳朵里,这些日子老爷子一直逼他回家,频频给他打电话。 刚回家,老爷子的拐杖就打在了他身上,他闷声不吭,攥紧拳头。 “为了一个女人,你不要命了,还真是有出息。” 大雪天,调动私人飞机,有多危险他不是不知道。 江尘沉默着抬眼,他说:“爷爷,我想娶她。” 老爷子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把拐杖扔在地上,像给他判处死刑一般说:“不可能。” “为什么?” “她是一个普通人,这需要我给你解释?” “她很优秀。”江尘重申,“您可以问问陈固北她有多优秀,她配我绰绰有余。” 老爷子重拾起拐杖,又要打他,“她配不上江家。” 江峰元想起自己那天在医院答应李幼舒的事,把老爷子拦住了,拐杖没有再次落在江尘身上。 “爸,您就成全阿尘吧。” 老爷子瞥了眼江峰元,冷淡地对江尘说:“看来我得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了。” “您答应过我不会和薛家联姻的。”这是他当初拿项目换来的条件,也是他决定处理公司事务的目的,他想要通过商场上的博弈获得婚姻自由的权力。 “那个项目你给薛家让了多少利,你以为我不清楚?” 老爷子缓缓坐到沙发上,“陆家二姑娘也不错。” 江尘心如死灰,觉得他这一年就像个笑话一样,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就能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力,终究是黄粱一梦。 他几乎把全部的心思放到薛家提出的联姻上,他以为他不娶薛盈就可以娶林雾。却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在江老爷子眼里他可以不娶薛盈,但他一定不能娶林雾。 现实将他撕裂得遍体鳞伤,活生生血淋淋将他割裂。 当晚,江漓、江渊都被叫回家里,就连李幼舒都被接到了老宅。 江尘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答应联姻,他态度强硬,老爷子脾气更硬,说:“这个家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江漓难得在老爷子面前点了支烟,她弹了弹烟灰,“爷爷,他也是你亲孙子,没必要把人祸害死。” 她说话难听,老爷子给了她一记眼神。 “说真的,没必要,逼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像我爸和我妈,一生悲剧。” 整个客厅被烟味笼罩,老爷子说:“你把烟掐了。” 江漓无所谓地耸肩,说完又低头深吸口烟,然后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 李幼舒在卧室里扇了江峰元个嘴巴,“你答应我什么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了!” “对不起。”江峰元悲哀地发现他走出半生,依旧没办法摆脱老爷子的控制。三十年前他掌握不了自己的婚姻,如今对儿子的婚姻也束手无策。 李幼舒气极,冲过去和江老爷子理论一番。老爷子没和她计较,只是最后她要离开的时候被拦住了不让她离开老宅。 老爷子低声对江尘说:“你想好是护着她。”他指了指李幼舒,“还是护着她。”这个“她”指的是林雾。 李幼舒错愕地抬眼,他拿她危胁江尘。 原来这就是无论老爷子多么厌恶她,江家都不愿意放她离开北城的原因。老爷子这步棋下的真狠。 “你好好想想。” 江尘被没收了手机囚禁在江家,他联系不上林雾。 林雾是在江尘离开后第三天意识到不对劲儿的,他不会一直不理她,明明人走之前还叮嘱她有事打电话,明明飞机落地还给她报了平安。 林雾心惊胆战,给田宇星打电话,想让他帮忙问问江漓。 田宇星说江漓也已经好几天没回工作室了,他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林雾突然想起了于胭,她曾经对她说以后有事找她,她会义不容辞帮她一次。 于胭直接去找了赵冀舟,把江家的情况大致复述给了林雾听。 林雾拿着手机的手颤抖着,“是这样啊。” 林雾拿到消息没多久,田宇星那边江漓也回来了,田宇星试探着和林雾说:“事情可能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你要听吗?” 林雾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心理这么强大,她冷静地对他说:“我都知道了。” 田宇星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混蛋,等我抽死他。” 林雾吸了吸鼻子,“你等我,我回北城。” 幸好何敏恢复得比较快,已经能下地行走了。林雾什么都没和他们说,她说:“我请假太久了,老板开始催我了,我得回去看看。” 何敏点头,“回去吧,不要担心我。” “爸,你照顾好我妈,我过一段时间就回来。” 许多决定,也许在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 林雾回北城一星期后才见到江尘,那时候已经接近年关了。 她接到了他的电话,她说在家等他,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楼下等他。 江尘人清瘦了一圈,胡渣泛青。他一眼就看到了穿了一件长款羽绒服的林雾,她散着头发,手插在兜里。 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却眼神闪躲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第93章 他能从老宅出来,意味着他点头了。 他想起在老宅的时候,李幼舒反复和他道歉,说是她连累了他,是她对不起林雾。 江尘木讷地问:“如果我瞒着她,把她绑在我身边,这样可以吗?” 李幼舒洒下一滴泪,摸了摸他的额头,说:“身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你能如愿。可身为一个女人,我希望她能自由。” 江尘嗫嚅着说:“可我答应娶她了。” 江尘轻飘飘地朝林雾走去,还没走到她面前,就被一拳打在地上。 田宇星给了他两拳,“你混蛋,你是当我们家没人了吗!” 江尘没反抗,任由他打。他想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招惹林雾。他如果早就意识到他不过是一枚棋子,那他一定不会拉她入局。 林雾拼尽全力拉住愤怒的田宇星,“求你,别打了。”她又哭了。 她把江尘拉起来,对田宇星说:“你先走,我可以解决的。” 田宇星给她擦了擦眼泪,抻了抻衣服,离开。 田宇星买了两瓶酒回了工作室,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开窗户闷头喝酒。 凛冽的寒风吹进来,吹起模特身上婚纱的裙摆。 田宇星抬眼看洁白的婚纱,捂着头痛哭,她的婚纱明明都已经做好了。 他给这件婚纱取了个浪漫的名字——尘雾。 作者有话要说: 虐!!! 第48章 尘雾 寒风凛冽着,楼下只有林雾和江尘两人,她脸上还挂着泪水,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江尘再也忍不住,偏执地把她揽进怀里,她埋在他胸口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这是曾经让她安全感倍增的怀抱,如今却不敢贪恋。 她从他的怀里挣开,勾着他的手,用浓重的鼻音说:“回家吧。” 江尘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脸,用指腹帮她把眼泪擦干,她已经哭得脸都花了。他和她十指相扣,像任何一个平常的夜晚,他接她下班拉着她回家。 一路上,他们沉默着,似乎都想在沉默中保持关系的平衡,好像一旦有人主动说话,这种固有平衡就立刻会被打破。 到家,开门,换好鞋…… 林雾让他坐在沙发上,她打开冰箱弯着腰找冰块。刚刚那几拳,田宇星一点儿力气都没收,全都被他硬生生扛了下来,现在他的脸都是肿的。 林雾弄好冰块,帮他冰敷,她永远这么温柔,手上一点儿力气都不敢用。 江尘抬眼看她,她眼中没有丝毫怨言,满眼都写着对他的心疼。他攥住她的手,把冰块夺过来放在茶几上,而后贪婪地扎进她的怀里。他能感觉到她的每一次呼吸,或急或缓。 林雾手插进他柔软的发丝里,用手轻轻摩挲他浓密的眉,他的眉头轻皱着,挂了一层雪。 “江尘。”她率先开口,在这场博弈中打好壁垒。 江尘抱着她的力气大了些,他截住她的话,问她:“阿姨还好吗?” 她的眼泪瞬间砸在他的头顶,她反复点头哽咽着说:“挺好的,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你别担心。” 他说:“好,我不担心。” 他又问:“叔叔呢?” “很好,都很好。”她颤抖着说。 林雾浑身丧失了力气,滑倒他的怀里,坐在他腿上。他耐心地帮她擦眼泪,可明明他的眼圈也已经红了。 “江尘。”她头扎在他的肩窝,唇划过他的耳畔问他,“他们为难你了对不对?”明明该委屈不甘的是她,可她还是设身处地替他考虑。 她抬头看着他,他眼窝深陷,眼下泛着乌青,脸红肿着。他何曾这么狼狈过,她满眼心疼。 林雾想,他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他这么爱她,让他怎么开口和她说他的妥协? 她不想他为难,所以,话还得由她来说。 “江尘,我们分开吧。”她冷静地说。 江尘握住她腰的手用力,他抬头看着她,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不敢看他的眼神,她重复说:“我们分开吧。” “林雾。”他徒劳无力,手足无措,只能反复叫她的名字。 林雾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快要决堤的情绪,她说:“等手头这个项目跟完,我就要回南城了。” 他瞳孔放大,恳求着说:“你别走。” 他说:“你不要放弃你热爱的工作,你信我,不会有人为难你。” 只要他们分开,江老爷子还不至于掉价为难一个小姑娘。而且,就算是拼命,他也会护着她。 他可以接受他们分开,可他不愿让她因为他放弃自己的热爱。 更何况,他不想放她离开北城。他是个混蛋,觉得只要她留在这座城总有一日能再相见,即使是远远一瞥,他也知足。 她攥紧他的衣服,眼泪又落下来,“医生说我妈如果再有这么一次就很难救回来了,我想多陪陪她。” 她吸着鼻子,看着他的眸子,“我没有放弃我热爱的工作,我只是申请了工作调整。” “陈固北答应了?” “答应了。” 话已至此,他还能拿什么理由挽留她,他还有什么资格挽留她。 林雾咬着唇,提出最后一个请求,“江尘,我走的时候你来送我吧。” “好。”他只能妥协。 第94章 “等我买好票,把时间发你。” “好。” “我走以后,你保重身体,公司再忙也要记得吃饭,晚上不要熬夜,记得坚持锻炼……” 时过境迁,曾经他对她说的这些换现在被她原封不动地重复回来。 林雾嘴唇颤抖着,“如果你以后结婚了,你要记得对人家好。” 她说出这话居然坦然地笑了,随后又被自己蠢到,他这么好的人,尊重别人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她干嘛提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抹了抹眼泪,从他怀里出来,“我走了。” 直到她说出这句话,他才意识到他的姑娘真的要走了,从他生命中消失,和他再无羁绊。 他拉住她的手,“你去哪?” “我前两天刚租了个房子……” 她盯着他的眸子,一寸一寸卸掉他手上的力气,跑着离开了这个家。 寒风呼啸着拍在她的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她忽然想起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和他看了《la la land》这部电影。而现在,她似乎才明白这部她看了许多次的电影真正的意义。 她笑了,她也已经在脑海里和他过完了余生。 冬去春来,周而复始,谁又会离不开谁? 林雾是在北城过的年,她想早些回家,所以一直在加班。 终于,在柳絮纷飞海棠初开的春四月,她即将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期间他会再一次遇见江尘,还贪婪地犯了一个错。 那是她离开北城之前,公司同事知道她要走了非要聚餐给她送行。 林雾和同事的关系还算不错,看大家热切的眼神,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心知肚明这次一别以后再见就难了。 那天他们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大家纷纷给林雾敬酒,林雾摆手,笑着说:“大家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只是没法再喝了,酒量不好,喝醉了可怎么办?” “那就让你男朋友来接你呗。” 林雾恍然片刻,那些刻意逃避的东西就这样无意间又强硬地塞回到她的脑海里。 同事不知道他们分手了,纷纷起哄给她满酒。 也许真是有些醉了,林雾什么也没解释,浑浑噩噩又喝了好多酒。 那个电话不是她打的,是同事一个实习的小姑娘,爱八卦,拉着林雾的手解开了手机从通讯录找到了江尘的电话。 林雾隐约记得小姑娘还吐槽了句:“林雾姐,你和姐夫谈恋爱都是不打电话吗?” 那天,江尘把烂醉如泥的她抱回了家里,她躺在熟悉的床上,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悉心的照顾。 她的记忆就像是被剥离一般,完全忘记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几分醉几分醒,她勾住了他的脖子。 晦暗的灯光下,江尘闷声提醒她要乖一些。 林雾大脑不听使唤,腿勾住他的腰,主动凑上去吻他的唇。 江尘被迫着覆在她身上,额头沁了一层汗,他摸了摸她的脸,声音喑哑着叫她:“林雾。” 她似乎想起什么伤心事,眼泪滑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对他说:“我好爱你,我好爱你。” 江尘眼睛猩红,“林雾。”他企图分清身下的人有几分清醒。 她反复呢喃,说她爱他。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堵住了她的唇,把她的话封在嘴里。 他摸了摸她的脸,“我是谁?” “江尘。” 他额头青筋暴起,剥开她的衣服,低声对她说:“我进来了。” 情.欲翻涌,他们抵死缠在一起,他恶劣地在她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就像是想刻上独属于他的烙印。 而她,眼中的泪水滑落,既然醉那就醉个彻底吧。 如果做.爱能抵达天荒地老就好了。 次日,林雾从他怀中醒来,她没震惊、没计较,反而伸手去摸他的眉毛,把他弄醒。 他似乎想解释,她用手堵住他的唇,她想既然都贪婪了,那就再贪婪一次吧。她抱着被子说:“江尘,我们去芬兰看极光吧。” 她忘了,这个时节芬兰已经看不到极光了。 他一言不发,“天时地利人和”,他一个优势都不占,手足无措。 她终于在他的沉默中反应过来,摇头掩饰自己的失落,“那就算了。” 林雾舔了舔嘴唇,“我后天上午十点十五的高铁,你记得来送我。” “好。” “我把阿姨送我的镯子放在了书房,你记得帮我还给她。” “好。” 她扯着被子把头埋起来,痛恨自己的怯懦与留恋。身上还是密密麻麻的酸疼,都是他留给她的。 这是最后一次,她告诉自己,她逾矩了。 两天后,扬沙天气,出行的人都戴着口罩。 江尘如约送她到北城南站,南站永远是一片拥挤,人流如潮,潮来潮去,这座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 江尘帮她拉着行李箱,陪她过安检,检票,一直走到列车旁。 她浑噩着、迷茫着顺着人流往下走,却忽略掉和他紧紧扣在一起的手。 在站台上,她突然顿住脚步,小声说:“就送到这吧。” 江尘揽她入怀,吻着她的眉心,“对不起,对不起。” 林雾头靠在他胸前,她笑着说:“和你在一起的这两年,我真的很开心,每一天都很开心。所以你不要自责,也不要愧疚。” 第95章 她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最后说:“江尘,我们只是没有缘分。” 明明一切都要水到渠成,却只差了一点儿。 她松开他,拉着行李箱登上高铁。 江尘看着她落魄的背影,喃喃自语:“林雾,我爱你。” 可对不起,除了爱,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她买了普通的二等座,因为上车比较晚,车厢里几乎坐满了人。 她一下就找到两个空座,靠窗的是她的座位。她把行李箱放在脚底,突然想到多年以前她一个人来到北城,而如今,她终究还是要一个人离开。 列车缓缓移动,在人满为患的车厢,只有林雾身旁的座位是空的。 大脑在那一瞬间轰鸣,她想起江尘跟着她检票来到站台,后知后觉原来他是做了送她回南城的准备。 泪水再也绷不住,她模糊地看到窗外屹立的那个身影,捂着脸压抑地哭。 邻座的五十出头的阿姨见状坐到她身边,给她递了张纸,“姑娘,你怎么了?” 林雾似乎是寻觅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哽咽着说:“我和我爱人分开了。” 阿姨拍了拍她的背,“人要学着往前看……” 列车内似乎有人发生了争执,吵闹声湮没了阿姨的话语。 渐渐的,林雾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有留在脑海里那个挺拔的身影,她想他们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见了。 室外浮尘漫天,黄沙蔽目,列车远行。 江尘被工作人员拉到了台阶上,工作人员还数落着靠列车太近太危险了。 只可惜,他听不进任何话语声。 他缓缓抬眼,眼前被迷障遮住,他再也看不清归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了,这是我原定的故事结局,喜欢be的朋友们看到这就好了。番外我会给他们一个稍微好一些的结局,番外明天见。 给大家说一点儿巧合浪漫的事吧,我最初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想写两个同频共振、灵魂契合的人,然后脑海里就涌现出了“soulmate”这个词。后来在提笔写这个故事没几天,大概是在六月初,我的那场辩论赛就抽到了关于soulmate的辩题,这个辩题我写在了文中的那场辩论赛里(在33章)。而我的辩题旁边所用的配图就是《la la land》的海报封面,恰好这部电影也是关于“soulmate”的。 第49章 番外 七月初,江南阴雨绵绵,林雾来南浔便赶上了连雨天,终于在游行的最后一天见到了晴天。 她戴上米黄色的渔夫帽,拿着团扇走出民宿,沿着是青石板路漫无目的地闲游。她这两年散漫惯了,出来玩儿不喜欢做攻略,选一个地方如开盲盒般讲究个运气和缘分。 南浔古镇,临水而建,青砖灰瓦,写尽了悠悠岁月漫长。 古镇商业气息不浓,随处可见当地居民生活的烟火气。 林雾顺着街道往下走,甚至在河边见到了浣洗衣物的人,那里杨柳依依,树荫刚好将人笼罩。 带着好奇心,她凑到了旁边,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台阶上拿着笔画画。 林雾顿在石阶上,问她在画什么。 小姑娘抬眸,“随便画一画。” 林雾视线落在她的画纸上,古镇的美景被收录在画中。她也说不出当时是什么心理,总想在这里停留,似乎是为了等某个人。 “可以帮我画一幅吗,我给你钱。” 小姑娘瞥了她一眼,“我画人画得不太好。” “没关系。” 小姑娘挪了把椅子给她,林雾靠在椅背上,惬意地拿团扇扇风。 这团扇是她前两天刚来的时候买的,中国风,扇面上写着毛笔字“所念皆如愿”。 林雾边坐着边和小姑娘聊天,不觉得时间难捱。 河边微风习习,水面波光潋滟,时不时有两只载着游客的摇橹船穿梭而过。 林雾手中的动作没停,懒洋洋地摇着团扇,太阳暖得人想睡觉。她打了个瞌睡,趁机伸伸懒腰,迷蒙中回眸。 后来想想,她也说不出她那一个回眸的原因和契机。 可那个简单的回眸,一如多年前人海里的惊鸿一瞥,让她再次望见了他。 江尘和她眸子撞在一起,尽管心里有所期待,却依然不得不震惊。 他刚刚见她的背影便觉得像她,所以才驻足停留。 其实她和多年前有所同也有所不同,她穿了件素白色的长裙,头发却烫成了大波浪,可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她。 林雾嘴唇微张,错愕片刻,小姑娘把画取下来给她。 “谢谢。”她心思不在此,道谢都有些有气无力。 后来她想,还是缘分。 林雾和江尘沿着青石板路自南向北行走,一人行突然变成了两人行她还有些不适应。她微微偏头,看着男人流畅的下颌线,感概他一点儿变化都没有,明明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岁月却没给他留下一点痕迹。 也许真是人变成熟了,岁月消磨了很多爱恨情仇,他们如今和谐地走在一起。 南浔这两年知名度上升,到了暑假季游客倒是挺多。走过人潮拥挤的地方,他自然地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护到自己的身侧。 林雾低头看他的手,手上没戴任何饰品,她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 第96章 “就你一个人过来玩儿了?”他偏头问她。 林雾点头,“暑假没什么事儿,我爸赶我出来散散心。” “叔叔阿姨还好吗?” 林雾攥着团扇的手收紧,随后轻笑了下坦然地说:“我妈妈半年前就过世了。” 何敏的离开明明早有预兆,可林雾还是受不住打击。她那段时间经常坐在卧室里盯着某一处发呆,人话也少了。 林志坚也没看见她落泪,可脸上就是没有笑容。 那段时间她状态不好,翻译的东西频频出错、达不到自己的预期,陷入一种恶性循环,极度内耗,最后选择了辞职。 林志坚怕她在家里闷坏了,总想着让她换换心情,那时家里那边的中学正在招聘,她就去做个英语老师。 江尘垂眸,“我不知道。” 林雾刚回南城的时候,他总想旁敲侧击知道关于她的消息,无数次翻看她的朋友圈都一无所获,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是个不爱发朋友圈的人。 他那段时间跑江漓工作室比回家还勤,企图在田宇星的口中得知她的近况。田宇星忍无可忍,给他留下句“人离了你照样活”的话。自此,他就不去江漓工作室了。 其实他和林雾的分开很和谐,就连联系方式都没删没拉黑,只要他想,他打开微信找到她的聊天框就可以问问她。 只是他无数次把打好的字一个一个删去,他不敢打扰她。 后来渐渐习惯了她离开的事实,他也就不再执着于知道她最近过的怎么样这件事了。 林雾摇头,“没事儿,我能陪我妈妈这么久,我已经很开心了。” 至少不会遗憾,不会自责。 “阿姨怎么样?”她问。 他说,“老样子,挺好的。” 她顺着点头,而后彼此陷入了一阵沉默。分别这么久,除了简单的寒暄问暖,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默契也会在生疏中拉开距离。 “对了,你怎么来南浔了?”她试着换了个话题。 “有个生意上的英国朋友要过来,我陪着过来了。” “那你那个朋友呢?” “他自来熟喜欢自己玩儿,我就也四处逛逛。” “哦。” 天气较热,走了没多久额头上就沁满了细小的汗珠,她擦擦额头上的汗,顺便整理了下帽子。 他问:“对了,你头发……”她原来一头乌黑的直发现在烫成了大波浪,所以他一开始不敢认她。 林雾摸了摸自己的卷发,“从头开始嘛。” 两人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他们路过小莲庄,园林里满池荷花,接天莲叶。 林雾突然想起了舒园的荷花,七八月份满池盛景,舒园的荷花是她见过的最娇艳的荷花。舒园之后,她看任何的荷花都差点感觉。 “要拍照吗?”江尘问她。 她点头,“拍好看一些。” 她坐在亭子的长椅上,他和曾经一样,给她拍照的时候温柔耐心。 他拍出的照片很有他一惯的风格,她满意地让他把照片发给她,沉寂了三年多的聊天框终于又鲜活了起来。 林雾看了眼他们曾经最后一条聊天记录,黯然神伤。 “要继续走吗?” “好。” 两人漫无目的、不紧不慢地闲游,走出小莲庄的时候已经晌午,他说找个地方吃饭,他们就选了个附近的餐厅。 双交面,浔饼,桂花糕……都是当地特色。 他们面对面而坐,靠着窗,江南美景尽收眼底。 江尘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林雾视线不由得又落在了他的手上。这一路,一般都是他在问她在答,她对他的情况了解的不多。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结婚。 “江尘。”她莫名地开始紧张,“你、你妻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憋了半天,她也没直接问他结没结婚。说出这个问题,她憋脚得想咬自己的舌头,还不如直接问他结没结婚,显得更坦然一些。 他嘴角的笑漾开,“没结婚。” 她头垂下,“哦。” 双交面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氤氲着雾气。 她窃喜着说:“吃饭吧。” 不过吃饭的顷刻间,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来。 “又下雨了。”她感叹着说。 雨越下越大,两人都没带伞,只好留在餐厅避雨。 江尘伸手把她手旁的画拿过来,静静地看画中人,也是他的心上人。 “这画,送我吧。”他说。 林雾轻轻攥着裙摆,“好。” 他没说要这幅画的原因,她便也没问。好像这种相处模式,也是他们之间一种难得的默契。 雨停,已经傍晚,他们不知不觉在这一方天地聊了许久。 入夜,华灯初上,南浔古镇又是另一番美景,他们闻名到了北部的百间楼,楼外灯光闪烁,是另一幅人间画卷。 也许是途中有个伴,这一天过得很快,她觉得有些疲倦,便说想要回民宿了。 也许是怕自己太留恋,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江尘拉住她的胳膊,没松手,他说:“再坐个船吧,坐完船我送你回去。” 她说她买了明天的高铁,明天她就要回南城了。 第97章 下次再见,他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买了船票上了船,沿途光影阑珊,船有些颠簸,她失力栽在他的身上,他揽住她的肩,再也没松开。 林雾感受着肩上的力道,他明明没用力,她却承受了千斤重。 他们紧贴在一起,像每一个缠绵亲昵的夜晚。风起,吹花了眼睛,她鼻子一酸,很想哭。 林雾贪恋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缓缓闭上眼,她想就这样吧,随心吧。 船行一路,他们靠在一起一路,呼吸都变得紧张,哪有心情赏风景。 下船后,他拉着她的手带她上岸。 “林雾。” “嗯。” “给我抱一下。” 他们在人群中相拥。 她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胸前,被熟悉的气息裹挟,她觉得安心。 他贴在她的头顶,轻轻地、不易察觉地在她的头顶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那晚躺在床上,林雾辗转反侧,明明已经很累了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的呼吸,他的声音,他的一举一动反复在她的脑海里回荡,挥之不去。 她爱他,刻意压抑很多年的感情在这个寂静的夜爆发。她抱紧自己,才发现,有些人就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割舍。 次日上午,她睡到自然醒,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却不曾想他站在门外等她。 “你怎么在?” “我送你去高铁站。” 江尘的那个英国自来熟朋友开车,一路上喋喋不休,用蹩脚的中文问东问西,林雾附和着回答。 车上放着杨千嬅的《勇》。 “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我路,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再没有支援,还是有这点英勇……” 朋友听着粤语歌,看了眼林雾的大波浪,说:“这歌和你很搭。” 林雾眼波流动,没说话。 到高铁站后,江尘帮她把行李拿下来,林雾拖着行李箱,“我先走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好,记得到家给我报平安。” “嗯。” 林雾拉着行李箱走出三四米远,江尘突然叫她的名字,“林雾。” 她把箱子扔在原地急促地回头,往前迈了一步紧急地顿在原地。她有些慌乱,错以为这还是一个寻常的晚上,他来公司接她下班。 原来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会变,她永远会义无反顾地向他奔来。 江尘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心里泛起酸涩,他继续刚刚的话,“等过段时间,我去看你吧。” 她迟缓地点头,跟他招手再见,又拖着行李箱离开。 等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他才拉开车门上车。 朋友问他人到底是谁啊,卖了一路关子。 他说:“她是我的妻子。” 第50章 番外 江尘说过段时间来找她,这句承诺到了年底才兑现。 接近年关,南城街旁到处都是卖春联福字的小摊,一片嬉闹声,很有年味。江尘突然想起在去北城之前,一到年底,他也跟着李幼舒在街边小摊买年货。 时间过了太久,回忆起来忍不住感慨万分,那是他自由的可以自我决定选择的时光。 江尘循着记忆找到林雾家,爬上楼梯敲了敲门,半天也没人开门。 心上涌上失落感,他掏出手机准备问问林雾。其实他不想问她,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如果他的到来可以算惊喜的话。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收回手机失望地下楼。这时,遇到一个刚上楼的老伯,老伯见江尘有些眼熟,问他来这做什么。 江尘隐约想起那年他和林雾回家,她笑着对老伯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伯伯你好,我问您一下,林志坚一家人还住这吗?” “他家啊,现在就老林一个人住了。” “那林雾呢?” “小雾啊,好像是从她妈妈去世后就搬出去了。” 江尘再次掏出手机,现在不得不问林雾在哪,他说他来找她了。 林雾是和田宇星一起过来的,田宇星见到江尘觉得不顺眼,没好气地问他怎么来了。 林雾扯了扯田宇星的袖子,“你先回家吧。” 田宇星上楼,她笑着和江尘解释,“他就是那个臭脾气。” “没事。” “叔叔呢,怎么没在家?” “我爸,应该是去公园里下棋了吧。” “你不在家住了?” 林雾点头,“嗯,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她微微抬头,“要不要上去坐坐,我爸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好。” 林雾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江尘发现家里没怎么变。如同多年前一样,他一眼被照片墙吸引。 照片墙增添了很多近几年的照片,大概都是何敏生病期间拍的。 他摸了摸那张有他的全家福,“这张还留着啊。” “我妈说都是回忆嘛。”她递了杯水给他。 江尘接过水杯,水有些微烫,他没怎么喝,问她:“之前你说家里有好几本相册,我能看看吗?” 她垂眸,想不到他对这个好奇,“你等下,我去找一下。” 林雾抱着几本相册放到沙发上,江尘看到那几本相册的新旧程度不一,他拿了本看上去年头最久的相册,一翻开就是何敏和林志坚的结婚照,扑面而来的是尘封的幸福气息。 第98章 他很有耐心,兴致也不错,一页一页地翻下去,翻到了林雾出生没多久的照片。她看着年幼的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头发说她那时候太小了。 照片翻过,他好像窥探到了她的成长过程,那段没有他参与的岁月,渐渐他也摸到一些残留下的痕迹。 林雾没坐下和他一起翻看照片,她跑到阳台给林志坚打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多买一些菜。 “林雾,过来。”江尘突然叫她。 她不解地从阳台出来,“怎么了?” 他举着相册,指尖指着照片,对她说:“你看,我就说我们早就见过吧。”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阐述一个笃定的事实。 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谈过这个话题,说在一个学校待了这么久为什么早些没见过,林雾说大概是他们的圈子不同,江尘却说没准冥冥之中他们早就见过。 当初的一句戏言,如今却应验在一张老照片上。 林雾凑近照片,那是她十岁出头在老师家练琴拍下的照片,她扎着丸子头穿了件淡蓝色的碎花裙子。而他站在照片的角落,站在李幼舒身后,李幼舒正在和她的老师交谈。 她震惊地抬眼,“这是你?” 她视线又落在照片上,那一瞬间,她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情感。 指尖覆在照片上,宿命感拉满。 那顿饭林志坚简单炒了几个家常菜,饭桌上和江尘随意聊聊天。关于那些往事,他什么都没问江尘,也没计较、没追究。 就像大雁掠过,再也觅不见痕迹。 吃完饭,林雾带着江尘回到她租的房子。 其实她当初从家里搬出来本就图个心静,她从来不约朋友来家里,就连田宇星过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这次破例把他带回家,又何尝不是一种妥协? 林雾租的房子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室一厅一卫。房子虽然不大,但精心布置过,很有她的风格。 她找了床被子放在沙发上,“你凑合睡,如果睡不惯就去住酒店吧。” 他说:“睡得惯。” 江尘在林雾这住到了过年,他闲来无事,拉着她逛逛街看看电影,有时在家里帮她打扫打扫卫生。 眼看着到了除夕,她忍不住问他:“你不回家过年吗?” 他说:“不回了。” 她没问原因,点头“嗯”了一声继续手头的工作。 2022年除夕夜的烟花比往年的都热烈,他们站在阳台看烟花,她偏头说:“感觉好些年么看过这么热烈的烟花了。” 江尘从身后缱绻抱住她的腰,“确实。” 她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怀抱,扭过身来看着他的眸子对他说:“我还是得和你说。”她抿唇,“我决定出国读书了。” 她不想瞒着他,也不想逼他做选择,只是觉得他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更可况,不久后她就走了,想瞒也瞒不住。 从何敏去世之后她就萌生了这个想法,当年没读研她有些遗憾,如今越年长越感觉到自己知识的匮乏。 英语专业,她还是觉得出国学习几年设身处地感觉英语文化才算圆满。 他没来的时候,她和林志坚提过这件事,林志坚大力支持她的想法,于是她就开始着手办相关手续。 夜幕中火树银花绽开,斑驳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她盯着他的眸子缄默不言,固执地等他一个反应或者一个回答。 其实他这次过来,他住在她家,他们谁都没明确提现在彼此是什么关系。就这样糊涂着度日,也多些轻松。 抛开那些麻木不仁,这段岁月至少是欢愉的。 江尘愣了片刻,问她:“手续都弄好了?” “嗯。” “什么时候走?” “过完十五吧。” “嗯。” 他没表明态度,她静默着不说话,视线又移向窗外。 她想冬天还是北城比较舒服,屋内供暖,穿一件吊带裙就可以。 十二点过后,夜渐渐寂静下来,她说:“睡吧。” 他把她拉进怀里,手托住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她耳畔有一瞬间的轰鸣,慢慢抓住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回应他。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夜终于滚烫起来。 他的吻还是如此温柔,一如他这个人没有棱角。他们鼻尖蹭在一起,缠绵着企望夜再漫长些。 一吻结束,他摸了摸她的脸,“今晚我陪你吧。” 她想他们又要重蹈覆辙了,她即将出国,她不会为他放弃自己的决定,他也不会跟着她离开,他们注定还是要分开。 在这种情况下,她本该拒绝他,可她拒绝不了他,她只能自我妥协着轻轻点头。 熄灭灯,两人同床共枕,卧室的床不太大,他们紧紧靠在一起。 她翻身背对着他,看着窗外泻进来的月光。他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低头嗅她身上的清香,像哄孩子一般哄她,“睡吧。” 她居然真的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 大年初一,她睡醒时枕边人已经不再。她起床准备回林志坚那边拜年,出来发现他坐在客厅已经穿好了衣服。 “醒了。” “嗯。” “记得吃早饭。” “好。” 静默片刻,他说:“我回北城了。” 第99章 林雾心像蚂蚁啮食般密密麻麻的疼,她失落地点头,告诉他:“注意安全。” 他掏出一个红包塞在她手里。她想起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给她包红包,他说着让她买点糖吃,可红包里的钱买的糖她一辈子都吃不完。 她穿着睡衣送他到门口,“江尘,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 她垂眸,再次叮嘱他路上小心。 她想,人成熟了,应该学着降低期待,毕竟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江尘走后,她心里空落落的,穿好衣服回家给林志坚拜年,田宇星塞了两个红包给她。 她不解问他:“怎么两个?”他往年只给她一个。 “另一个是替何姨给的,何姨昨晚给我托梦着。” 她鼻尖一酸把红包收起来。 “江尘呢?”田宇星问她。 她嘴唇翕动,“回北城了。” 田宇星拉着她到一边,低声说:“昨晚上何姨给我托梦,还跟我说让我告诉你勇敢一些,别总瞻前顾后,要及时享乐。” “那你不早说。” “早说怎么了?” “早说昨晚我就把他睡了。” “你个姑娘家家脸哪去了!”田宇星耳根有些红,他看着林雾,她正用失落的表情说着玩笑话,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到底怎么了?” “我们应该以后不会再见了吧。”她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田宇星抱着胳膊说:“那算了,不见就不见呗。其实昨晚何姨还让我告诉你,男人没什么好东西,说你自己过也可以过的很好。” “嗯。” “你没事吧。” “没事。” 过完年,林雾开始收拾东西。年初八,江尘风尘仆仆地再次敲响了她家的门。 “你怎么来了?”她手上还拿了件衣服。 他想说:笨蛋我来跟你一起走啊。 他问:“东西收拾好了吗?” “快了。”她侧身,客厅里还堆放着一个大号行李箱,行李箱开着,里面零零散散放了几件衣服。 “那快点收拾。” “怎么了?” 他说:“林雾,我们一起去芬兰看极光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就到这了,感谢大家的陪伴。